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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9 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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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亭亭很不高兴,扭着刘君酌的衣袖,“我不知道云飞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很不喜欢,很生气!”

    “那是别人的想法,我们管不了他们的。最多,你鄙视他好了。”刘君酌摸摸何亭亭的脑袋,笑着说。

    他那大院里的很多人都走了,大部分都是小时一起玩过的。要说生气,他当时也很生气,可是慢慢地就知道,生气也是没有用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眼下国内穷,给不了这些人想象中的美好生活,而国外则有现成的美好生活,所以他们都抛下一切奔向能提供给他们美好生活的地方。

    何亭亭想象着上一辈子听到的祖国在腾飞的话,再想想眼下,心里难受极了。

    刘君酌见何亭亭皱着眉头,便伸手去抚平她眉间的皱纹,轻声道,“路是自己挑的,我们只能尊重他们的看法。”

    何亭亭长长地叹了口气,抬眸凝视着刘君酌的丹凤眼,“君酌哥,你说,时间为什么不快一点呢?如果时间的脚步快一点,或许大家就都能看到我们国家也有美好的将来了。”

    “如果时间走得快,那我们也会老得快。”刘君酌说着,握住何亭亭的手,说得异常认真,“亭亭,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的,这是时代的特色,没有人能够阻止,没有人能够左右。就像几次偷渡去香江的浪潮,我们只能看着。”

    何亭亭一愣,蓦然醒悟,其实如今的移民入籍,和当年偷渡去香江的浪潮,其实是差不多的。都是对现状不满,然后拼命游向更美好的彼岸。

    只是当年是鹏城河和鹏城湾,而如今,是太平洋。

    刘君酌见何亭亭不说话,便继续道,“时代是个巨人,跨过一小步就是我们的数代人生。在时代的浪潮里,我们太过渺小,除了做好自己别无他法。所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也就是这样了。”

    “可我不仅想做好自己,我还想身边的人都好好的。我还希望我有能力帮助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觉得活在我们那片大地是很幸福的事。”何亭亭捏着刘君酌的手说道。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而她幸得上苍眷顾,多得了一个少年时。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她走过五湖四海,越过万水千山,长了许多见识,越来越希望多做点什么,让这片大地、这片时空都感受和铭记她的存在。

    她不想虚度这一生,她想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让人生充满意义。

    “那我们就去做,从慈善开始。”刘君酌回握住何亭亭的手,认真地说道。

    何亭亭迎着刘君酌坚定的目光,笑着点点头,“好,我们一起。”

    次日参加欢迎会,何亭亭已经重新收拾好心情了。

    她握着酒杯,含笑打量着欢迎会上的男女,只是看着看着,心情又重新低落起来。

    这些本该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在国内的意气风发了,反而眉头微蹙,神思不属,已经有了暮气。

    何亭亭忽然明白,这些人也不好过。他们想挣脱出身,融入另一片大地,可是那片大地并不肯接纳他们。他们愤怒着、不平着,可是却又不能真正昂然立在梦想的土地上,只能做一个异国他乡的客人。

    这么想着,何亭亭慢慢摒弃了心里的难过和不安。

    既然这些人拼着受尽歧视也要脱离祖国,融入美国,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参加过交流会,何亭亭和刘君酌次日就打道回府。

    沈云飞送两人去机场,一路上依依不舍中带着难过。

    坐在候机大厅里,沈云飞看向刘君酌,“我有话想跟你说。”说完看向何亭亭,“亭亭,我等会再和你说。”

    刘君酌挑眉,但还是站起来,给了何亭亭一个眼神,然后示意沈云飞到一边说话。

    何亭亭虽然想知道沈云飞和刘君酌说什么,但是沈云飞已经表明不希望她知道,她便低下脑袋集中注意力想室内设计的事,不去听刘君酌和沈云飞的话。

    走到角落,沈云飞上下打量了刘君酌片刻,忽然开口,“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羡慕你的家世,羡慕你的身份,羡慕你永远不缺钱花。”

    “很多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投胎,的确是个技术活。”刘君酌耸耸肩笑道。

    他没有自得,没有庆幸,说起来就像说自己早上吃了什么一样,只简单叙述,不加半点感情。

    这样的底气和淡然,让沈云飞从口袋里拿烟的手抖了抖,但他还是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一口,然后吐出一大片云雾。他凝视着云雾,像在看久远的过去,

    “也许你以为,只是钱多和有权的原因,其实不然。有钱了,有权了,身上就附加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本人或许不会察觉,可是四周等着讨好的人看得很清楚。他们逢迎着你们,避让着你们,重视着你们……然后,你们就被这些人培养出了我们这些出身普通的人所没有的底气和气魄。”

    沈云飞说得很快,根本不等刘君酌回答,“你们拥有气魄,在欧美世界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可是很多人会,包括我也会……不卑不亢,除了真正有节气的人拥有,其余的,无一不是用大量的金钱和权势堆出来的。”

    “我们也想骄傲而平等地和各个国家的人结交,我们也想像王子一样骄傲……可是你永远不会明白,当我们发出的声音被习惯性地忽视,当我们日复一日一开口就等于唱独角戏时,心里有多难过和失落。”

    他惨然一笑,被烟呛得咳了起来,但却还是继续往下说,“咳咳……也不是没有发奋读书凌驾于许多人之上的人,可是到最后还是什么也不是……咳咳,咳咳咳……其实,我们只是想活得好一点而已。”

    刘君酌听完沈云飞显得有些凌乱的话,提炼了中心之后,问他,“所以,你决定入籍美国?”

    “没错。”沈云飞点头,“你帮我跟亭亭说一说,劝劝她,让她别难过……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走着走着,大家就背道而驰了……也不是有什么变故,也未必会有什么惨烈,而是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我们慢慢地变了。谁都没有错……”

    刘君酌看向沈云飞,“我会劝亭亭的,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这并不是多重要的事。”

    沈云飞苦笑,“是啊,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刘君酌点点头,转身就要回去。

    走了两步,他又走了回来,看着沈云飞的眼睛,“我知道你喜欢亭亭,我也知道你不敢说……所以其实你今天的选择,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连喜欢也不敢说出口的人,又有多少勇气抵挡住那些无孔不入的潜移默化呢?

    沈云飞顿住了,他忘了口中吸着的烟,很快被烫到了嘴唇。

    灼痛让他回过神来,他伸出手扶住墙,抖了起来。

    他突然不想去见何亭亭了,因为他没有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就这样,一直站着不动。

    然后,何亭亭走了过来,告诉他她要回去了,他是否入籍她都尊重他,只是希望他有朝一日也会回去。

    她说,“哪里都有苦难,谁都曾落魄,可是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从一个穷光蛋变成一个大富翁,只是时间的问题。或许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们的祖国,也会很好很好。那时候,希望你回来看一眼。”

    那片大地,不愿意再辜负谁。只是,它成长得慢一点,而有些人,又走得太快,或许老得太快而已。

    远渡重洋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何亭亭自踏足大地的那一刻,就摒弃了所有的伤感,变得踌躇满志。

    有照片参考着布置,她将很快完成西式室内装修的理论部分。

    “好想像蜘蛛一样有很多手,然后快速地工作,把大脑里的东西弄出来。”何亭亭望着窗外比欧美落后了许多的城市,握着拳头说道。

    刘君酌点头,“我们先决定是聘请工人和师傅生产西式的家具还是现买,决定好了之后交给人去办,我们再办慈善机构。”

    何亭亭跟着点头,“我倾向于聘请工人和师傅生产……这也是很赚钱的,做起来了也是很大的生意……”

    两人讨论了一路,回到沈家村时还意犹未尽。

    不过回到沈家村的何亭亭没有时间继续讨论这个了,她发现她住在魔都的堂姐,曾经来过何家的何建画又来了。

    “何亭亭,你回来了?听说你去了美国和欧洲……好玩吗?是不是很发达,那里的人是不是都很有礼貌,很有风度?”何建画见了何亭亭异常的热情。

    作为一个对美国和欧洲充满向往,向往得疯魔痴迷的人,她自得知何亭亭去美国的事之后,就羡慕得接连做了几天的梦。

    何亭亭笑着说道,“比我们这里发达很多,但是我还是习惯国内。”

    “习惯慢慢改就是了……”何建画虽然来自魔都,敢鄙视很多人,但是却不敢小觑自己这堂妹,因此说话时就没有任何架子,显得很是亲热。

    何亭亭和她一路聊着回去,被她追着说了很多在欧美的所见所闻。

    即使回房间收拾东西,何亭亭都被何建画跟着,她只得一边说话一边收拾东西,并把多带的礼物给了何建画一份。

    “谢谢,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真是可惜,我就要回魔都了……都没什么时间和你出去玩……”何建画吱吱喳喳说完,又将话题引回国外。

    何亭亭被轰炸了一晚上,头都大了,最后不得不表示自己很困然后把何建画请出了她的房间。

    何建画出了何亭亭的房间,看着自己手上已经算贵重的礼物,珍重地握紧了些,就唱着歌去客房睡觉了。

    她由衷希望,自己爷爷不要再和何亭亭的爸爸针对了,只要不针对了,两家就是亲戚,可以频繁走动。

    当年她来到这里住过一段日子之后,一直很想再来。可是她爷爷却不肯让她来,并且一提起何学就直抽抽,提起何玄白也是气得直拍桌子,说什么以为是绵羊没想到都是狼,手段跟何逊一样的狠辣,丝毫不顾兄弟长辈情面。

    何建画并不知道何学和何玄白到底做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家里在何学父子手中吃过大亏,多年后提起来还是咬牙切齿的。

    这次家里肯让她来南方,是因为家里的生意需要和何学家合作,而她爷爷突兀上门并不好,所以派她来打头阵。

    何亭亭并不知道何建画的心思,她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起身去给二奶奶和舅公家送礼物,送完礼物,又将何碧云托她带的东西打包好,准备送去何碧云家里。

    刘君酌被朋友约了出去,何玄连陪了何建画几天,公务堆成山了,再也扛不住早早去了公司。所以何亭亭便带着何建画一起去何碧云那里,打算去了何碧云家出来就逛街。

    跟着何亭亭去何碧云家,一直吱吱喳喳说着国外各种事的何建画忍不住改了话题,“碧云姑姑家就住在这栋楼吗?看着很像北方的筒子楼啊,而且看起来很旧了,住好多年了吧?”

    “十多年了吧……我也不大清楚。至于像北方的筒子楼,估计当年就是从京城南下的设计师设计的,当然像了。”何亭亭一边回答一边小心避开脚下堆的一大堆烧过的煤球。

    何建画又问,“碧云姑姑家里条件不好吗?怎么还住这样的房子?我看鹏城到处在盖高楼,她家里怎么不盖?”

    “条件一般吧……这话你跟我说也就罢了,可别跟碧云姑姑说。”何亭亭捂住了鼻子,加快了脚步。

    何建画也捂住了鼻子,还不住地说道,“这什么味道啊?太没有公德心了,这是公共场所,这样乱堆乱放,难道大家都不说他的嘛……现在天气热,东西放一天就臭了……呕……”

    何亭亭原本还不想吐,听到何建画的呕吐声,差点吐了出来,忙埋头跑了起来,口中艰难地招呼,“快,我们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