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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珊带着随从走上前来,客气地对叶昔昭一笑,看向乔安。比之以往算是和颜悦色,“多日不见,听说近日处境艰难,”
乔安看都懒得看钟离珊样子,语声不耐,“干你何事,”
“我倒是不挂心你过得怎样,怎奈我兄长对你念念不忘。”钟离珊摇头苦笑,“你也与他一样,自讨苦吃,如今连返乡探望令慈都不能成行。既是如此,不如让我兄长帮你走出牢笼。”
乔安不屑一笑,“我想走,何需别人相助。”
乔宸听了这话,眼中是歉疚。乔安不能离开,是不能离开时将她一并带上,这才甘愿被禁足。
叶昔昭这期间则是回眸观望钟离炏与萧旬、虞绍衡情形,却发现来寺中上香人们急匆匆离开,涌向寺外。
这是萧旬还是钟离炏意思?
偌大寺院,没多时便沉寂下来。
叶昔昭心头升起一股寒意。随即,挂念是太夫人,便以眼神、手势知会虞绍衡去里面寻找太夫人。
虞绍衡微一颔首,给她一个安抚笑,意思是告诉她不必担心。
这样前提下,叶昔昭略略心安,可还是理应陪伴太夫人左右,与乔安知会一声,带上芷兰款步走向寺中正殿。
这时乔安审视着钟离珊,“你们兄妹该不会是要这里与萧旬对峙吧?”
钟离珊笑着摆手,“可不要把我算进去,我可没心思理会你们是非,不过是凑趣前来看戏罢了。”之后环顾四周,笑意浓,“我也不瞒你,我兄长一直对你事很上心,起初得知你要回隆城时候,便安排了人手要一路相随,等令慈痊愈你回来时,便将你半路擒拿回王府。”
乔安听着笑了起来,似是听到了笑话。
钟离珊继续道:“谁知萧旬不肯让你如愿,也就使得我兄长打算落了空。他们两个结怨已深,你又不知死活地介入了他们中间,如今自然会被他们当成报复彼此工具。”
乔安自嘲笑道:“原来我还有些用处,以往总觉得自己真正一无是处。”
钟离珊晓得,谁想打击乔安都难以做到,她不能,不曾理会,诉诸眼前情形:“我兄长命诸多人手留这寺院附近——没办法,他想接近你机会少之又少,如今连萧府都无从涉足了,这就成了他唯一机会。”
“若他如愿——”
“你自今日后,就是个死人,会被我兄长带回王府。而此事一如以往,不过是我兄长与萧旬又一次争斗,你只是被无辜伤及之人。便是我兄长与皇上认罪,皇上又能如何——他一只手可都被萧旬废了,皇上可没为这件事治萧旬罪。眼下萧旬又是有意让局面走入僵局,否则,你也不会出现这里吧?”钟离珊说完这些,凝眸看住乔安,“你好自为之吧,这件事终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全你了。”
乔安问道:“为什么与我细说原委?”
“你是萧旬发妻,萧旬是永平侯挚友。”钟离珊真不想再看到靖王府与那两家人恩怨加重了。
乔安敛目思忖片刻,“以往竟没看出,你还有些可取之处。”
这样恭维,任谁听了也没好气,钟离珊亦如此,“我看你却一如既往地招人恨。”
叶昔昭趋近大殿时,恰逢太夫人与鸳鸯脚步略显匆忙地走出来。
“太夫人。”叶昔昭步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太夫人携了叶昔昭手,“上香之人被人撵了出去,又有人要强行带我去一间禅房。”
若是萧旬手下,断不会勉强太夫人,由此叶昔昭苦笑,“应是靖王世子人吧?”说着示意太夫人看向远处几人情形。
钟离珊、乔安姐妹站一处,钟离炏与萧旬、虞绍衡站一处。
只看神色,只觉得他们是闲话家常。若不是几十名劲装侍卫带着杀机趋近他们,观者不会察觉出一丝端倪。
叶昔昭看不清楚钟离炏脸上神色,只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甚是放松,胸有成竹样子。
这时候,长安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恭声道:“太夫人,不如还是先行回府。”
太夫人自是乐得如此,实不想佛门净地亲眼目睹争斗甚至是血腥之事,“那好,我们先回府。”
叶昔昭虚扶着太夫人,虽说有些担心乔安被殃及,可是她此刻只能顾及一面。一面走,想到虞绍衡,料定他本意只是要腾出些时间陪伴太夫人与她——便是他有心蹚浑水,却不可能知情前提下还要让太夫人与她前来寺里。
可那边一群人却不肯给婆媳二人离开时间,她们没走出多远,他们就动手了。
初秋和煦纯粹阳光之下,太夫人眼中与世隔绝之地,刀光剑影与杀机血光交织成一片。
叶昔昭心惊之下,下意识地抬手,蒙住了太夫人眼睛,这举动之下,强行带着太夫人转身,一面吩咐鸳鸯、芷兰:“还是给太夫人去找间禅房,!”又吩咐长安,“你们留心,不要让太夫人出了闪失。”
太夫人虽说是一心向佛,这些年过来,却也数次亲眼目睹血淋淋事情。眼下并不慌乱,只是为叶昔昭这瞬间体贴、果断暖了心扉。
叶昔昭急匆匆地送太夫人到了一间禅房,再次叮嘱长安要确保太夫人不被惊扰,便要转身离开。
太夫人连忙问道:“昔昭,你要去何处?”
“侯爷与乔安身陷险境,儿媳一定要过去看看。”
太夫人明白她心绪,可又何尝不担心她被吓到,“那边出了那等事……”
这时长安接话道:“分出二人随夫人前去即可——萧大人手下也到了寺中,靖王世子也不会殃及侯府家眷。”
不会殃及侯府家眷——虞绍衡却已介入,虽说是身怀绝技,可凡是都怕万一出了意外……
太夫人看着叶昔昭无从掩饰焦虑,摆一摆手,“去吧,去吧,可要保护好自己。”
叶昔昭匆匆称是,两名身手绝佳人跟随下,再度步返回寺中大殿前宽广院落。
钟离炏手下与暗卫、萧旬、虞绍衡交手情形已是如火如荼。因着都是一袭黑衣,叶昔昭无从判断因着伤亡倒地上人是哪一边。
钟离炏、钟离珊、乔安及其各自贴身随从各自站一处观望。
叶昔昭慢慢看出了情形有多凶险——
这一次,钟离炏带这批侍卫,身手竟完全与暗卫持平,而前来寺中暗卫只有区区二十人,是以,才导致了暗卫寡不敌众死伤过半局面。
值得庆幸是,萧旬与虞绍衡出手了。
两个男人皆是用剑。出招太,使得他们周身被剑光环绕,无从分辨一招一式,叶昔昭只能看到他们长剑所到之处一次次飞溅出血花。
叶昔昭担心自己靠近会让虞绍衡分心,唯有万般焦虑地站原地。她狠狠掐了掐手臂,还有些不能相信所看到——是怎样原由之下,竟让钟离炏与萧旬走到了这般不计代价地步?只为乔安么?她不觉得是这样,起码,不完全是,一定还有别原由。
萧旬应对围攻之余,眼角瞥见两个人抽身离开,直奔乔安而去。
乔安仍旧云淡风轻地站原地。
这女人摆明了是活腻了样子……
“绍衡,交给你了!”萧旬飞交待一句,腾身到了乔安附近,手起剑落,将有意攻击乔安两人依次斩杀。
虞绍衡应对围攻之人,已经是游刃有余。叶昔昭愈发确定这于他而言不过是小小风波,之后视线投注到钟离炏身上。他就站萧旬后方,她担心他会从萧旬背后出手暗算。
接下来事,没有出乎她所料,却另有险情发生——
钟离炏左手拔出长剑,全力袭向萧旬。
“小心!”虞绍衡出声时,手中长剑飞出,击中钟离炏手中剑身,随即脚尖踢飞一名侍卫剑,抬手接住。
萧旬意识到险情时便已转身。
可这瞬息间,钟离珊身边侍女却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拼全力袭向萧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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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炏之前已经准备充足,可真正杀招,却是侍女对萧旬偷袭。
谁都不会料到钟离珊身边侍女竟是习武之人。钟离珊也没料到,见此情形,惊呼出声。
叶昔昭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虞绍衡能帮萧旬一次,却不能这情形下再帮第二次,一是没有料到,二是近前还有几人拼死也要困住他。
有时候,你会觉得一两年光阴记忆之中,宛若雁过无痕,因为平淡如水,没有令情绪起伏事发生。
有时候,你会觉得瞬息之间巨变记忆之中,漫长无际,因为你那瞬间情绪大起大落,却无从扭转局面。叶昔昭与虞绍衡做不到,萧旬明知自己置身险境,也无丝毫把握做到全身而退。
可局面还是被全然扭转了——
千钧一发之际,乔安飞身过去,生生为萧旬接下了那一剑。
她漠视萧府中人已久,甚至漠视自己生死,可夫婿身陷险境时,毫不犹豫地帮他挡下了凶险。
付出代价,却是她代替他负伤。
短剑刺中了乔安腹部。
那名侍女阴毒一笑,分外残酷地将短剑猛力拔出。
鲜血自伤口飞溅而出。
萧旬利用这间隙出手,长剑挥出,正中侍女心脉。
虞绍衡看到这情形,怒火中烧,手中一招一式变得狠辣迅捷之至,迅速将围攻自己人一一斩杀之后,他到了钟离炏面前,滴着血剑尖毫不犹豫地刺入钟离炏肩头。
叶昔昭先是抬手挡住了视线,本能驱使下,她不愿意接受不愿意看到乔安经历这样磨难。随即,手放下来,疾步赶到了乔安身边。
“乔安……”
“乔安!”
先出声是萧旬,他语声十分沙哑。
随即出声是一道女声,语调焦虑至极。
叶昔昭全无心思去顾及别,到了乔安身边时已是泪眼模糊,无助地去捂住乔安伤口,试图阻止她汩汩涌出鲜血。之后才想到乔宸,失声道:“乔宸!来!”
乔宸也已满脸是泪,蹲□来,扯下一块衣襟,用力堵住伤口止血。
“乔安。”萧旬要抱起乔安,对乔宸道,“去禅房为她疗伤!”
乔宸点头。
乔安却是摇了摇头,甚至要推开萧旬,“不急。萧旬,听我说几句话。”
跟叶昔昭身边人道:“属下去命人准备疗伤所需之物。”
萧旬闻言,这才不再移动乔安,席地坐地上抱着她,先听她说话。
乔安唇色一点一点失色变得苍白,神色却似是浑然不觉疼痛。她垂了眼睑,手势吃力地取出一个荷包,之后递给叶昔昭,“帮我打开。”
叶昔昭点头,将荷包打开来,手一直微微颤抖着,之后,她看到了里面有着十多颗黑色水晶珠,猜测着这才是乔安要,连忙取出几颗,送到乔安手里。
乔安将黑水晶珠递给萧旬手中,“萧旬,到此时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萧旬敛目看着手中物,神色由不解到了诧异,“你……”
乔安抿出一抹平宁笑,“与你说过多少次,是我一心要嫁你,你总是不信。”
“你就是几年前……”
“不说这些了。”乔安语声已慢慢变得虚弱,“只是觉得,眼下生死难测,便是要死,也不该死后还要被你误解嫌弃。”
萧旬俯首,下巴摩挲着乔安额头,语声中是歉疚,“我……我对不起你。”
“也别说这些,听我说……”乔安笑意苍凉,“我若不死,痊愈后,请你允我与姐姐返乡……我若身死,请你送我一纸休书,让姐姐带着我灵柩返乡。”
萧旬无措地道:“乔安,你也别急着说这些,让我弥补你。”
“弥补?”乔安语带讽刺,“为着我一厢情愿,为着我替你挡下一剑,为此弥补……我还真……不稀罕。”
目光错转,乔安看到了已被虞绍衡刺伤倒地不起钟离炏,语声中讽刺意味浓,“你为了与钟离炏私怨才娶了我……他对我起初或许有一点真心,后来,却是为了与你恩怨……利用任何机会接近我,让你对我愈发鄙弃、怀疑……可你,竟坚信我是利用你才嫁了你……”再看向萧旬时候,她眼中写满了绝望,“你告诉我,我你们心里,算是个什么东西?……嗯?报复对方工具,为你生儿育女工具,是么?”
叶昔昭与乔宸俱是别转脸,一再擦拭脸上泪,泪水却似断了线珍珠,一再掉落,无从休止。
“只是可怜我双亲……那样一身傲骨人,为着我一己心愿,虽是不愿,还是让我远嫁至京城……他们若知道,我成婚后一直被你弃若敝屣,丢了乔家人脸……”乔安说不下去了,眼中闪烁出泪光。
重重喘息之后,乔安又抿出一抹笑,“我扪心自问,对你已是仁至义。你若还是那个我钦佩男人,就成全我。我请你也成全我一次。”
“你想如愿,就先活下来!”萧旬语声沉重,“我只要你活着,你活着我才会让你如愿。否则,你死了也是我萧旬人。”
语毕,他站起身来,抱着乔安,疾步走向禅房。
虞绍衡一旁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漠声下令:“将他脚筋挑断!”
暗卫应声称是,走近钟离炏。
脚筋挑断……钟离炏整个人是真废了。
钟离珊之前只料定了钟离炏如愿后情形,却完全没想过他事败后会落得这般境地,闻声疾步到了虞绍衡面前,稍一迟疑之后,跪到了他面前,“侯爷!不可如此!若是这般,你与王府之间仇恨就无从化解了啊……”
虞绍衡漠然一笑,“本就不需化解。”
钟离珊又急切地道:“我知道,我父兄如今都闭门思过,不该出门寻衅滋事,是我兄长糊涂,可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看到暗卫已经听从虞绍衡命令行事,听到了钟离炏负痛之下两声闷哼。
虞绍衡已经踱步至别处,正敛目看着钟离炏死伤侍卫,又吩咐道:“查清这些人从何而来,!”
“是!”
靖王府侍卫,身手不可能与暗卫不相上下,这一批人,怕是钟离炏与人借来帮他对付萧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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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险争斗之后,局面是两败俱伤。
钟离炏再不能如常行走,乔安生死未卜。
大殿前院落风波逝去之后,寺中人才现身——这些人也是平白被殃及了,被钟离炏命专人看押了起来,鉴于看押之人有王府侍卫令牌手,出家人又不太了解朝堂动向,不知道靖王正府中闭门思过,不知王府中人已不便也不该再对何人颐指气使,也只有听命行事。说到底,便是心知肚明,也只能是装作不知道——靖王是皇亲国戚,想再现朝堂是何等容易之事。
叶昔昭与虞绍衡先去了禅房,之后即刻送太夫人回府。
不论怎样担心乔安,叶昔昭也不能这时候寸步不离地守候,她还要顾及家人。
太夫人回到府中,听闻此事经过之后,担忧地看向虞绍衡:“靖王世子没个分寸,萧旬陪着他胡闹,如今你又介入了——这到底是你们为官时恩怨太多,还是皇上意思?”她只是不能相信,自己儿子是率性而为之人。
虞绍衡思忖片刻,笑,“兼而有之。”
太夫人与叶昔昭立时放松许多。
随即,太夫人还是苦笑着叹息道:“有些话,也只能与你们房里说说——皇上与你们让靖王这般难堪,当真不怕靖王急怒之下生出别心思?”
别心思,自然是指犯上作乱心思。
虞绍衡却很是平静,“有别心思,若能显山露水再好不过。皇上无意让世子成器,娘还不知皇上是什么心思么?”
太夫人自然看得出,却还是无奈,“不论怎么说,这般行径,知情人只当你们是有意为之,不知情却只当你们是率性而为目中无人,还是欠考虑了。”说着话又笑了,“可皇上不怕事大,甚而不怕闹笑话,别人又有什么法子?”
动辄逃出宫皇上,有些事情上,你真不能怪他及重臣离经叛道。
之后,太夫人研读着叶昔昭神色,温声道:“你与萧夫人近走动得近,眼下她又出了这等事,便过去看看吧。”
叶昔昭顺势称是。
太夫人又叮嘱虞绍衡:“左右你今日也无事,陪着昔昭过去吧。靖王府若是恼怒之下,连昔昭都要算计,我可是吃不消。”
虞绍衡颔首一笑,与叶昔昭赶往萧旬府邸。
路上,叶昔昭问道:“依你看,乔安会有性命之忧么?”
虞绍衡道:“我不便细看伤势,无从判断。”
“真是怕她出了差池……若是就这样香消玉殒,这一生不是太冤了么?”叶昔昭说着话,险些就又落泪,“总要给萧旬一个弥补她机会才是。”转念想到乔安话,又是颓然,“乔安不肯给他这种机会。”
“那也是萧旬自作自受。”虞绍衡事发后,也听到了乔安每一句话,“他每一日,要么忙于公务,要么忙于找人饮酒,就是不肯对家中事上心。换了谁是乔安,也早已心灰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