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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哭过,眼睛里还有残留的泪水,水汪汪的看着秀兰,让秀兰这个女人都有些心疼,于是先倒了杯水给她喝,才问:“我是姓王,不过你说的是哪个王家姑娘?”
云妆接过水杯,又跟秀兰道谢,接着答道:“那日我惹恼了皇上,就有人叫我别学王氏女忤逆圣意,还说若不是那王氏女实在得了皇上的喜欢,早就没有命在了,我一个二嫁的妇人,还学人家黄花闺女三贞九烈,可真是嫌命长了。”
“这是谁说的混账话!”秀兰听了生气,“云妆你别往心里去,这又不是你自己情愿另嫁的,明明是夫家无义,又碰上这个……”狗皇帝!
云妆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说:“姐姐别说了,当心!”往门外看了看。
秀兰会意,又解释:“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只觉自己冤得很,无缘无故的就祸从天降,好好的被人从家里硬抢了来,给关在这里吃苦,唉!”
云妆听着又要落泪:“谁叫咱们就是命苦呢!姐姐比我还强一些,好歹还有家人可做念想,我却真是,也不知强撑着活着是为了什么。”
“光念想有什么用,这辈子想来是再也见不着的了!”秀兰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悲从中来,两个人一起落泪,又无人解劝,最后竟抱头痛哭起来。
她们两个同命相怜,这一哭就停不下来,最后两人都哭累了,没力气了,才渐渐止住。秀兰自己倒了杯水喝,又给云妆一杯,然后去投了两条帕子,一条给云妆,一条自己敷在眼睛上,“明日给人看见,又要说了,好好敷着。”
云妆听话的把帕子敷在眼睛上,然后挨着秀兰,哑声说:“哭了一场,心里倒松快多了。”
秀兰也有同样的感觉,“是啊,看来总忍着不哭也不好。”两人挨在一处又絮絮说了半天的话,说着说着秀兰就不免说起了未婚夫刘二河,接着又免不了就要叹气,云妆觑着她的神色柔声解劝:“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们女子总归生来就是命苦。我听说从有咱们大明起,就没有能出宫的宫人,咱们且熬一天算一天吧。”
秀兰眼睛上蒙着帕子,屋里的烛光又微弱,所以视线里是一片漆黑,就如同她现在的处境,看不到未来和出路,刚刚轻快了一些的心,又开始压抑了起来。
云妆看秀兰不答话,掀开帕子一角瞄了秀兰一眼,说:“我去吹了灯吧,今日姐姐和我一床睡吧。”秀兰“嗯”了一声,云妆就伸开被子,然后下地去吹了灯,回来和秀兰挤在一起。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也都没有翻身动作,但却都知道对方并没睡着。此刻的秀兰非常非常的想念她曾经生活的21世纪,那个可以自由自在的在街上行走,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的时代,现在想来是多么的美好。人/权和自由,只有当你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它们到底有多宝贵。
她闭上眼睛,命令自己睡去,明天还有一天的活要干,不好好休息是不行的,可是头非常痛,也许是刚才哭的太用力了,现在只觉得整个头都钝痛着。她忍不住翻了个身,旁边的云妆也跟着动了动。
“姐姐睡不着?”云妆悄声问。
秀兰应了一声:“嗯,吵到你了么?”
云妆摇头,想起秀兰看不见,又说:“没有。”两人又沉默下来,秀兰昏昏沉沉,渐渐要睡去,云妆却又说话了:“姐姐,你为什么不肯?也和我一样么?”
秀兰一下惊醒,恍惚了一会儿才知道云妆问的是什么,她想起那狗皇帝来就满心火气,于是没好气的答:“就因为他是皇帝我就要肯了?眼下若是随便换了一个纨绔子弟,可还有人来问我为什么不肯?我自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君,怎会随便就愿意委身一个恃强凌弱的人?”
云妆似乎有些讪讪:“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唉,其实我能明白你的心。”
“我知道,我不是冲你。”秀兰伸手拍了拍云妆的胳膊,“唉,算了,不说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睡吧,明日还有活干呢。”云妆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两人终于渐渐睡去。
第二日起来,两个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正是肿眼对肿眼。打了水来洗干净脸,又吃了饭,就继续去干活。今日那些织物就剩了最后一点儿,很快就洗完了,秀兰又被分去清洗宴席用具,云妆则被蔷薇叫去擦水榭的柱子。
堪堪忙活到中午,因为天热,秀兰已经被晒的有些头晕,正好来人叫吃饭,她洗干净了手正要跟着回去,忽然有两个十几岁的小内侍快步而来,问道:“哪个是王秀兰?”
秀兰一怔,身边已经有人指着她答了话,那小内侍就上前一步:“王姑娘,夏大人要见您,请吧。”
夏大人?又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大人!他要见我干嘛?秀兰心中疑惑,就问:“不知夏大人有何事?”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内侍不告诉她,只催着她走,掌事宫女也跟着说:“快别磨蹭了,当心去晚了,惹得夏大人生气。”
秀兰无奈,只能跟着来人出去,一路沿着回廊向前走到底,然后折向西到了那可以赏荷花的亭子,远远的,秀兰就看见亭子里坐了一个人,旁边还立着几个小内侍,正点头哈腰的跟那坐着的人说话。领路的内侍让她在亭外等候,自己上去回禀,很快又转回来请秀兰进去。
与此同时,那坐在里面的人也终于转了身,秀兰走进去正好看见他的样子,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靠!这不是带头抢她那个死胖子么!
死胖子正是众人口中常提起的夏大人,看见秀兰进来居然站起了身,笑道:“王姑娘来了,快请坐。”
秀兰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动作,要不要行礼?坐却不用坐了,这人笑的一脸奸诈,颇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架势。旁边立着的小内侍看秀兰犹豫,就主动介绍:“王姑娘想是不认得夏大人,夏大人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亲信近臣,自皇上幼年时就伺候皇上的。”
卧槽!又是个太监!秀兰从来对太监没好感,可此时却也不能硬挺,只得微微福了福:“见过夏大人。”
“不可不可,王姑娘是有大前程的人,我怎能受姑娘的礼?”这个姓夏的死太监口里说得客气,可是却一点也没躲开,扎实的受了秀兰一礼,又说:“王姑娘请坐。”让人上茶。
秀兰不理会他的若有所指,也不坐,只问:“不知大人叫我来,有何吩咐?”她还是不愿自称奴婢。
夏太监也没勉强秀兰,自己坐了下来,先关心秀兰:“姑娘这些日子受苦了。我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姑娘,皇上念及令尊令堂养育姑娘一场实在不容易,特意又命人加了赏赐,令尊已经谢了恩,现在正在家里翻盖新房,去颁赏的正是我那小徒弟,他回来说令尊令堂得知姑娘能有福分进宫,都十分欢喜,还叫姑娘不要担心家里,只管好好伺候皇上。”
说完喝了一口茶,看着秀兰瞬息万变的神色,又加了一句:“说来也巧,令尊正想扩建宅子,邻居刘家就有意卖房,两下一谈就妥,已经立了字据,去衙门里上档了。”
邻居刘家?秀兰家所在的村子叫刘家坳,姓刘的很多,可是他家邻居里姓刘的却只有二河一家,刘家为什么会卖房子?秀兰瞪着夏太监,忍不住颤声问:“你们把刘家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