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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这么做?”宁相思刚走到门口,前脚还尚未迈出门槛,身后就传来了霍苍漠倨傲之中却偏又带着点飘渺的声音。
宁相思止步,回头对上了他的深沉的眸色。
“你我素来水火不容,若是解除婚约岂不正和你的心意?又何必要为了一个伤害你的男人而一时意气误了自己的终身呢?成为我们的共妻并不是你最好的归宿,不是吗”?霍苍漠难得正经的神色之中带上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看上去倒真是想在替宁相思着想一般。
“只有这样做,才是对你对我对整个安陈和霍家最好的归宿。霍将军难道还不能明白吗?就凭霍家嚣张跋扈的态度和功高震主的兵权战功,若是霍家日后的继承人身上流淌的不是宁家的血脉,整个皇室又怎么会还允许霍家存在于这个世上呢”?宁相思少有正色的对上了霍苍漠的眼眸,很缓慢的说道,“我想,母后她大概是不希望霍家消失在这个世上的吧”。
只有这样对安陈天下百姓才是最好的归宿,否则霍家和皇室只怕是会永远忌惮着彼此一直到打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下去了。这样的结果对天下百姓宁家霍家都只会是灾难。
因此,在这先帝遗留下来的婚约里。哪怕是颜家谢家统统作废,她和霍苍漠也是必须成亲的,为了保全霍家和安陈天下,更为了一个太平天下。
“所以,宁相思请求将军和我成亲,成全安陈皇室也成全霍家和整个家国百姓吧”。从刚才开始宁相思对于霍苍漠的自称便已不再是朕,而是我了。
宁家离不了霍家,霍家也离不了宁家,唯有融为一体才会是对于两家的双赢。在想明白这一点以后,宁相思倒真是将最初的那一点不甘愿的怒火也掐灭了。
她在乎的从来都是那群大臣对于她这个帝王实力才能的否认,而并不是和不和霍苍漠成亲。若是,嫁与霍苍漠便能换来安陈的国泰民安,她倒也是乐得容忍的。
而宁相思如此言辞恳切真情流露的一番话,换来的却是霍苍漠良久无语的静默凝视。
霍苍漠只是一直一直在看着她,目光深沉的看着。眸光深沉乌黑的宛如一潭深水,仿佛能把她整个人整颗心都给透析个干净似的,只要一眼便能看清她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宁相思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寒毛直立,被霍苍漠这样洞悉了一切的眼神看着,不由自主便让她感受到了有些浑身不适应起来。
天知道,她从小到大最为恐惧和害怕霍苍漠的从来都不是这挑衅的挖苦和尖酸刻薄目无纲纪的嘲讽,而是他难得沉静之时洞悉一切的深沉眸光。
“成全?家国百姓?宁家霍家”?在经过了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声响的良久静默之后,霍苍漠脸上忽然挂起了一个尖酸刻薄且目中无人到了极点的表情,嗤笑道,“真是好笑,为了安陈你就这么可以牺牲一切吗?就算是你愿意,也还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呢?老子乐得活得逍遥自在,凭什么要我牺牲自己的终身去娶一个根本不爱我的女人,还要和别人共妻啊”。
就知道是这种答案,宁相思对于这个男人说出这种话可以说是丝毫也不意外。
在霍苍漠的人生字典里除了保家卫国浴血奋战之外,从来没有什么要为了其他事物而牺牲奉献的念头,什么家族皇室顾全大局和他自己的快活比起来统统都是狗屁。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求老子委屈自己去成全你和你那j□j的责任呢?人生在世能几时,一辈子为了什么江山社稷为了责任为了别人而活,你累不累啊你”。霍苍漠的态度几近奚落,见宁相思还是不为所动便又补上了一句来刺激。
很累,为了别人为了责任而活真的很累。可是,她却是注定无法逃避的,因为从她的出生开始便已是导致了这一切的源头了,所以她注定终其一生都要为了安陈而活不得惬意。
若是以往,和霍苍漠有了如此这般无力沟通的对峙,宁相思必是早已气得拂袖而去不再同着野蛮而自我的生物计较。可是如今,她却也唯有深深的掐住自己掌心的肉压抑住自己略有不满的情绪,然后继续波澜不惊的同霍苍漠对峙着。
“先帝遗旨不可违逆,我记得将军很喜欢安陈的百姓也很喜欢小孩子的。若是,将军违抗先帝遗旨无非只有终身不娶抑或放弃兵权两种结果,无论怎样都是一场鱼死网破的结局。”宁相思的思维竟然难得诡异的被霍苍漠刺激得无比冷静了一会,她还没有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着的责任。
即使是感到自己和这个自我到了极致的男人深深无法沟通的无力,宁相思却还是没有气得拂袖而去还是决心要完成这桩婚约。
随心所欲自由散漫目中无人是霍苍漠的特质,不是宁相思的。所以,霍苍漠可以因着自己的任性自己的不想要就轻而易举的说出退婚,可宁相思却是不可以。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放弃自己的人生梦想之一抑或起兵谋反伤害百姓,与这些相较而言,同我成亲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吧。至少,我们以后的孩子不会有性命之忧也无须被朝廷忌惮,不是吗”?宁相思想了想,又补充上了一句道。
她把一切都已经翻过来覆过去掰开想得很清楚了,霍苍漠抗旨那群老古板拿他没办法自己也无力改变的话。那么,他们必然是会极力保住自己同谢叔叔颜太傅的婚约的,到时候他们一旦统一势力霍苍漠抗旨只怕是唯有终身不娶和交出兵权隐退两种结局了。
霍家若是从了这种荒谬的条件,便是委屈了霍苍漠和整个家族。若是不从,那只怕是唯有造反一条出路了,到时候只怕是无论哪一边都该是不好收场了。
“相较而言?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看不出来陛下那般讨厌我,为我和我们霍家想得还是挺多啊”。霍苍漠抬眸看她,神色之间颇有些意味不清,嗤笑道,“那陛下想过没有,我的退婚奏折呈上去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不好收场了呢?陛下如今要挽回此事,又该如何收场呢”?
“无须骁骑王担心,朕早已想好了对策”,宁相思见他如此状态,却也是知他已是侧面的妥协了不退婚之事,不由稍稍缓和了下自己有些僵持的心态,道,“就说朕对你一往情深,爱得要死要活非君不嫁坚决不肯摒弃婚约,爱卿被朕的一片深情所打动收回了退婚奏折”。
“一往情深?爱得要死要活,非君不嫁”?霍苍漠勾唇,意味嘲讽,既似冷笑又像嗤笑,无比认真的看着她,道,“你爱我吗”?
宁相思一怔,意味不清的抬眼看他很意外他会问出这种话来。
莫不是又在想方设法的想要挖苦嘲讽她不成?止下自己因为同他对视而有些加快了速度的心跳,认真思考起了这恶劣男人有可能会做的一切恶劣事来。
“嗯”?霍苍漠挑眉看她,目光同嗓音一般无二的深沉。
“摄政王是奉先帝遗命匡助辅政的长辈,又是相思未来的夫君。相思自然是敬爱着摄政王的”。见他步步紧逼眉宇之间似有寸步不让要得到答复之意,宁相思唯有稳下心神给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呵,敬爱吗”?霍苍漠嗤笑,倒也不知对宁相思的这番说辞信了几分。他们两个可谓是青梅竹马水火不容着长大的,宁相思说敬爱他别说是他只怕是天下人却也不会信的吧。
“既然摄政王没有其他的事情要说,那朕便先行告辞了”。宁相思觉得若是再继续同他斗嘴下去徒添乏味罢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那么自己便也是再无和他对峙下去的理由了。
霍苍漠神色未动,未可置否之意已是明确。
宁相思了然的与他眼神对撞了一眼,见他未曾有阻止自己离去的意图和未说完的话,这才使了个眼色意思意思的表达了一下自己告别的意图,随即如释重负的转身离去。
可宁相思这厢方才走到门前还没走出门,霍苍漠再度气焰嚣张的想起了什么似的开了腔阻住了宁相思的去路。
“陛下,请您不要忘了。我说过,老子不爱穿别人的旧鞋”。霍苍漠略带低哑的嗓音自宁相思身后传来,虽然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单从话语判断便可以得知这个男人的神色有多么的嚣张跋扈和不可一世。
宁相思双手握拳紧掐着自己手心的肉,整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近乎扭曲。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若是一天不尖酸刻薄的对待她便会浑身不对劲,连在这个她几乎以为他们难得和平谈拢的时间最后都还要来这样给他最后一击,非要她这个女帝不痛快似的。
“摄政王放心,朕这般的敬爱摄政王又怎么会舍得让摄政王穿旧鞋呢”?宁相思转过头,看向霍苍漠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
她不让他穿旧鞋,她只想一把把旧鞋砸在他脸上。
几乎再也隐忍不下去他对于自己人格的侮辱无法想象自己婚后要怎么同这样一头野兽一起生活,宁相思说时迟那时快当机立断的就脱下了自己脚上的一只鞋子,一把就掷了过去砸在了霍苍漠那张不可一世带着嚣张气焰的欠扁笑脸上。
拍了拍掌上的灰尘,宁相思看也不看一眼被自己鞋子在脸上砸出一道印迹的嚣张男子,就这么光着一只仅着白袜的脚干净利落的潇洒离去。
空旷室内顿时便只剩下了霍苍漠一人。
沉寂半晌,霍苍漠才算是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了神来,慢条斯理的从地上捡起了那只被主人抛弃了的金线勾勒的龙靴,拍了拍上面沾染上的尘土,望着只有自己手掌大小的鞋子露出了一抹难得的澄澈笑意,方才将鞋子小心翼翼的收入了自己的柜橱之中的锦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