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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皇帝的发妻明元皇后喜欢花草,于是就有了三年一度的插花节。
大齐上下都爱养花、赏花、斗花,名贵的花草能卖出特别高的价钱。
贵人们也经常举行斗花大会,看谁家的花种得最好,以此来作为消遣。
收集名花异草跟收集古董字画一样,在簪缨望族之间十分流行,是一件极风雅的事情。
当今皇帝受乳母奉尚夫人的耳濡目染,也十分喜欢花,三位藩王世子就更不必说了。
只要不提拉拢站队的事情,太夫人当然不会拒绝,她当即就笑着替纪清漪答应了下来:“能得殿下的青睐,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不行的道理?老身这便让人端一盆过来,不知殿下想要的是哪一盆?”
“不用这般麻烦,既然是纪小姐养的花,便让纪小姐把花的情况介绍给本世子,本世子权衡之后,再做挑选。太夫人不用相陪了,我挑好了,自会离开。”徐令琛大步朝纪清漪走去,毋庸置疑道:“走吧,纪小姐。”
纪清漪面无表情,心里却把徐令琛骂了千百遍。
身后太夫人的审视、黎月澄的诧异、陈宝灵的憎恨便如芒刺一般,偏偏她还不能发作,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说的果然没错,不管前世今生,不管是徐保生还是徐令琛,自己碰上了他,绝无好事!
纪清漪跟徐令琛进了院子,就看到那五盆兰花摆放在廊庑下,纪清漪眼睛不由一亮,步子也比刚才快了许多,一时忘情,竟然跑到徐令琛前面去了。
徐令琛看着她灵动的脚步,不由就笑。
那个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大家闺秀才不是纪清漪呢,眼前这个活泼的姑娘才是他记忆中的小丫头。
所以,她跟前世一样,见到他的时候,没有惊喜没有痴迷,却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他,像个漂亮的猫儿。
她多么特别,是上天为他准备的。
徐令琛跟在纪清漪身后,慢慢地站在了她的身边:“这几盆花是你养的,长得可真好。”
废话!
她亲手从山谷中挖回来的,日日浇水施肥,像照顾孩子一样细心,能不好吗?
这么葳蕤青翠、婀娜修长,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
可他却像个强盗一样,来抢她的东西,真是可恶至极!
纪清漪又是气愤又是不舍,说出来的话也硬邦邦的。
“都在这里了,殿下请随意挑选。”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不善于掩饰情绪。她舍不得这几盆花,却碍于太夫人的吩咐,不得不割爱。
徐令琛本想算了,可一想这是她亲手栽种的兰花,心里又舍不得,遂放低了声音道:“我虽然喜欢兰草,却也认得不全,你跟我说说,这都是什么种类?”
他的声音低哑轻柔,从耳中直打到纪清漪心上,让她的脑海有片刻的空白。
徐令检跟她说话的时候也会这样深情款款,情意绵绵,好像她是无价的珍宝一般。
可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徐令检,而是徐令琛,宁王世子徐令琛!
他文武双全,傲气凛然,从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他们今天又是头一回见面,他怎么可能会跟徐令检一样?
错觉!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纪清漪强忍着想要去看徐令琛脸色的冲动,稳了稳心神道:“这两盆是春兰,已经开始长花苞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开花。这一盆是建兰,花姿欣长香浓,若放在室内,可满屋清香。这两盆也是春兰,等那两盆开败了,它们应该就会开花了。”
这样一盆接一盆的开,可保证日日鲜花不断。
“殿下,你看自己喜欢哪一盆?”
从前叫他徐保生,没大没小的,现在叫他殿下,也没有多少恭敬。
可他听在耳朵里,就是觉得好听,就是觉得悦耳,就是觉得美妙极了。
还有她现在半低着头温柔的样子,就像一只猫,看着温顺可爱,实际上却没有放松警惕。只要你进一步,她就会赶紧跳开,躲起来偷偷打量你,直到没有危险了,才会再次靠近。
娶她回家,与她日日相守,便是一辈子也不会寂寞了。
徐令琛的心燥燥的。
“你替我挑。”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只要是你挑的,我都喜欢。”
声音徐徐传入耳朵,像羽毛一般撩人心弦,他不信她能无动于衷。
纪清漪的心跳的确漏了一拍。
只要是你挑的,我都喜欢!
这话出自宁王世子徐令琛的口。
这怎么可能?
别说这个人是徐令琛而不是徐保生,便是她跟徐保生特别熟悉的时候,也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只会趴在墙头上笑嘻嘻地跟她说话:“小丫头,你在院子里闷不闷啊,我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那个时候,徐媚媚就蹲在墙头上替他放风,一有风吹草动它就去按徐令琛的头,直按到别人看不到为止。过一会没人了,他还会继续爬上来,嬉皮笑脸地让徐媚媚拿果子砸她,直到她同意为止。
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性格差这么多呢?
纪清漪抬头去看他,却不料徐令琛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她看到他脸上带着点点笑意,眸中有掩饰不住的爱慕与欣赏。
“轰”地一声,纪清漪觉得自己双颊火辣辣的,一颗心也如擂鼓般咚咚咚跳个不停。
“殿下真会说笑!”纪清漪忙退后了一步,赶紧回头去看彩心素心,她们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低着头端正地站着。
想到徐令琛刚才声音很小,她们不可能听见,纪清漪稍稍放了心,却不敢继续再看徐令琛的脸,指了那长得最好的一盆花:“殿下带这盆建兰带走吧。”
从听到他说话脸一下子就红了,到呆滞慌张回头去看丫鬟,再到恢复平静连头也不敢抬,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就像猫儿受到了惊吓,反应又敏捷又可爱。
她的脸红扑扑的,羞的头也不敢抬,那修长的脖子,小巧的耳朵,精致的下巴,都染上了一层绯红。
就像盛开的海棠花,说不出来的娇媚。
他真想搂在她怀中,好好怜爱一番。
他们今天是头一回见面,让她知道他对她一见钟情,点到为止的透露爱慕之心才能恰到好处,再进一步就孟浪了,焉知不会吓坏他的小姑娘?
徐令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脑海中那旖旎的想法压下去。
“好。”他摸了摸那建兰青翠的叶子,若有所指道:“纪小姐割爱,我感激不尽。我定惜花护花,将她放置在案头,用心灌溉,期待她开花时那满室的芬芳。”
那话中的深意,纪清漪不敢细想,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该死,福了福身:“恭送殿下。”
“花我带走了,过几日,我还会再来的。”
徐令琛走了,纪清漪的心还在噗通噗通的跳。
徐令琛这是……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还不等她细细去想徐令琛的话中的深意,黎月澄就来了。
“清漪,你可总算是回来了。”黎月澄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像在看她是不是少了一块肉一样。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天天求神拜佛,一有机会就跟姑祖母求情,谢天谢地,总算我那些头没有白磕,你回来了,咱们姐妹以后又可以在一处了。”
真诚的语气中透露着殷殷的关切。
就是这份关切,让纪清漪对她掏心掏肺、毫无防备,最后着了她的道。
纪清漪把脸一板,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室,门帘摔的“噼啪”作响,把黎月澄晾在了那里。
彩心语气很冲地朝外撵人:“澄姑娘你回去吧,大小姐才是你的姐妹呢,我们家小姐高攀不起。”
“清漪。”黎月澄站在内室的门口,隔着帘子跟纪清漪道歉:“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也知道你没有推宝灵落水,可当时那个情况你也看见了,郡主火冒三丈,姑祖母十分恼怒。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若是帮了你,郡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只会让我也去别院,到时候,我们俩都走了,谁来照顾清泰,谁来替我们周旋呢?”
“所以你就做起了缩头乌龟!你就任由我被送出去!”纪清漪掀了帘子,失望愤怒地瞪着黎月澄:“你知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我天天盼着侯府去接我的马车,天天盼着你去看望我,可你连个面也不露。你明知道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推陈宝灵落水,可你却袖手旁观!黎月澄,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配做我的好姐妹,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她说着,眼圈都红了。
人生如戏,全屏演技。
纪清漪就该这么冲动、无知,黎月澄才会满意。
“清漪!”黎月澄大急,拉了她的衣袖道:“我跟你说,不是我不帮你,而是……”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到宝灵是自己跳下去的,她存了心要栽赃陷害你。当时那个时候,我说十句,也抵不过宝灵说一句啊。郡主是她母亲,姑祖母是她的亲祖母,我们两个寄人篱下的,谁会相信?”
她有些急了:“这么多年,我们在陈家相依为命,互相依靠,你若是再与我生分了,那就是着了宝灵的套了。”
纪清漪眼皮子不由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