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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尘师太并没有去接那枚指环,她轻轻叹了口气,缓步向前,“早几代时的定国公府齐老公爷得了块上好的籽料,给当时的国公夫人制了一套玉梳,剩下的一点玉料碾了这只指环,没想到最终落到你手里了,倒也是缘法。”
当年那个送自己玉梳的少年,却再也回不来了,染尘师太心中一恸,却不愿被人看出,遂将目光落在云浓整齐留海下的那双杏眼上,云浓真是长了双好眼,黑白分明目光澄澈如孩童,让人忍不住想怜惜,“你跟应淳原就有来往么?我倒没有想到他会帮你来敷衍我。”
云浓不愿细说跟秦翰的恩恩怨怨,赧然一笑道,“以前因着家姐的缘故,过节时跟秦世子见过几面,这次也是世子碰巧经过,听灵珀师太说了,才出手相助的,”云浓一路观察下来,染尘师太对这个侄子可是疼爱有加,寄予厚望更是一定的,她可不会愿意自己跟秦翰有什么牵扯,被染尘师太再给误会了。
“禀师太,靖王殿下听说长公主身体不适,特意过来请安,”染尘师太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外头有丫鬟禀报。
“请靖王殿下进来吧,”染尘师太几不可见的皱眉道,她对平民出身仗着有皇上宠爱就横行后宫,将那些出身显赫的妃嫔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李贵妃十分不感冒,连带着,她生下的一对儿女,染尘师太也没有多少好感。
“小王见过师太,”靖王对这个便宜姑姑,父皇的私宠也没有什么好感,就像现在,明明自己贵为亲王,可是还要向染尘师太这个假尼姑弯腰,这就让他满心不情愿。
“王爷不必客气,你慧安皇姑身子不适实在不宜见客,贫尼才等在这里替她跟王爷解释一下,”染尘师太看着一旁的彭乐达,“好在有长兴侯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招呼不周的事情发生。”
彭乐达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染尘师太身边的云浓身上,做为男人,他也感受到了靖王对云浓的关注,想到自己抢先一步得到美人的承诺,彭乐达就满心得意,皇子皇孙又如何?他们想要的,自己偏偏就轻易得到了,下来只用回去赶快把家里的事料理干净了,等着去云家下聘就是,在彭乐达眼里,这世上再好也没有银子好,他虽然没有权力,可有的是钱,就算是砸也能砸的云家点了头。
“长兴侯在自然不缺乐子,”长兴侯会玩这里京城勋贵会都晓得的,靖王也不过十五岁,自然也是彭乐达那些时新玩意儿的拥趸,听染尘师太一说自然是赞口不绝,“本王还准备好好请教请教长兴侯牌技呢。”
说罢他的目光瞟向云浓,算算他数月未见云浓了,这些日子李贵妃没少叫他见各府闺秀,可是那些女人里,容色能及云浓一半的都不多,两下对比,每每叫靖王意兴阑珊,不过好在永寿大长公主已经露了意思给他,待云浓及笄云家就会将她献给自己,“听闻长兴侯说现在纸牌许多闺阁女子也开始玩了,不知道云二姑娘可否精通。”
精通,还没有我不精通的牌呢,云浓心里冷笑,这彭乐达的目的不会只是娱乐大众吧?能让靖王如此兴奋,说不定扑克牌已经被搬上了赌桌,给彭乐达带来了巨大的利润,“回王爷的话,臣女长在深闺,并没有听说什么‘纸牌’,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玩法。”
“噢,”靖王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原来你不会,其实跟你们成天抹的骨牌一样,都是玩乐之物,不如我-”
“王爷,时候已经不早了,贫尼还要回落雁峰,就不留王爷了,”染尘师太端起桌上的细瓷盖碗,太子都能理事了,这梁崇瑞还是一派天真,就这李贵妃还敢肖想储位?“劳长兴侯送送王爷。”
“这是自然,小侯也送染尘师太出去,”长兴侯很反感染尘师太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主人的模样,自己不常住长公主府,那是因为他不愿意,但他永远都是慧安长公主的驸马,是这个长公主府的男主人,哪里用得着外人支使自己?
“行了,这府里我比你来的回数还多呢,不用你送,你招呼好靖王殿下就是了,”染尘师太根本对长兴侯宣示主权的作派恍若未闻,转头冲云浓道,“走吧,你跟我到无垢庵住上几日。”
云浓要跟染尘师太去无垢庵?那自己想见她可不好寻机会,彭乐达心里发急,这时候没有手机,网络,无垢庵里外又守得铁桶一般,“若是二姑娘想回洪山,小侯可以派府里的侍卫护送。”
“谢长兴侯美意,只是侯爷贵人事忙,云浓还是跟染尘师太去无垢庵好了,顺便可以看看姐姐,”云浓仿佛不认识长兴侯一般,多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看染尘师太带了云浓径直而去,靖王也拧紧了眉毛,他的姬妾可不能跟染尘师太走的太近,这事儿回去要给永寿大长公主送个消息,想两面讨好,那是万万不能的。
秦翰陪了太子从长公主府出来,却看到侯府的车驾还在大门外停着,脸不由就沉了下来,当他看清楚车边站着的白茹惠姐妹时,脸直接就黑了,这是什么地方,出未阁的千金小姐,公然这么不带帷帽的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姐姐你去不去?太子也在那里呢,”白茹贞看向秦翰的目光满是热切,若是以前她对嫁给秦翰还有些游移不定,但现在看到太子跟秦翰携手出来,白茹贞一颗心就定下来了,她是十分看不上秦磐的,只知道围着母亲裙子转的男人有什么出息?现在看到太子对秦翰如此器重,只怕姑姑想让秦磐取而代之也只能是白日做梦罢了。只要自己抓住了秦翰,当了隆平侯的世子夫人,照样能保住白家的富贵。
“太子在呢,我怎么敢过去,”白茹惠嗫嚅着嘴唇,自己这个样子出现在太子面前,只会丢表哥的脸,“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左右表哥也是要回府的。”
就这点出息连人前都不敢站,还指望做侯夫人?白茹贞微微一笑,理了理头上的孔雀衔珠钗,“那我去帮你将表哥叫过来,替姑姑传个话嘛,有什么的?”
太子梁崇纲瞥了一眼扶着个丫鬟向他们走来的女子,皱眉道,“孤也累了,你不必再到东宫去了,回去吧。”
有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秦翰什么都好,就是隆平侯府里乱了一些,“你也老大小了,自己的事还要操些心,被女人拖了后腿就不好了。” 临上辂车,太子忍不住提醒道,秦翰是他以后想大用的人,若是连这点儿事都料理不好,也枉费自己的一片栽培之心了。
“是,臣恭送太子殿下,”秦翰也看见了摇曳而来的白茹贞,自然知道太子指的是什么,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亲戚已经成了跗骨之蛆,吸住着秦家原不丰厚的血肉。
原本秦翰对这些人是选择无视的,他的沐贤院跟隆平侯府完全是就两个世界,可是现在秦翰觉得再不能这么放纵他们了,隆平侯府早晚是他的,自己若是任由它被那些蛀虫给吞净了,将来妻子进门非笑话他不可。
想到自己的妻子,秦翰无端想起云浓满是嘲讽的目光,在她眼里,好像自己从不考虑未来妻子是什么样的,是一件很蠢的事,秦翰决定要好好想想了,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可以跟自己共度一生?
待白茹贞赶过来时,太子的辂车已经快转过街角了,她心有有些失落,但还是仰起清秀的小脸,笑道,“表哥,姑姑没走一直在那里等着你呢,咱们快过去吧。”
“你们姐妹好歹也算是官宦家的小姐,可一个赛一个的喜欢做下人的事,”秦翰从鼻子里冷了一声,直接从白茹贞跟前走了过去。
“我是想着到底咱们是一起来的,没理由不等你就回去了,”白氏挑起车帘一角,笑着跟秦翰解释,“这天儿又冷,你骑马不是受罪么?要么让茹贞过来跟我坐,你同茹惠坐一辆车吧。”
为了将侄女儿塞给自己,白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秦翰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母亲,您真是顾家教养出来的么?这里可不是陇西小镇,如果我今天进去了,只怕明天表妹就得上吊,”说罢秦翰抖了抖手里的马鞭,“我却觉得这夕阳无限好,正是纵马踏秋的好时机。”
说罢也不理会脸色铁青的白氏,大笑着翻身而去。
“姑姑,我,”看着秦翰越走越远的身影,白茹惠忍不住泪洒当场,“您就不应该出这种主意!半天,她才抱怨了一句,跑向后面的马车。
“你说,我也不是好意么?我们茹惠哪里不好了?不比云家那丫头强的多?你儿子也是个有眼无珠的,当初就是宁愿要云家的丫头也不答应跟白家亲上加亲,现在又将我们扔在长公主府门口自己走了,这叫我这个做娘的脸往哪搁?”一回到侯府,白氏就叫人将隆平侯秦简庭请到自己的韶纯院,开始哭诉。
“唉,两个侄女儿是从乡下来的不懂规矩,你也在京城这么多年了,这种事儿也干的出来?这样就算是将他们搓和到一处,以后的名声好听喽?”秦简庭除了摇头叹气,真不知道该怎么着了,他也没想到白氏居然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我怎么了?他们是嫡嫡亲的表兄妹,我心疼应淳大冷的天儿还要骑马,才想着让他到茹惠车里坐坐有什么?你当我不想再给应淳弄辆车么?可咱们有么?说的好听,什么开国侯,世代簪缨,其实呢?家里的老底儿都快当尽了!”
说到隆平侯府的开销,白氏更是一肚子怨言,“有些话我要是说了,你又该说我惦记姐姐的东西了,可是我不说,别人就不说了么?我说了多少次了,姐姐的东西我一点儿都不惦记,如果没有姐姐,我还到不了京城当了不侯夫人呢,我对姐姐只有感激的,”白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可是应淳呢?他不到三岁我就带着他了,一直当自己亲生的一样,可他回报我的是什么?成天给我脸子看就不说了,如果他心里有你,有侯府,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府里连发个月钱都困难他却守着姐姐偌大的产业连忙都不帮一下?姐姐的产业咱们不动,难道每年的出息拿出来一些帮衬府里也不能么?”
起初白氏对顾氏表姐还真是满心感激,可是时日渐长,侯夫人的日子越过有觉得理所当然之后,白氏觉得自己原本就应该坐在这位位置上,而顾氏留下的嫁妆顾家人不肯交到她手里,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这不分明是不相信自己么?
而且每每想到那些嫁妆每年的收益,白氏更是肝儿疼,顾氏是陇西大族,名下的田地多的能跑死马,而这些,跟自己,跟自己的儿子没有半分银子的关系,以后自己和儿子要靠秦翰手指缝里的施舍,自己还罢了,同样做为隆平侯嫡子的亲生儿子,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唉,应淳一个男人,从来不理生计的,顾氏的产业都是原先顾家的老人在打理,那些人不说,他懂得什么?”秦简庭挠挠头,这些话听多了,他也渐渐觉得白氏也有她的道理,秦翰是他的儿子,儿子拿些银子孝敬孝敬父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样吧,我去跟他提一提,只是像今天这种事,万不要再做了,这种事传出去,对你们白家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小心嫂子听说了怨你。”
“她?她懂什么?”见秦简庭终于答应跟秦翰提银子的事,白氏什么气都消了,“如果不是念在她为白家生了两儿两女的份上,我哥早休了她了,也不看看什么出身,能当诰命太太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再说了,我怎么会害自己的亲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