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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兰溪那一二三说得头头是道,耿熙吾却很是头疼,像陆詹前几日所说的,对兰溪,有的时候,他当真没辙。
而且,耿熙吾也知道兰溪说得在理,这是他最好的选择。内心深处,他也不是全然不愿,只是,他还是犹豫。她的安危,她的健康,还有她的名誉,他不得不考虑这些种种,哪怕,妄念一动,他其实想不顾一切。
陆詹默默看了两人半晌,将兰溪的坚决,耿熙吾的犹豫都尽收眼底,老狐狸眼一眯,不知想了些什么,而后,一拍桌子,道,“阿卿担心师兄,为师父分忧,真是乖!四郎莫要辜负了你师妹的一番心意。”
师父的意思,是同意了?兰溪瞬间得意了,朝着某人示威般眨了眨眼。
耿熙吾皱紧了眉心,却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泛起一丝欢悦与期待。
“不过,阿卿同你出去,可不比与为师一道。这件事,你还得亲自去同你兰世叔请示,他若同意了,那你们准备好了,随时出发皆可。”
耿熙吾没有表态,低眉垂眼沉默着,兰溪悄悄地回头看他,师父都发了话,这回,师兄应该没意见了吧?
耿熙吾最后终究是妥协了,用罢了饭,他亲自送了兰溪回府。两人在二门前分了路,他径自朝着外院书房而去,亲去拜见兰三老爷。兰溪也不知自家师兄是怎么说的,正在忐忑地等着消息时,松茗来了,传三老爷的话将兰溪唤去外书房见他。
进了书房,兰溪先四下看了看,没有见着耿熙吾,心想着师兄怕是已经走了,也不知道父亲同意了没有?
眼前的情形,有些莫名的熟悉。似乎是在几年前,就在陆詹提出要收自己为徒的时候,她也被三老爷叫到了书房,三老爷也便是如同现在这样一般,沉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言,那眼神却锐利而复杂,像是要看穿她,看穿一切。
但兰溪却不如那时的忐忑,这一刻,她竟难得的安之若素,或许是有恃无恐吧!因为这些年,兰三老爷的看重,让她渐渐忘了从前对父亲的生疏与敬畏。
“是你主动提起,要同四郎同去的?”兰三老爷沉默良久,终是开了口,语调平稳,至少兰溪没能听出当中是不是还有骨头。
“是。他是我师兄,如今师父身子骨又不好,我不帮他,谁帮他?”何况,那日师兄的那句“信你”,让她感触太深,前世今生,加起来快要三十年的生命里,她被何人信过?又真正信过何人?那一句信你,太重,太沉,压在心头,却像是冬日里的一床棉被,虽然重,但也暖。
兰三老爷又看了兰溪半晌,而后,沉沉地叹息一声道,“罢了。要去便去吧!只是,有些话,我跟四郎说了,也得再跟你交代一遍。这件事,你知道的,事关重大,不管办得好还是不好,都是件难差。兰家的五姑娘只会好好待在府里,明早出了门,你就是另外一个身份,跟兰府没有半点儿关系。这回出去,也不像你往日里同你师父出游那般轻松惬意,马车,自然没有,丫鬟,你也不能带。万事,你得靠自个儿,还有,这路上也绝不轻松。无论你师兄有多么照顾你,这苦,总是无法避免的。这些,你自己都想清楚了?”
兰溪眉心轻打了个褶,事实上,她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这些。经三老爷一提醒,兰溪恍悟过来,是啊,这可不是出游,这一趟是带着皇上密令,事关重大,出不得半点儿差错,带在身边的人都是心腹,而且师兄就任在即,只怕会轻车简从,快马加鞭,这苦,自然少不得。这一刻,兰溪突然有些明白了稍早时,耿熙吾的犹豫。
可是,这些苦,能成为她打退堂鼓的理由的吗?
三老爷瞧着兰溪锁眉沉思,也不打扰她,也不催她,甚至自顾自端起茶碗,悠闲地轻呷了一口。
一会儿后,兰溪醒过神来望向三老爷,方才的茫然与挣扎被坚决所取代,“父亲,我自小读书就学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苦我虽然尚未吃过,但不见得就不会吃。”其实,再苦,哪儿又能抵过前世的家破人亡、心酸苦楚?三老爷会担心,是因为他将自己当成了自小养尊处优,从未吃过半点儿苦,娇养着长大的女儿,而兰溪却知道,自己不是。所以……“父亲,我是你的女儿,所以,请你放心。”
三老爷又凝望女儿片刻,突然复杂却也骄傲地笑了,“回去收拾吧!你房里自己去交代好,半点儿风都不能透了出去,你母亲那边,由为父去说。”
“多谢父亲。”兰溪笑出两颊梨涡浅,每当这样的时刻,她总是很庆幸,老天爷给了她这样的父亲,还有母亲。
稍晚的时候,湖州兰府里都听说五姑娘受了风寒,叫了大夫进府的事儿。后来便听说不只是风寒,还有点儿出疹子,不能见风,也不能见人,怕过了病气。三太太亲自到娴雅苑坐镇,封了院子。这么一来,众人都觉得莫不是这回五姑娘病得厉害了?整个府里众人是心思各异,有暗自揣度的,也有真心挂念、担忧的。
起初,还有人悄悄打听,后来,被三太太拿住了一个,杀鸡儆猴过后,整个府里的声气便小了许多。待得晚间,三老爷沉着一张脸进了娴雅苑,没有进房,却在院子里将一众丫鬟仆妇训斥了一通,让她们小心伺候,看好门户时,无论是担心的,还是暗怀鬼胎的,这回,都彻底地没有了声音。
兰溪这回便不由庆幸这是在湖州,若是在京城兰府,几房人住在一处,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盘算,哪儿有如今这般的顺当和便宜?
只有正房里,正在帮着兰溪整理行装的秦妈妈几人知道,她家姑娘这回又要偷偷出门去了。
流烟很是怨念,姑娘这回连她也不带了,还说嫌她胖呢。
秦妈妈和枕月却暗自担心,下令封了娴雅苑,老爷和太太又亲自坐镇,连流烟也不带,姑娘这是要干什么去?
兰溪瞧着几人收拾的行装,却黑了脸,“不用带这么多,能不带就别带了,收拾几件衣裳便好。”她又不是去郊游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