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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也是下午差不多这个时辰,带着顾冉午睡起来的屠八妹坐在椅子上,敞开怀在给顾冉喂奶,一缕睡乱的发丝贴在面上。当她父亲出事的噩耗传来,屠八妹那会的表情就和此刻一般无二,她直勾勾地盯着前来报信的人,眼底那种因难以置信而迸发出的绝望的愤怒,令顾拥军至今记忆犹新。
她不由自主打个寒颤。
猫耳察觉到后抓住她的手,想给她力量,但他这下意识的动作却瞬间引爆屠八妹。
“你个臭不要脸的!”屠八妹厉喝一声,扑向猫耳,她抡起装有铝饭盒的布袋狠狠砸着猫耳。
事起突然,朱师傅慌得张手护住相机,嘴里连声喊着:“别、别乱来,砸坏这里东西你们赔不起,别说没提醒你们,要打出去打去,搞什么鬼名堂……”
顾拥军清醒过来,抬脚就往外跑,她明白只要她跑了猫耳就能甩掉她妈屠八妹,她在这只会让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朝门口冲去,不想外面也急急冲进一人,她掀门帘时对方也在掀。额头对额头,两下撞个正着,“哎哟”一声响起,两人各自倒地。
外面进来的是朱师傅的女儿朱瑛,她儿时因患小时麻痹症右脚有点跛,她身子朝后晃倒时被匆忙赶来的蔡屠户及时扶住。没等她完全站稳蔡屠户看见顾拥军抚额跌倒在地,他又赶紧撒手去扶顾拥军,这就导致立足未稳的朱瑛往前一个趔趄,将刚坐起来的顾拥军再次扑倒。
“哎呀呀,没事吧?”这头朱师傅丢开相机,几步蹿过来扯起朱瑛,那头屠八妹舍弃猫耳朝顾拥军奔来,她人没到武器先到,一布袋结结实实砸在顾拥军肩膀上。
“你个小猖妇,既然你自己把脸踩在脚下,我也索性不再替你藏着掖着,今儿我就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屠八妹气势汹汹揪着顾拥军一顿拳打脚踢,形似疯癫,猫耳和蔡屠户合力都没能将她制住。她手脚并用,嘴里不停大声斥骂,路人闻之动静纷纷涌入照相馆。
“哇,这女人哪冒出来的?”朱瑛被她爸搀至一旁,她今年二十三岁,爸妈膝下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性子也其泼辣。她不过到对面上个厕所的功夫,出来就听到照相馆内传出喧哗。她拖着跛脚急火火横过马路,拉开架式要震住闹事者,不想这会反被屠八妹的彪悍给震住。她目不转睛瞪着屠八妹,“这简直就是水浒里的孙二娘啊!”
“哎呀,看什么热闹,赶紧来个人去派出所报个信呀!”照相馆被践踏得一塌糊涂,朱师傅急得直跺脚,为着女儿的饭碗着想,他也是上月才包下照相馆,要还是公家的你们在这打到明天都跟他不相干。
“大妹子你撒手,别闹腾了行不?”蔡屠户急得要命,他本是抱着一片好心,不想把事情搞到这地步,一时懊悔得不行。
“你有气冲我来,撒在自己女儿头上算什么?”猫耳见顾拥军脖子、手臂、脸上都被屠八妹给抓伤也动了肝火,他钳住屠八妹手腕,双目暴突,“你放不放手?身为一个母亲满嘴污言秽语辱骂自己的女儿,你还算是一个人吗?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朱瑛鼓掌:“说得好。”
蔡屠户斥责猫耳,“年轻人怎么说话的呢?”
围堵在门外看戏的人越聚越多,嘘声一片。
屠八妹气极,她一手揪着顾拥军,一手被猫耳钳制住,两手不得空,她就突起一脚,冷不丁朝猫耳裤裆狠命踹去——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猫耳弓臀猛往边上一闪,屠八妹一脚踹出去收不住势,若非蔡屠户及时抱住她,猫耳又反应奇快抬脚阻了一阻,她势必会一个大劈叉拉伤肌肉跌倒在地。
然而,她人虽没事,但架在三角架上的相机却被她一个俯冲,撞翻在地。
“哎呀呀我的相机……我招谁惹谁了,让你们出去、出去就是不听,这下好,我的相机呀……”
没人顾得上理会朱师傅,包括他女儿的朱瑛,大家的焦点都在屠八妹和猫耳身上。
被猫耳当众斥责为不是人,这口气屠八妹如何咽得下?她怒指猫耳鼻子,眸中火焰几欲夺眶而出,“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戴高帽挂牌游街过的劳教犯也敢来教训我?今儿我就骂了就打了……”她返身一把揪住顾拥军,又扯又拽,“我就骂这小猖妇这不要脸的小婊/子……满镇打听打听,有背着父母跟人私拍结婚照的不?我辛苦养大你还抵不上个流氓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今天我非打死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
“啊——”
顾拥军攥紧双拳抻着脖子发出瘆人的尖叫。
空气骤然一凝。
下一秒,披头散发的顾拥军撞开门口人墙掩面而去。
紧接着人墙第二次被撞开,猫耳喊着“拥军”跟道闪电般追出。
他俩跑了,朱师傅父女赶紧拦住屠八妹索赔,照相馆一片狼籍,朱瑛从他爸手中夺过相机在屠八妹眼皮前晃了晃。
“你听好了,这个可不是傻瓜相机,这是最新凤凰205型,采用的是50毫米焦距镜头,速度范围为1-1/300秒、B门,十档快门。我爸上月包下照相馆后新买的,三百二十块,不赔钱你今天想从这跨出去,门都没有!”
“三、三、三百二?”蔡屠户呆若木鸡,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不可收拾的一步。他因不是厂职工二丫住院费用大几十他都嫌贵,打伤二丫的男孩父母明确申明,小孩打架正常现象,一个子儿也不会掏,全部要他自己承担。
这横空冒出的三百二,使得二丫那几十块的医药费在蔡屠户心中份量一下变轻,他不安地搓着两手望向屠八妹,“大妹子,这、咋办咧?”
屠八妹斜目视线从他面上掠过,眸光一甩,再瞟向朱师傅父女。
朱瑛往前一步,下巴一抬,“没什么好说的,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