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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谢澜渊如此粗暴而奔放的解决问题的方式,闻历十分接受不能。他惊愕地望着谢澜渊,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谢澜渊却哈哈大笑:“不会吧小闻,难不成哥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你居然才是下头的那个么?”

    闻历顿时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不是,谢哥,这不是谁上谁下的问题吧!”

    谢澜渊一本正经地摇了摇手指:“不不不,你小孩子不懂的。咱们男人嘛,只要身体舒服了,其他一切还不都好说?”

    闻历哭笑不得,委婉地回绝了谢澜渊的“好意”。谢澜渊看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不过他也没坚持,耸耸肩找化妆师卸妆去了。

    好在,涂琰和闻历这毫无来由的冷战只来得及持续到第二天。因为第二天上午,有一场他们俩的对手戏。

    想想可怕的周老爷子,两个人各自都觉得自己那点扭捏的小情绪根本不值一提,当务之急还是拍好戏不要挨骂。涂琰和闻历一拍即合,紧急上演了一出“命令与服从”,起码表面上重归于好。

    他们要拍的这一幕比较长,是陆千山头一次强迫陆白杀人的戏码。彼时陆千山头一次带陆白下山,结交各色人等,出入各种场合。整天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不是去赴宴,就是去切磋,要不就是在赴宴或切磋的路上。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陆千山交际一忙,自然就疏忽了陆白。

    陆白长得好,虽然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但是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前赴后继地挑战不可能。

    比如说,后来陆白剑下的第一个亡魂尤在。

    如果说尤在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那想必是他特别倒霉。因为他竟然得到了陆白的另眼相看,成了陆白这辈子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转眼就到了上元灯节,尤在将热闹的夜市夸了个天花乱坠,终于成功地在陆白脸上看到了好奇以及一丝渴望。陆白答应了尤在的邀约,并且得到他这辈子头一份礼物——一盏简陋的花灯。

    花灯没什么稀奇,可是收到礼物的惊喜的感觉却意外地不错。陆白终于朝尤在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那对尤在来说大概也是场意外之喜。

    然后,美好的片刻戛然而止。

    尤在带着陆白混在人群里,教他放孔明灯,教他许愿。承载着人们心愿的孔明灯冉冉升起,后面露出了陆千山的脸。

    陆白梦想成真,却不知一场姗姗来迟的梦魇即将贯穿他短暂的一生。

    陆千山当场并没有说什么,回去之后也没有对陆白多加约束。只不过三天后,他轻描淡写地扔给陆白一张画像。

    “阿白,杀了他。”

    那画像轻飘飘地落在陆白面前,渐渐摊平成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陆白登时脸色大变。

    陆千山嗤笑了一声:“怎么,舍不得?”

    陆白下意识地摇头:“不……阿白没有。”

    陆千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说话。陆白挣扎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质疑了一句:“您要杀的人……真的是他吗?”

    陆千山面沉似水:“陆白,你逾越了。”

    陆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那样了解陆千山,所以知道尤在大概是真的死到临头了。

    后来陆白领命成功刺杀了尤在,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应过别人的示好。

    陆千山没有对陆白的变化表示满意或者不满意。又过了些时日,他在闲聊时无意中提起了那一次微不足道的任务。陆千山兴致一起,便问陆白道:“你知道尤在没什么必须死吗?”

    陆白谨慎地摇了摇头。

    陆千山大概心情不错,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你知道你是个杀手吗?一个杀手怎么能有朋友?阿白,如果你要杀的人是你的熟人、朋友甚至是爱人,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办?你要知道,你杀人的时候犹豫一下,对你来说可能都是致命的。尤在的事,是我给你一个教训。阿白,别怪我狠心,我是为你好。”

    陆白看起来好像接受了陆千山的“好意”,他很少再同陆千山一起出门,更鲜少和人交游,对谁都不假辞色。他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他的世界里本来就应当只有陆千山一个人。

    涂琰的戏是上午最后一场,拍完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不太对。演员忙着卸妆,工作人员忙着收拾东西,而涂琰什么都不做,就穿着厚重的戏服、带着闷热的头套往一边一坐,呆呆地谁都不理。

    闻历看着他这副样子有点担心,可他大概明白涂琰心中的症结所在,所以踟蹰着不敢上前。

    “哎,去哄啊,陆渣渣。”谢澜渊推了闻历一把。

    闻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他入戏了出不来,陆千山……他这会看见我不是更难受。”

    谢澜渊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行吧,你不去,那我可要去了哦。”

    闻历一愣,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谢澜渊的意思,就见他幻影移形似的,瞬间就坐到了涂琰身边。

    闻历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分钟后,乌鸦嘴闻历的预感成了果然。

    只见不远处的谢澜渊也不知道怎么捋了把头发,整个人就神奇地变得风骚了起来。他努力把自己扮演成了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不遗余力地释放着荷尔蒙。谢澜渊还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杯热巧克力,温柔地安慰起涂琰来:“来,阿琰,喝一口。”

    涂琰虽然不太想喝巧克力,可也不太想拒绝别人的好意。于是他接过谢澜渊递过来的杯子,低声道谢后,礼貌性地呷了一口。

    然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温热甜蜜的液体似乎从他的胃流向了四肢百骸,令他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这一回,涂琰真心实意地对谢澜渊道了个谢:“谢谢谢哥啊,我好多了。”

    谢澜渊笑着:“这就是他们直男的万能的热水*啊,其实有时候还挺管用的。不过你现在也就是缓过来了一点而已,还得再接再厉。走吧,哥带你吃好吃的去——咱们剧组那破盒饭,三天不带换个菜的,也不知道哪个强迫症干的!”

    闻历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危机感油然而生:这前后有没有五分钟啊,两个人就要一块吃饭去了?!

    谢澜渊经过闻历身边时,热情地邀请道:“走啊,小闻也一起去吧。”

    闻历略微迟疑了一下,谢澜渊已经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臂:“别磨蹭,解铃还须系铃人。”

    谢澜渊选的地方,是家口味与装饰都颇为地道的法国餐厅。

    涂琰其实不太喜欢啰嗦的法餐,他总觉着这玩意要不是为了方便谈恋爱,鬼才要去吃它。一道道菜上得奇慢无比,除了解详细对方的祖宗十八辈,于填饱肚子毫无裨益。法餐唯一的播出是一顿饭吃下来,如果妹子奔放一点,情调到位一点,他再努力一点,说不定这顿饭吃完他们就能双双奔赴酒店做一些不能描述的事情了。

    但是,三个大老爷们吃这劳什子就另当别论了。

    谢澜渊却说得头头是道:“截然不同的环境可以把你从角色里拽出来——你看,古时候没有法国餐厅吧?陆千山也不会给你切小牛肉吧?他们外国人吃饭之前还得祷个告什么的,咱们用不着进行这一步,可以换成心理暗示。他们念叨上帝,你只要念三遍自己的名字就行,待会我教你。”

    涂琰不明所以。开胃酒一上来谢澜渊便强势地说道:“快,默念三遍‘我是涂琰;谢谢谢大哥请我吃饭;作陪的那个是没用的闻小怂。’”

    涂琰:“……”

    闻历:“……”

    谢澜渊催促道:“快一点,就等你开餐了。”

    涂琰只好闭上眼睛,学着外国友人祷告的姿势,默念着耶和华先生绝对闻所未闻的祷告语。

    ……当然,他厚道地省略了“没用的闻小怂”这个环节。

    一分钟后,涂琰睁开眼睛:“谢哥,我好了。”

    谢澜渊笑了:“完了?现在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了?”

    涂琰倒没感觉有多大变化,不过他有点害怕谢澜渊那层出不穷的幺蛾子,于是闻言赶紧点头道:“真的好多了!”

    谢澜渊得意洋洋:“不能从角色里挣脱出来,你坐在那发呆有有什么用?十六年经验之谈传授给你——你所出的环境与戏里如此不同,你又怎么可能是那个角色?”

    涂琰这回真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闻历这心里有点百味杂陈的。他敬佩谢澜渊的经验,也为涂琰从不讨喜的剧情里解脱了出来而松了一口气。可是,闻历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心中警铃大作——谢澜渊那样殷勤,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