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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白府院子里堆了老高的卷宗,公孙仔细翻找,查看二十年前关于“王门暗器”的线索。
熙州府的知府虽然热心过头,但卷宗整理得很清楚,平日也注意保护,没有被虫蛀,公孙还是挺欣赏他这点。
展昭和白玉堂在一旁等着,小四子趴在卷宗堆上面,翘着两只小脚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姓王么?”公孙似乎找到了一卷相关的,就问展昭和白玉堂。
两人都点头。
“嗯……”公孙翻了翻,“估计是这一卷了。”
展昭接过来,微微皱眉,“残卷?”
“好多页都被撕掉了。”公孙也早就发现了可疑之处,“这里所有卷宗都干干净净清清楚楚,唯独这一卷,被撕走了好几页。
展昭仔细看了看,是一本族谱,厚厚一叠都是名字。
“这么厚?”展昭惊讶。
“王氏一族是本地的望族,早年非常的兴盛。”包拯走过来,“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人丁开始单薄,直到王有成这一代被灭门。”
“王有成……”白玉堂喃喃自语,“一事无成王有成?”
“我也听过这个说法。”展昭也想起来了,“如果说王有成的话,江湖上也不是默默无闻,可是好像他闻名不是因为会做暗器,而是因为怕老婆。”
白玉堂略点了点头——看来他也听过类似的传闻。
“怕老婆有什么好传的?”公孙不太明白,“天底下怕老婆的人多了,干嘛说他一事无成?”
“这个有些特殊。”展昭道,“江湖人怕老婆的不少,但是王有成除了怕老婆,还靠老婆。”
赵普在一旁听得挺有趣,“什么叫靠老婆?是个吃软饭的么?”
“王有成据说本性非常老实,做出来的兵器虽然工艺精巧,但是几乎没什么杀伤力,可以做装饰却不可以做武器,而他祖上历代都是暗器大家,到了他这一代几乎将生意做垮,成为世人笑柄。”白玉堂道,“不过幸好,娶了个厉害的老婆。”
“哦……”欧阳少征明白了,“莫非他老婆比他还善于制造兵器?”
“非也。”展昭摇头,“他老婆不是善作兵器,而是性格恶毒,十分的阴险。她将王有成做的暗器加入毒药,或者设置一些阴毒的机关,使王有成的暗器杀伤力提升好几个档次。”
“这么有名……你们之前说没有听过?”欧阳好奇。
展昭摇了摇头,“但是他参与刺驾,后来被灭门的事情真的没听说过!”
白玉堂也点头,王有成在江湖上的低位不外乎就是一个笑话而已,真的没有更多的名气了,而刺驾灭门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传开去,的确有些奇怪!
展昭详细翻完了王有成案件的卷宗,惊讶地说,“撕走的似乎都是跟王有成妻子有关的内容。”
白玉堂接过卷宗也翻了翻,“连他妻子的姓氏、族谱都撕走了。”
包拯让人找来熙州知府,问他为何这一卷卷宗有破损,知府也很惊讶,他向来有将卷宗好好保存,每隔半年都要检查清理一次,最近的一次修补旧卷宗,连蛀洞都补上了,没有发现哪本缺少了那么多页的。
知府言下之意,这一卷卷宗,是半年之内被人撕毁的。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偏偏撕掉了王有成妻子的内容?莫非里边有什么玄机?再加上如今天山派的案件,其中真如蓝狐狸所说,是因为当年的恩怨?
包拯立刻派人去详细查当年王家的线索。
……
傍晚的时候,边天山派下来了人找白玉堂。
“明日比武?”白玉堂听了天山派小徒弟的来意,有些不解,“比武就比武,找我去干什么?”
小徒弟小声说,“陆峰掌门说,天山派最近损伤惨重,可能会有人找我们麻烦,所以想请太师叔祖去坐镇。”
白玉堂就皱眉,没说话。
展昭在一旁听见了,挺好奇,“天山派再怎么说也是武林第一大门派,十大高手折损了几个还剩下大半呢,谁那么大胆子来挑衅?”
小徒弟似乎有些犹豫。
白玉堂看出了些端倪,就开口,“说清楚些。”
小徒弟就告诉白玉堂,“原来这阵子不知道怎么了,来了不少天山派的仇敌,似乎是要趁着这次的危机,联手找天山派晦气。另外,还有很多武林数一数二的大帮派来了,好似是想看天山派败个七零八落,然后抢走天下第一门派的宝座。陆峰掌门说情况比较危机,怕出了大事自己压不住场,到时候天山派千秋功业就毁在他手里了。”
白玉堂听着有些牙疼,“什么千秋功业,不就个门派么,又不是拯救苍生。”
赵普在一旁听得直乐。
小徒弟尴尬,“太师叔祖,可是输了的话,不是丢天尊面子么。”
白玉堂皱眉,想起这些江湖争斗就烦。
展昭在一旁轻轻那胳膊一碰他——你猜那个凶手在不在?
白玉堂微微一愣。
“明日什么时候开始比武?”白玉堂问。
小徒弟松了口气,“明日一早就开始了,本来只是自家比武的,观礼的人很少一点点,但是那些门派会不会来挑衅,什么时候来,具体就不得而知。“
白玉堂示意自己知道了,就让小徒弟回去。
此时,赵普靠在桌边自言自语,“是去碧水潭抓麒麟好呢,还是去看人比武好呢……”
公孙瞧了他一眼,“你还惦记那麒麟呢?”
“那是。”赵普摸着下巴。
“可是鳞刀已经证明只是一样暗器,麒麟未必存在,说不定就是一条大鱼。”公孙泼他冷水。
“啧啧。”赵普摇了摇头,那意思像是说——不会的!水里肯定有东西!
公孙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赵普神神秘秘的,似乎是在算计些什么的样子。
白玉堂忽然低声问展昭,“魔宫里边,水性最好的是谁?”
展昭想了想,“那可不少,不过最好的应该是我……”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
白玉堂一挑眉——是你的哪个前辈?看你的样子都不像是会水的!
展昭丧气——这都看得出来?
白玉堂失笑——自古猫儿不会水!
展昭微微一愣——猫儿?
白玉堂也纳闷,不过展昭的确被封号御猫,叫个“猫儿”,也蛮贴切……
想到这里,白玉堂默默地看了展昭一眼——猫……
展昭眼睛都眯起来了——你敢叫出口试试!
“爹爹什么叫白虎星?”
展昭和白玉堂正对视呢,就听到小四子突然开口说话,问公孙问题。
公孙微微皱眉,“你从那儿学来的?”
小四子抬手扬了扬正在看的那本,“这里有写喔,陈氏犯妇,白虎星转世,克死夫家,猪笼浸之……”
公孙愣了愣,歪头看小四子手里捧着的,没错,他在看卷宗而不是什么地方志或者民间传说。
“……这什么衙门判的案啊,还有拿白虎星论罪的?”赵普拿过卷宗仔细看,因为是要查王门的案件,所以这里的卷宗都是二十年前的,小四子哪本记载的是一个老太婆状告自己的媳妇是白虎星,克死了她儿子和几乎半个村的人……到最后衙门还真就判了她浸猪笼的死罪。
“荒唐。”包拯接过赵普递过来的卷宗看完之后,皱眉,“怎么会如此荒谬的重判?”
包拯叫来了熙州知府严厉询问,老知府倒是还记得这件事,也非常无奈,“包大人,不是下官乱判罚,其实这村妇,是先被村中街坊浸猪笼淹死了,他们先斩后奏,一起来我这里报案说此女是白虎星转世,如果不淹死,将会害死全村人。”
包拯听着越发觉得荒唐,“你竟然不严惩?”
“大人……”知府压低几分声音,“大人没看全案卷,其实这女子之前嫁过三任丈夫,都在一年之内,克死丈夫全家,随后全村大灾,不是瘟疫就是旱涝,弄得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
“也可能只是巧合而已。”白玉堂慢悠悠说,“跟一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当时那个村子已经存在瘟疫的迹象,但是那女人被淹死之后,病灾就一夜之间消除了。”知府认真说,“这案子很难判,要么将全村的人都已杀人罪关押收监,要么就将案子压下去……当时朝政未稳,我上报上一级州府,被勒令修改卷宗,做出如下判罚。”
包拯听后,大致有了了解,虽然觉得无奈,但毕竟过去那么久了,且眼下并不关事,只是心里有根刺,不太舒服,这村妇也未免太可怜了,丧夫、改嫁、白虎星、浸猪笼……人生何其坎坷。
小四子还是没明白“白虎星”究竟是什么,就凑到公孙身边,“爹爹……”
公孙拿了片橘瓤堵住他的嘴,“是不好的说话,以后不准说。”
“唔。”小四子嚼着橘瓤点点头,回头看赵普。
赵普托着下巴似乎不怎么赞成公孙教小孩儿的法子,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天很快黑了下来,展昭独自在房里躺着,仰脸望着屋顶发呆。
正呆着,就听到一阵低低的“嗡嗡”声。
展昭坐起来,看到床边的烛台上,停着一只金色的甲虫。
展昭凑过去看了看,皱眉——不是他一早放走的那只,这是谁的?莫非是蓝姨的?
觉得古怪,展昭伸手将那只虫子托起来看了看,就看到金色的壳下边,是一对黑色的翅膀……
展昭一惊,“噌”地就跳起来,披上外衣冲出房门,先在院子里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异样,就窜上墙头,那只虫子正从他身后飞上来,展昭跟着就赶紧追出去了。
而此时那么巧,白玉堂也睡不着,正在院子里望着星空发呆,就看到展昭很快地一闪翻墙出了院子,觉得有些奇怪。
白玉堂犹豫,跟不跟呢?
在想的时候他已经跃上了墙头……就见漆黑的夜幕下,街道上雾气昭昭的,展昭飞快地往碧水山的方向跑,随后上了山。
白玉堂微微就是一皱眉——展昭不熟路,大半夜的上天山干什么?
想罢,他还是追了出去,倒不是说跟踪他,而是心想着,一会儿在山里可别迷了路。
白玉堂离得远,可没看到展昭并不是一个人乱跑,而是有一只金壳虫子带路呢。其实他也挺纳闷的,这虫子一路将他带上山,一直跑,那方向似乎是朝着碧水潭去的……那人大半夜,怎么在天山派的碧水潭出现?
虫子停下来的地方,真的就在碧水潭对面的一棵树上。
而此时,展昭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凉亭里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一身蓝色裙子,十分的显眼,是今早见到的蓝狐狸,而另一个,身形高大瘦削,一身黑衣,坐在蓝狐狸旁边,单手托着下巴正瞧着自己的方向。
虽然夜色中,那人也坐在亭子里没有被月光照射到的漆黑角落,但是那一双眼睛还是异常清晰,没有绝顶的内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展昭二话没说,直接扑向亭子。
那黑衣人笑得开怀啊,张开双手想要接住,不过展昭可没扑一个满怀,而是窜到他身后一把掐住他两只耳朵,“你来干什么!”
黑衣人被抓住两只耳朵,龇牙,“痛啊痛啊!”
展昭松开手,眯着眼睛看他,“你干嘛来这里?”
黑衣人扁扁嘴,“都不叫人的。”
展昭作势要掐他脖子,黑衣人一把抓住他手腕子,摸了摸,皱眉,“瘦了!包拯不给你吃饱?”
“我不知道吃多饱!”展昭抽回手,顺手抓了那黑衣人的头发瞧了瞧,放下往他身边一坐,“天亮就回家啊,别在这儿待着。”
“为什么?”黑衣人不满。
“碍手碍脚的。”展昭抓了他眼前的茶杯来喝茶。
“你怎么嫌弃你外公!”黑衣人一偏头靠在展昭胳膊上,可怜巴巴搂着他胳膊蹭来蹭去。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这位“外公”非但没有满头苍苍的白发,没有满脸的褶皱或鱼尾纹,相反的黑发如瀑,面部也光洁俊朗,怎么看都只有三十多些。只是长得颇邪气,也颇霸气,特别那双隼目,锐利深邃……当然了,此时还是比较柔和的。
展昭伸手推开他脸,“坐好!”
黑衣人坐好了,嘿嘿笑着看展昭,眼神很有内涵的样子。
展昭不解,“笑什么啊?”
“哦。”黑衣人两边嘴角挑起,“刚刚跟你跑来的那个白衣服小子看了一眼,就走了。”
展昭微微一愣,往山路上看——白衣服的?如果说轻功可以跟上自己又不被发现的,那只有白玉堂了,不过他为了避免被发现应该也离得很远才是。
“谁啊?”黑衣人好事地问,“功夫不错啊。”
“呃……”展昭犹豫了一下,立刻瞟了蓝狐狸一眼,蓝狐狸微微一耸肩——示意自己可没跟他说过白玉堂的事。
展昭立刻笑得敷衍,“哦,一个朋友。”
“朋友?什么名字啊?”
黑衣人还死盯着问,展昭一摆手,转移话题,“你究竟来天山干什么?”
对方微微一笑,“你不是找老风头么?他出去了没在家,而且就他那点脚程,跑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我也好久没见你了,所以替他来了呗。”
展昭皱眉头,“你来有什么用啊,我找风老爷子问事情。”
“你不就是问王门那点事儿么。”黑衣人淡淡一笑,“我知道的比老风还多呢,这个事复杂。”
“你知道?!”展昭惊喜,“跟我说!“
“行!”黑衣人点头答应,“不过我要在你身边待几天。”
“为什么?”展昭一脸的不愿意。
“我临出门的时候陈瞎子说你最近会撞桃花,外公给你把把关。”黑衣人说完,站起来,“不过为了避免你麻烦,人前就不要叫我外公了,叫我表哥吧。”
“噗。”展昭一口茶喷出来,“一百多岁了,装什么嫩啊你!”
黑衣人甩着袖子大摇大摆往山下走,边对展昭招手,“昭啊,我肚子饿,咱俩吃宵夜去吧!“
展昭赶紧拽蓝狐狸的袖子,“怎么回事?”
蓝狐狸也无奈,“我也不知道,大半夜的宫主突然来了,还说放虫子找你。”
展昭着急,来的黑衣人是谁?可不是别人,正是鼎鼎大名的魔宫宫主,人称天下第一老魔头的殷侯。
殷侯和天尊一样,都属于练功练到入魔入仙级别的旷世奇才,虽然年纪都很大了,但是容颜不老,青春常驻。
天尊怎么样展昭是不清楚,但自家外公的性子他可是了如指掌,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没有大乐子,才不会下山呢。
从小到大,展昭是魔宫众多老魔头的唯一萌宠,而他外公是万魔之首,逗展昭是他人生唯一的乐趣和无上的追求,手法层出不穷计谋千奇百怪。展昭如今有如此好的耐性以及如此精明的性格都是他外公一手“逗”出来的。一想起曾经成长历程中的点点滴滴,展昭时常扼腕,他外公趁他年少无知的时候,骗他做了不知道多少丢脸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光看殷侯溜达下山的北影,展昭就知道,这次他又有什么歪招了!要加倍小心。
而此时白府里,晚上吃多了,睡不着跑到院子里遛弯顺便揉肚皮的小四子,就看到墙外一个白影轻飘飘地进来。
小四子刚想叫一声“阿飘!”,但是到了嘴边的话吐出来却变成了,“白白!”
翻墙进来落到小四子眼么前的正是白玉堂。
此时,白玉堂好看的眉头微微地皱着,他与别人不太一样,通常人皱眉,褶起来的地方都在眉心,白玉堂却是皱在眉弓的地方,看起来有些烦恼但是又似乎不是那么烦恼,总之小四子看得出他有些心事。
“怎么啦?”小四子拽了拽白玉堂的袖子,到一旁的石凳子坐下。
白玉堂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
小四子见白玉堂心事重重,就爬上凳子,搂着他胳膊问,“怎么了呀?”
说起来,整个天山派外加开封府那一大队的出巡人马,大家都怕两个人,一个是白玉堂一个就是赵普。相比起赵普,白玉堂更加可怕一点,因为他冷冰冰的不说话,倒是小四子特别喜欢这两个人,一点不见外。
白玉堂看了看小四子搂着自己胳膊蹭啊蹭的动作,低声问,“这个代表什么?”
“唔?”小四子不太明白。
白玉堂指了指他,“这个动作。”
小四子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笑眯眯,“亲咯!”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亲啊……”
“一般人不那么干吧。”白玉堂自言自语。
“那是!”小四子点头,“喜欢在酱紫呢!”
白玉堂微微一愣,看着小四子发呆,神情更加疑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