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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河清的眸色浓稠如墨,如同黑夜一般深沉,眸中仿佛酝酿着什么狂风暴雨。
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你快死了?”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你在瞎说什么,别乱咒我,我的命长着呢!”
“那刚才秦鹤生的话是什么意思?”沈河清的眸色乌沉沉,他直直地看着姜海晏,“他说你的妖丹全失,你不是只被他抢走了一半妖丹吗?另外一半妖丹呢?他为什么说你的妖丹全失了?他为什么说……你的另外一半妖丹在我体内?”
“他为什么说……你已经活不长了?!”
姜海晏垂下眼帘,片刻之后,他才淡淡笑道:“你明明知道秦鹤生就是魔尊临渊,一个魔修的话你也信?”
“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半信半疑,”沈河清深深地看着姜海晏,“但后来看到你的反应,我又信了半分,你的妖丹,是不是真的已经全失了?你是不是真的……已经活不久了?”
姜海晏沉默了一会儿,耸了耸肩:“一个大魔头说的话,你最好连标点符号都不要信,祸害遗千年,我的命还长着呢,放心,我特别能熬,熬到修真界灵气完全枯竭也不是什么问题。”
沈河清眉头紧皱,显然并不敢完全相信姜海晏的话:“……那你最近为什么特别嗜睡?”他之前便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最近姜海晏特别嗜睡,毕竟一只妖兽,尤其是实力强大的高阶妖修,没理由会突然无缘无故的嗜睡,忽如其来的困倦和嗜睡,不正是衰老的前兆?这样一假设,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姜海晏摊了摊手:“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因为冬天到了,我快要冬眠了。”
沈河清皱着眉转过头问戴雄茂:“饕餮需要冬眠吗?”
戴雄茂紧张地摸着下巴,犹豫不决地说:“这……我也不清楚,古籍上没有记载,不过既然他自己这么说,那应该是需要的吧?”
沈河清皱着眉还想问什么,但就在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手机铃声?”就连姜海晏也愣了一下,“哪来的手机铃声?”
戴雄茂的大脑门立刻冒出了一滴冷汗:“是我的手机铃声!”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手机,接通了。
“喂,我是戴雄茂。”
姜海晏顿时嘴角一抽:“在梦境里居然还能打电话?”
戴雄茂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挂断电话之后,他立刻一脸严肃地对姜海晏和沈河清两人说:“不好了!有出来查看情况的人遭到了偷袭,对方实力很强,我们的人可能打不过,我们要去支援了!”
沈河清垂着眼帘,淡淡道:“你去吧。”
戴雄茂一愣:“你们不去?”
沈河清淡淡道:“我还有事要和他谈一谈。”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立刻举起手来:“戴主席,我和你一起去吧!这个家伙太没同情心了,我们都是修真者联盟的人,这种危难关头当然要同舟共济!”说着他便向前一步,一把勾住了戴雄茂的肩膀。
“快走快走,抓紧时间!”
戴雄茂看了沈河清一眼,只见沈河清沉着脸,眸色黑沉,但这种危急关头,他也顾不得去安抚了,只能点了点头,迅速带着姜海晏朝着刚从手机里对方报出的方向飞奔而去。
“刚才打电话求救的是昆仑宗的副掌门孟长福,他带着昆仑宗的两个长老朝着北方去了,在半路上遭到了十几个魔修的偷袭,”戴雄茂一边带着姜海晏狂奔,一边迅速地向姜海晏介绍情况,“他们和那十几个魔修缠斗了许久却始终无法挣脱,这才打电话来求救。
“这里不是梦貘创造的梦境吗?为什么你们的手机还能用?”姜海晏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
“我们的手机是通过灵力来进行通话的,”戴雄茂一脸严肃,“哪怕身处其他小世界,只要灵力够强大,都能把电话打通。”
“这么叼?”姜海晏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不停地提问,“为什么是副掌门,那正掌门呢?”
“昆仑宗的正掌门就是我们联盟的副主席钟平伦,他留在联盟总部镇场子以及提防那些魔修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的袭击。”
“原来如此,”姜海晏挑了挑眉,忽然奇道,“怎么又是昆仑宗?这临渊是和昆仑宗有仇吗?一千年前就灭了昆仑宗满门,一千年后三番两次倒霉的还是昆仑宗……”
戴雄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临渊出身于昆仑宗。”
“临渊出身于昆仑宗?”姜海晏挑了挑眉,“这可是一个大新闻啊,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
戴雄茂苦笑:“这个消息我也只是听到了个隐隐约约的传闻,在临渊还没成为魔尊之前,而且没传多久,便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人去传,更没有人知道事情真相了,当年知道真相的昆仑宗门人恐怕都死在了临渊手里了,就连如今身为昆仑宗掌门的钟平伦,一千年前也只不过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外门弟子。”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便到达了孟长福的所在地。
孟长福和两个长老已经陷入了苦战之中,虽然苦苦抵挡,却节节败退,眼看即将不敌,戴雄茂见状,连忙摇身一变变回原形,迅速投入了战局。
那十几个魔修见有人来了,反而越战越勇,看来是打算连同戴雄茂一起拿下了,戴雄茂的加入让孟长福三人得以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喘了口气,很快又重新投入战局。
姜海晏围观了一会儿,他舔了舔嘴角,正想加入战局,然而下一刻,当一个魔修回头看到他来了之后,顿时脸色一变:“快撤!”
不等姜海晏反应过来,那十几个魔修便忽然同时收手,迅速转身逃了。
正打得激烈的戴雄茂和孟长福三人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那群魔修为什么忽然就逃之夭夭了,虽然戴雄茂的加入让形势不再一味一边倒,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那群魔修闻风而逃啊?
戴雄茂和孟长福面面相觑,孟长福犹豫着问:“要不要追上去?”
“先不追!”戴雄茂摇了摇头,“我刚才已经查明了这个地方的情况,我们先回联盟总部从长计议一番吧!”
孟长福点了点头,他们三个人在刚才的苦战中受了不轻的伤,实则不适合追击一群犹有余力的魔修,而且他们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明这个地方的情况,既然戴雄茂已经查明了,他们也不必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了。
“给其他人打电话,让他们回总部!”
戴雄茂话音刚落,众人便一起掏出了手机。
一旁还沉浸在刚才那群魔修莫名其妙逃跑的茫然中的姜海晏:“……”
看着一群宽袍大袖胡子长长的老家伙同时掏出手机打电话,这场面还真不是一般的违和啊!
在几个长老打电话的时候,姜海晏又陷入了沉思,刚才那群魔修怎么见到他就逃跑了呢?对了,之前他在他家附近偶遇祝澜禾的时候也是,那几个袭击祝澜禾的魔修,同样也是在看到他之后立刻就跑了,难道他的脸就长得这么可怕吗?都到了魔见愁的地步?
姜海晏迷惑了半天,一转过头去,却发现沈河清站在不远处,正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对上沈河清的视线后,姜海晏不由垂下了眼帘,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怔愣了一下。
“好了,电话已经全部打完了!我们现在赶紧回去吧!万一那群魔修趁我们不在偷袭总部就糟糕了!”
戴雄茂雄浑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姜海晏的思绪。
姜海晏回过神来的时候,戴雄茂几人已经打完电话,准备回总部了。
戴雄茂看了姜海晏一眼,又看了不远处的沈河清一眼,然后他咳了两声:“那你们……”
“我和你们一起去!我们都是修真者联盟的人,这种危难关头当然要同舟共济!”姜海晏一脸正义凛然。
“好!那我们回去吧!”戴雄茂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向了沈河清,“那你……”
沈河清垂下眼帘,淡淡道:“我和你们一起。”
“行!我们出发!”
戴雄茂认路的本领很强大,很快就带着几人回到了联盟总部。
乾坤大挪移之后的联盟总部同样位于山林之间,不过这片山林和联盟总部之外那片用来伪装的山林,完全截然不同。
昆仑宗的一个长老皱着眉说:“这些灵植,多半是生活于一千年前的灵植,比如那棵叶片呈锯齿状的树,乃是古籍中记载的降龙木,据说降龙木斜茬似刀,锋利如刃,可制作法宝,可降毒,可辟邪,用途极其广泛,修真界曾经一度热衷于采伐降龙木,导致降龙木的数量大大减少,后来在一千年前那场修真界大劫中彻底灭绝了。”
“一种早就灭绝了的灵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戴雄茂摸了摸下巴:“早就灭绝了……”他虽然亲身经历过一千年前的那次修真界大劫,但他对灵植的了解并不算多,就算有些灵植曾经见过,也不一定记得。
“没错,不仅仅是这降龙木,还有另外几种灵植也早就灭绝了,”那个昆仑宗的长老摸着长长的胡子说,“如果是偶然有那么几株幸存倒也不是奇事,问题是我们刚才出去查明情况的时候,还发现了许多其他早该灭绝的灵植和灵草,这一千年来,由于灵气越来越稀薄,不少灵植和灵草都已经灭绝了,这个地方为何会有那么多早该灭绝的灵植灵草?”
戴雄茂苦笑了一声:“这个问题,等我们进去之后,再详细说吧。”
众人很快就来到了外表犹如废弃大楼的联盟总部大门前,在他们的身份得到了确认之后,他们终于被放进了门里,有其他出去查看情况的人已经回来了,联盟总部宽敞的大厅此时已经完全被一大群一脸忧心忡忡的修真者和妖修挤了个水泄不通。
姜海晏从那群人之中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比如表情凝重的钟平伦,比如夏景谢庞这对虾兵蟹将,比如几天没见依然长得很帅的祝澜禾……最令他无语的是,现在情况都已经紧急到这个份上了,祝澜禾的身边居然还围着几个大概成精没多久的女妖修,她们脸色微红,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让祝澜禾帮她们签名。
追星居然都追到这里了!
姜海晏嘴角一抽,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好。
不过令他有点意外的是,他居然没在这里见到某条黑鳞鲛人以及某只灯塔水母,不过很快他就摸着下巴想明白了,黑鳞鲛人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恐怕这会儿正沉迷于温柔乡呢,而且以黑鳞鲛人的凶残程度,就算知道落单妖修很有可能遭到魔修袭击,大概他也不会怕,没办法,人家本来就是战斗民族嘛。
至于那只灯塔水母……
姜海晏摇头失笑,他怎么差点忘了,那个家伙可是“不死”的。
他再次环顾四周,果然没在这群避难的妖修和修真者中看到任何一条鲛人的身影。
片刻之后,其他出去查看情况的人都逐一回来了。
清点完人数之后,戴雄茂表情凝重地开口了。
“大家安静一下!现在我来说明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
戴雄茂说完之后,整个大厅里的人不由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群魔修不断朝落单修真者和妖修发动偷袭居然是为了请君入瓮!
而他们现在,已经成功地落入到了那群魔修的陷阱里!
他们被梦貘拖入到了噩梦之中,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很沮丧,甚至很绝望。
一千年前的大劫又要重演了……
魔尊临渊又重新回来了!
那个差点灭了整个修真界的魔尊临渊,居然又回来了!
一千年前,临渊在谈笑之间就灭了当时的第一门派昆仑宗。
一千年后,他们还能再次抵挡临渊的进攻吗?
有人下意识朝着钟平伦看去,却发现钟平伦的表情比在场所有人都还要凝重。
一千年前昆仑宗的灭门之灾,他亲眼目睹了,虽然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
但正是因为他只是个小小的外门弟子,所以他幸存下来了。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临渊的可怕和恐怖。
“临渊那个大魔头居然没有死?那个家伙怎么会没有死呢!”
“如果他没有死,那一千年前他为什么会忽然失踪了?”
“一千年前的事情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没有死!”
“如果我们知道一千年前他为什么忽然失踪了,也许我们现在就能找到办法抵抗他了啊!”
“没有办法了!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修真界要亡了!”
“大家冷静!”
“事情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修真界还没有亡!”
钟平伦的声音犹如洪钟,一下子就传入了整个大厅所有人的耳中。
大家渐渐冷静了下来,但表情依然十分沮丧和绝望。
姜海晏看着大厅里那些人沮丧和绝望的脸,在恍惚之间想起了一千年前,他垂下眼帘,掩住了眸底流转的情绪。
就在此时,他的余光瞄到脸色微沉的沈河清正在朝他走来,他心下一乱,下意识转身朝着祝澜禾的方向走了过去。
祝澜禾的周围依然围着那几个面带崇拜的女妖修,这几个小妖修大概成精没多久,似乎完全不知道眼下的情况紧急,此时还满眼崇拜地看着她们心目中的偶像,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姜海晏挑了挑眉。
祝澜禾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有。”
“男神,这是你的朋友吗?”那几个女妖修好奇地打量着姜海晏,渐渐地就发现姜海晏好像也有点眼熟,“诶,你不是那个……那个……”
“我们现在有点重要的事情要谈一谈,”姜海晏淡淡笑道,“能暂时借你们的男神用一下吗?”
“嗯,有重要的事情。”祝澜禾点了点头。
既然男神都这么说了,几个女妖修只能念念不舍地再看祝澜禾一眼,然后乖乖地离开了。
“哟,你还挺受欢迎啊?”姜海晏调侃了祝澜禾一句。
祝澜禾苦笑:“我应该开心吗?但在这种小命随时不保的情况下,我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姜海晏用余光瞄到沈河清停在了半路上,不由垂下了眼帘,继续调侃祝澜禾:“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面对粉丝,你的经纪人呢?”
祝澜禾叹了一口气:“在知道魔修四处偷袭落单妖修之后,我便向联盟提出申请搬入总部请求避难,但那家伙是凡人,没有办法搬入总部,我觉得那家伙留在我身边反而可能更危险,所以便暂时和他分开了,谁知道后来会发生这种事情。”
姜海晏伸手拍了拍祝澜禾的肩膀:“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种事情。”
“对了,”祝澜禾皱着眉头问,“刚才戴主席说,临渊尊者在凡人世界里用来伪装的身份是秦鹤生?这件事是真的吗!”
姜海晏沉默了半晌,才无奈笑道:“……没错,秦鹤生就是临渊。”
“我和秦鹤生见过很多次,从来没察觉到秦鹤生身上的魔气,”祝澜禾的表情十分意外,“而且以我和他见过的那几次面来看,他这个人特别温柔细心,体贴周到,为人很和善,听说他私下里低调地做过很多慈善,资助了不少孩子,捐助了不少学校,这些事可是从来没被媒体曝光过的,显然不是为了炒作而刻意去做的,这些事情……怎么会是那个大魔头临渊干得出来的呢?”
姜海晏也愣了一下,然后他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有些复杂了,这些事情临渊当然不可能干得出来……但是,那个人绝对干得出来。
他还记得一千年前,当他和那个人一起游历天下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几次天灾人祸,那个人便领着他一起去救济灾民……那个人的长相明明那么清冷,心肠却是如此柔软。
姜海晏垂着眼帘,眸底情绪流转,临渊显然不可能干出那些事来,但是那个人却有可能……难道说临渊在融合了那个人的魂魄之后,不仅拥有了那个人的记忆,就连心性也受到了那个人的影响?
……不,不可能。
如果临渊真的心性大变,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千年后还跑出来祸乱修真界……
那个人怎么可能愿意看到天下大乱神州萧条的模样?
姜海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祝澜禾意味深长地说:“谁知道呢,人总是会变的。”
祝澜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说:“我不想知道临渊是谁,也不想知道秦鹤生是谁,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到那家伙的身边,那家伙虽然总是嫌弃我长大之后太肥了,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却总是抱着我不放,这几天没我在身边,说不定他根本睡不着。”
“咳咳,这种话题,大白天就不要说了。”姜海晏咳了两声。
祝澜禾一阵无语:“你在想什么?我说的睡觉,就只是单纯的睡觉。”
姜海晏:“……”
“不过你来找我到底是想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家那位已经盯着我瞪了大半天了,”祝澜禾往旁边看了一眼,有些心有余悸,“如果眼神有温度,我大概早就变成烤烧猪了。”
姜海晏嘴角一抽:“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好久没见到你了,所以就想过来打个招呼……”
“那现在招呼已经打完了,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祝澜禾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我想想……”
就在他绞尽脑汁的时候,下一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前来的沈河清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抬头一看,却见沈河清一双幽黑深沉的眸紧紧地看着他,一只手也牢牢地扣着他的手腕,用的力道之大,仿佛连指尖都要陷入他的肉里似的。
下一刻,他便被沈河清硬生生地从祝澜禾面前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