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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衍之?”

    尽快离开在见到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一件大事了。偏头看着一手手肘搭在窗口,一手搭在驾驶盘上惬意得很的男人,虽然用的是问句,但心底却有肯定的答案。

    除了杜衍之,再没有人能让即使换了个灵魂也还记得这个男人的夏童的身体疼成这样——只怕这已经成了夏童的本能了。

    夏童看了眼夏睿景,‘他’每天夜里出去的时候并没有遮掩,因为夏宅的人从不阻止,甚至是乐于见到他的夜不归宿。

    以夏睿景的能力,如果真的那么在乎‘他’,那现在就该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可他现在却与在‘他’的悲剧中最大的祸首在一起,而且看起来关系还很好。

    看来他看人的眼光还算不错。陈容在心里笑道,眼角流露出一丝讥讽笑意。

    眼镜摔坏了,所以陈容并没有戴上那老土得掉渣的眼镜。杜衍之眼中有那么一丝惊艳,也有丝惊讶,微挑眉梢,却是看向夏睿景,“他就是夏童?你弟弟?”

    陈容一窒,眼睛不可置信的猛然瞪大!

    半响,才垂下眼眸。夏童,原来他根本不认识你。

    夏童,就为了这样一个根本没将你放在心里的男人…

    夏童,你他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陈容抬头,她深深看着这个充当着压在夏童身上最重,也是最后那根稻草的男人,轻声说道,“杜衍之,夏童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

    杜衍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陈容在心里叹了口气,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杜衍之,夏童曾经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杜衍之只诧异的抬了抬眼,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而旁边的夏睿景脸色却再次下沉。阴得好像能滴出水来。

    “只是他后来发现,原来你不仅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还是个喜欢拉皮条的混球!所以他认输了,也承认他是瞎眼了。所以,到此为止。”

    很想上前剐他皮吃他的肉,但陈容没那么强悍,这具正上毒|瘾的身体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陈容看着那双即使到现在都没什么波澜的眼,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句话,“杜衍之,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以前是不信神明的,她信的是问心无愧,信的是自己。但如今,她愿意相信这世界有神的存在,愿意相信报应的说法。

    陈容说话完话后就不再看他,转而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夏睿景。本来想借他的手保护自己的,但现在看来这想法可以及早掐灭了。

    陈容微微扬了下唇,转身离开。

    陈容的运气总算还是好的,在她浑浑噩噩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总算碰上了一辆替这里一户人家运送家私的货车,而后靠着现在这张脸顺利搭上了顺风车。

    哎,要是先前就碰到这辆车,她也就不必碰到夏睿景与杜衍之那个混球了。

    货车司机人很好,也很健谈,一路上很热情地与陈容说话,只是陈容现在根本没有心力来配合他,只是敷衍着嗯嗯啊啊了几下。

    渐渐无法控制的毒瘾弄得她心烦气闷坐立不安,就是将头伸到窗外吹风也无法抑制,幸好车已经到了市中心,陈容赶紧让他随便停在一处路口,而后随手招来一辆的士。

    “去最近的宾馆!”

    毒瘾,其实最难戒的就是心瘾。

    毒品之所以这么可怕的最主要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它能在急性期戒断反应基本控制后,吸食者对它的依赖性仍旧难以消除,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吸毒者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吸食的原因。

    但吸毒的是夏童不是陈容。

    陈容没有心瘾,她只要熬过了最难熬的一个星期就能有望永远脱离这种慢性死亡。

    而陈容是个能吃苦的人,这从她能从在夏家就毒瘾发作却硬是熬到现在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内还能控制自己,并且等到安顿好后才放纵自己□哀嚎就可以看出。

    ……

    站在马路上,看着面前这间进进出出,形形□什么人都有的宾馆,陆元的眉不由再次紧皱成川,几乎想再次打电话去确认,他要找的人,这几天到底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

    最后他还是正了正鼻梁上的眼镜,推开那扇手把上由于过多人进出把握而油滑的推拉玻璃门,有些破旧的前台后,两个擦着廉价化妆品的服务员正在小声唠嗑,眼睛根本就没往陆元这里瞧。

    陆元再次狠狠皱眉。却在下一秒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经常去的五星级酒店,便主动向前台走去。

    前台的那两个服务员的脑袋还凑在一起,“诶,这几天的中餐不是你送的么,你有没有进去过302房?”

    302房?陆元正准备敲前台桌子的手放下了。

    “你别跟我提这事!!那人每次都将我堵在门口,只露出只手将饭菜端进去!”

    “呵呵,你就别生气了,听说昨天晚上的饭是经理亲自送的,可他一样也没有进去呢……诶对了,他已经住了四天了吧?真是个牛人啊,竟然四天不出房门一步!”

    “对啊!要不是送餐的时候还有人来开门,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一时想不开在里面自杀了!……真是的,像我这样的美女,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真是气死我了!”

    “哈哈!美女?可是美女啊,人家长得可比你漂亮多了!”

    那两个服务员的声音大到即使是小声嘀咕,陆元也还是可以听到。听到这些之后,他已经可以肯定夏童确实是住在这家宾馆了。

    虽然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从小在物质上处尊养优的少爷仔,竟然会在离家出走才四天的情况下,就沦落到必须住进这么一间不入流的宾馆内。

    看来夏家小少爷离家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陆元突然觉得手中的公文包重逾千斤,即使那里面就只有几张纸而已。

    这个宾馆总共就三层,没有电梯,陆元一阶一阶爬楼梯的时候,眉头第N次皱起,停在302房间时也有些微喘,整理了一下衣裳后才敲门。

    “咚咚。”

    没有人应声,停顿了几秒,陆元再次敲门。敲了足足有一分钟,里面才传来嘶哑的应答。这时候,侥是以陆元这样的好脾气,敲门的时候都差点用手掌拍门了。

    但当门打开的时候,那个少年站在面前时,陆元的怒气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得出来,少年刚刚是在洗澡。头发胡乱的打散着,发尖还在滴水,可能是急着前来开门,上身的白衬衣上的扣子还没来得及全部扣上,露出大片白皙却存在着一些碍眼红色刮痕与残留疑似吻痕的腹肌。此时正是午后,太阳正盛。淡金色的阳光打在少年身上,让露在衣外的肌肤都好似蒙上了一层荧光。

    发尖上,慢慢凝结的水珠滴下,顺着雪白肌理滑落,而后被一点嫣红拦截……

    陆元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你有事吗?”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少年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洁白的衬衣被揽合,纤长的手指迅速将剩余的扣子扣好。

    意识到自己竟直愣愣的盯着人家半|裸的胸膛,陆元的老脸一下没挂住,低头掩嘴干咳了一声,他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借着这个空当将脸上的表情迅速调整,“夏先生你好,我是夏泽章先生的律师。”

    在少年接过名片后,他接着说道,“夏泽章先生聘请我前来处理……”面对少年对望过来的平静眼神,他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顿了顿后,才说道,“我可以进房再说吗?”他到现在还被挡在门外呢.

    “……”原本面无表情的少年楞了一下,异常苍白的脸愕的浮上淡红,不好意思的笑笑。“请进。”

    陆元顿时觉得,这样的表情才像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的表情。

    房间很小,就只有一张双人床与一张笨重的连体木沙发。陆元在进门后迅速望了一眼,却见床上异常凌乱,甚至连房间内唯一的沙发都被弄得移了位。

    “不好意思,这里只有白开水。”少年用一次性纸杯盛了杯水端到陆元面前,待他打量房间的视线调回来后,才问道,“他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陆元看着少年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与他唇上的新旧交替的斑斑咬痕,不由有些怔忡。从二十四岁就当上夏家的律师,到现在三十九岁,这个少年的存在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对方平常都呆在房间内,即使是他这个外人都能出席的宴会,对方也不会出现,所以不怎么熟悉而已。

    没想到,第一次与之面对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哦,是这样的……”一想到自己这句话出口后对方将受到的打击,陆元的话语不由再次断点,叹了口气,而后转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纸,“……你自己看吧。”

    虽然不管是陈容还是夏童,他跟律师接触的次数都几近于零,但有律师在说委托人的要求时会如此吞吐吗?

    少年没说话,伸手拿过纸张瞟了一眼,而后不由地冷笑,“父子关系断绝书?”

    纸张刷的拍在少年交叠的修长双腿上,嘴角嘲讽的扬起,脸上血色好像又失了一分,“你是律师,你难道就不知道血缘关系是无法断绝的吗?”

    陆元窘迫了一下,其实他是非常不想来走这趟的。

    但他是夏家花了高薪聘请来的律师,老板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即使法律上确实有这条规定,他也还是必须得钻法律的空子,达成目的。

    这一切只因为夏泽章之前的那句“我夏家绝对不会认这样的儿子”……

    “不过……”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少年慢慢的,细细的将手里的纸张看完,而后对上看着自己的陆元,声线微哑,但清冷,“我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