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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土鸡的事说干就干。
趁着送池迁去上学,我和卫衡先去别人家买了各个品种的鸡做市场调研。
从广东的三黄鸡、杏花鸡、麻鸡到本地的南川土鸡都拿到饭馆做了对比,哪种鸡肉多,肉质好,哪种鸡煲汤的风味更足,哪种鸡抗病力强。比较之后还是决定用南川土鸡,因为南川的土鸡肉质和别的土鸡差不多,又不用大老远从广东空运过来,能省下一笔不小的运输费。
选定了鸡种,卫衡带着我去找他爸爸批文件,他爸听说终于有人认可了养鸡的想法大受鼓舞,一脸感动地说:“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之后不仅热情地陪同我去砍价,促使我以2.5的单价收购了两万只小鸡苗,还大方地赞助了全部的流动鸡棚。
虽然已经得到很多帮助,但看着银行里的钱立马锐减成三位数,我不禁肉痛了一下。
我妈听说我在卫衡家后山放养了两万只鸡,一口汤喷到我爸脸上,我二哥也惊掉了筷子,大嫂愣在那,大哥倒是无动于衷。最后我妈战战兢兢地问我:“老三啊,你中邪了?”
“妈,我就是想挣点钱。”我无奈地拍掉老妈伸过来量我额头的手。
“老头啊。”老妈听我这么一说更激动了,扭头跟老爸抹眼泪,“我们老陈家是造了什么孽啊,三个儿子本来还指望有一个正常,没想到最后连老三都疯了啊,十年寒窗苦读的大学生跟我讲他要去养鸡啊......”
我:“......”
不管怎么说,我这鸡是养定了。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疯狂,但我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从未来十几年的发展来看,现在的人生活水平已经逐渐高起来了,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也在提高,如果要搞养殖业,必然要提高附加值,只有附加值高了,社会回报才会高起来,这么想的话,还是有机产品更加有前途。
就算是现在,人们对食品健康的要求也很高了,土鸡的市场还是很有潜力的。
反正两万只鸡已经在卫衡家后山放着了,除了好好养着也没什么办法。
看到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老爸老妈也只能妥协了,虽然他们仍然觉得我这个做老师的文化人去养鸡很丢脸,但还是会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帮我去学校接池迁放学,或者像做贼一样用手蒙着脸穿过街市,到卫家来帮一把手。
二哥是最支持我的人,自从他听说我在卫衡家后山养的鸡之后,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自告奋勇来帮我打理不说,还从此天天打着帮弟弟分忧的旗号大摇大摆地出入卫家。
也不管人家卫衡理不理他。
两万只淡黄色绒毛的雏鸡就这么被散放到围起来的一片比较平坦的山坡,每天吃草籽虫子、喝泉水,在山里随便跑随便闹。嘴巴上说我发疯的老妈怕他们长不大,还从邻居家里要来了不要的谷壳,碾碎投给鸡吃。
很快,这些圆滚滚矮胖胖的小鸡都长出了羽毛,我兴致冲冲,每天带池迁来看一遍。
我是幻想着它们变成一张张钞票的样子,池迁则是吸着口水蹲在小鸡面前,一边摸它们的头,一边像念咒语一样嘀嘀咕咕:“小黄鸡呀小黄鸡,你们快点长大,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可以炖汤喝了。”说着又吸了一下口水。
小黄鸡们立刻作鸟兽散。
一晃一个月,这一片的草给鸡啄光了,就要“轮牧”,把鸡赶到别的地方去,等两三个月草重新长出来了再迁徙回来。
于是池迁放学又多了一项任务——放鸡。
有一次,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双马尾小同桌想跟他亲近,特意从练习册里找了两道数学题来问他,池迁看都不看,背起书包,很严肃地回绝了她:“不行,我要赶着回家放鸡呢。”
双马尾一脸迷茫:“什么是放鸡?”
池迁特鄙夷地看她一眼:“你怎么连放鸡都不懂。”
囧......其实一般人都不懂的,儿子。
前面赶着一群长势较快的大鸡,后面跟着一串小鸡,头上还蹲着一只懒得走的,池阿卷小朋友甩着树枝,每天穿梭在山野之间,傍晚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总会带点奇异的东西,比如说山果子啊,桃金娘啊,金钩梨啊,有一次他拿了根五彩斑斓的羽毛送我:“爸爸,定情信物!”
居然还懂得给我带礼物,我忙接过来,惊喜地问他:“这哪儿来的?”
他答:“公鸡屁股上拔的。”
=_=......所以这娃送他爸爸的定情信物是公鸡的.......肛毛?
日子就在这么鸡飞狗跳中慢慢逝去,小黄鸡长成了大黄鸡,淘气得很,拍着翅膀就能飞上树,有一次卫衡到自家后山巡山,才爬上去就看到一群雄壮的公鸡站在树杈上,歪着脑袋看他:“咯咯咯?”
卫衡背着绿色画板,看到他大老远从北方移植来的红枫上一树鸡肉串,满肚子风花雪月、诗情画意瞬间消散。
他站在那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就走。
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鸡的欢送:“咯咯咯~~”
还有一次,公鸡们都开始发情了,每天为了挣得母鸡的青睐打得你死我活,没办法,为了减少伤亡,我只能召集全家人出马给青春期躁动不安的鸡们分男女宿舍,年纪大了却不服老的老爸老妈也撸起袖子一头扎进鸡群抓母鸡,甜甜和鹏鹏也在里面大呼小叫地跑来跑去,大哥二哥这时就表现出曾经当过流氓的战斗力了,一逮一个准。
两个三十几的老男人玩起了比赛,在鸡群里冲锋陷阵。
那场面简直一塌糊涂到......我这个语文老师都找不着形容词了。
唯独卫衡没有加入战局。
他带着耳机,安安静静地坐在鱼塘边画画。
一头鸡毛的大嫂手上提溜着两只鸡,说他颇有几分大明湖畔夏雨荷的味道。
我:“...囧。”
这话可别让他知道。
我看卫衡被我搅得好几天没画出画来,也不好意思让他去抓鸡,没想到混乱中一只母鸡冲破重围,以迅雷不及掩耳铃儿响叮当之势拍着翅膀扑到了卫衡脸上。
噗通一声,卫衡就这么连人带画板,被一只蹬鼻子上脸的鸡撞进了鱼塘里。
母鸡蹲在岸上,还有点劫后余生的懵,歪着脑袋:“咕咕?咕咕咕?”
看到他落水,我们都吓了一跳,但卫衡是会游泳的,所以我小跑过去的时候倒还算镇静,没跑几步,我就看到二哥在另一个方向,一身鸡毛,从鸡群里杀出一条血路,像龙卷风一样刮过来:“媳妇儿!别怕!!我来啦!!!”
卫衡好不容易从水里探出头来,就看到一个头顶鸡毛的男人大吼大叫地飞扑过来。
于是他再次被撞进了鱼塘......
目睹这一幕的我在鱼塘旁的斜坡上急急刹住脚,都忍不住用手把脸捂上了。
水面上剧烈波动了一会儿,卫衡再次破出水面,黑着脸,爬上了岸。
他把外套甩在地上,里面的白衬衫全湿了,紧缚在身上,勾勒出好看的腰线。黑发衬着苍白皮肤,还有因为进了水而变得有些发红的眼角,低头看人的时候居然比平时体面的模样更吸引人。
二哥随后从水里窜出了头,他甩了甩头发,也不着急上岸,身上挂着一截水草就往边上的石头上一趴,笑嘻嘻地看着卫衡黑着脸,用血刃仇敌的手劲拧衣服。
“媳妇,你嫁给我吧。”二哥笑嘻嘻地一脸痞子相,“我觉得我可能真看上你了。”
卫衡低着头,我就看到他眉毛非常不爽地挑了起来,于是我干脆坐了下来,毫无心理负担地等二哥被收拾。
果然,没等二哥第二句话,一记旋风踢正中了他的脑门,二哥嗷得一声又回水里去了。
“哼。”卫衡潇洒收腿,施施然回家换衣服了。
过了一会儿,二哥默默地从水里爬起来,凄凉地打了一连串喷嚏。
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我坐在长满紫云英的斜坡上感慨地摇了摇头。
池迁头上顶着只母鸡,坐在我怀里,突然说:“卫衡叔叔的嘴巴破了。”
“什么?”我没听明白。
池迁往自己下嘴角比划了一下:“这里,被二叔咬破的。”
“你看见了?”我怎么没看到?
他摇头:“没看到。”
“那你怎么知道是二叔咬的,说不定是磕到石头。”或者被鱼塘里布下的网捞割到也说不定。
“因为有牙印啊。”
......儿子,你的视力可以考宇航员去登月了。
后来所有人都是一身狼狈,只好在晚饭前先各自回去洗刷,池迁头上那只母鸡以一种“哀家的御座不容他人侵犯”的霸气表情瞪着我,我一伸手要赶它,它就凶巴巴地啄我。
池迁还挺护着它,说:“它很喜欢我唉。”
嘁,它是喜欢你那个鸡窝一样的头发,估计让它很有家的感觉。
后来我们就顶着一只鸡回家了。
直到进了浴室我拿花洒喷它,它才不情不愿地飞到了放洗发水的架子上,并且在我帮池迁洗头时,幽怨地歪头看我:“咕咕咕......”
我居然被一只鸡记恨了......
池迁拿浴球帮我搓背,扭头看到蹲在架上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洗澡的母鸡,对我说:“爸爸,它是母鸡为什么一直看我们啊?”
......它是公鸡看我们洗澡才有问题吧......不对,好像都有问题......
而且它两只豆豆眼聚焦的地方有点奇怪。
我和母鸡含情脉脉地对视了很久,然后默默顺着它的视线一路往下,往下,再往下。
最终停在了某个欲说还休的部位。
靠......
池迁突然惊呼:“爸爸,它一直看我小弟弟!它是只色鸡!”
......儿子,表怕,它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我们的小弟弟很像刚刚它吃进肚里的肥美虫子而已,一点儿也不可怕。
......
怎么可能不怕!
“阿卷,别搓了,把泡泡冲干净就行了,快一点!”
我不得不用最迅速的手段帮自己和池迁洗完了澡,推着还和母鸡挥手拜拜的儿子像被鬼撵一样逃离了自家的浴室。
养鸡有风险,洗澡须谨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