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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悠自幼就闻四皇子的才气名满天下,作出这样惊才绝艳的诗词来,却要归到北悠身上。若是流传在外,众人皆云此诗乃一女子魏北悠所作。旁人要问,此女子还有其它诗作流传于世吗?北悠岂不贻笑大方?”魏北悠蹲身一个恭敬的礼施下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镇定地陈述。
这番话说来似是笑语,却悖了一句话,长者赐,不可辞。四皇子长幸虽然不是长者,但身份在那儿搁着,若是一句话说不好,不也是能善了的。
但所幸长幸不像是个不好说话的,此刻倒是走了过来,笑了笑道:“我这诗从你而来,若无你,则无诗。即使不能全归在你身上,那也是借了你的光,谁人敢笑?”
魏北悠抬头直视长幸,“四皇子,您的身份高贵,岂能说借了臣女的光?当时北悠不过是触景伤怀,竟能入四皇子慧眼,北悠已感受宠若惊,怎还能以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魏北悠说着,借着长幸的后背遮挡,陡然绽放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冲他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长幸的笑意加深,将脱口而出的欢畅的笑声压在喉咙里,听着声音都有些微妙的颤抖,“若是皓月愿意播撒点光辉给你呢,你要拒绝?”
魏北悠稳稳地又是一礼,所谓礼多人不怪,总是没错的。“皓月在天,萤火在地。天地之距数丈乃至数千丈,数万丈?皓月的光辉普照时,哪里可见萤火?若是以四皇子之大才加诸北悠之浅薄,那北悠真如皓月边的繁星,黯淡无光了。”
安彤的身子一颤。魏北悠挨着她,感觉的很明显。周围的人恐怕都在这番话里打转呢,唯有安彤已然领悟。
其实魏北悠也算是强弩之末了。四皇子的意思是,我愿意把我的诗冠上你的名字,你还不乐意?魏北悠回答,四皇子您大才,咱这种弱质女流,难以企及。但我也有我擅长的东西,您这诗给了我了,那我自己擅长的东西也拿不出手了。
这话若是听明白了,那可有几分大逆不道的味道在。
长幸话里的意思暗藏玄机,这玄机对答不好,可能就是“杀机”。当然这里的杀机并不是真的要杀魏北悠,只是设了一个坑,把魏北悠往里面赶而已。
“若皓月长辉,萤火岂不再无发光之时?或者,这世间本来就不需要萤火。”
长幸对魏北悠多少有了几分兴味,这是这种逼问里唯一外露的东西。
根本来不及思索,长幸的眼睛始终盯着她,让她没有一丝思考的时间。
“皓月长辉乃良人之愿。早年有诗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但又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月亮圆缺不得人控,天有阴晴实为五行之术。四皇子如何能说皓月长辉?今日若是无雨,那月色自然完美。若是七月中旬遇上梅雨连绵,那便无雨。月亮耀眼时众星黯淡,萤火无光。月亮隐匿时,众星闪耀,萤火争辉。正如君子有才,耀之则煌煌于朝,匿之则隐隐于野。虽择选不同,但无伤于其光华。”魏北悠几乎有些佩服自己能浑扯出这么一大段话,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直视着长幸的眼睛了。若不是重生读了许多的书,跟着春阳知晓了许多道理,那即使是这样的诡辩,她也是驾驭不来的。
魏北悠的意思是:月亮时圆时缺,那当然不可能永远那么亮着。更何况还有阴雨天气,乌云把月亮一遮,别说长辉了,那便是半点辉芒也不见。当月亮失去光芒,那星星就闪耀了,再不济还有萤火,即使是阴雨天气也可以发光。就像是四皇子你们这些有才的君子,既可以选择入朝为官,也可以到乡野之间隐匿一样,虽然都有才气,但各有选择,也不会影响各自的才德名声。
这样就是告诉四皇子,你我擅长不同,你有心做那皓月,我只愿做我的萤火,咱们互不干扰,各自为政。
长幸的眼中光芒越来越盛,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几乎让魏北悠睁不开眼睛。魏北悠暗暗腹诽果然把自己当成皓月了,就那两颗亮得惊人的眼睛也够光辉的。
周围的人都静默着,魏北悠有理由相信她们都被自己绕糊涂了。就连长幸,似乎是领悟了这番话的长幸,也让魏北悠觉得,这人不会是听不懂装深沉呢吧。因为,魏北悠自己也有点头绪不清了。过了一会儿,印象就更加模糊,甚至记不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了。
大约就是口无遮拦。
但长幸的反应让魏北悠松了一口气,这个人果然如安彤所说,是个“不同凡响”的人,对待这样的人,你千万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处理,哪怕跟他胡搅蛮缠呢,只要让他觉得输给你了,那你便随意说什么,他也无所谓了。
在这大热的天气,魏北悠后背竟然冒了一层冷汗。今世她遇上的皇室人物,就是长曜、长芸和长幸。长曜跟她没什么纠葛,且心思深沉,为人奸诡,可以的话她一辈子也不想跟他有所瓜葛;长芸跟她的冲突在于陆青岚,但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这辈子至少应该可以小矛盾不断,大矛盾没有,至少她是这样想的。唯有长幸,是第一个她直面面对的,没有利益冲突,却被他以皇子身份压迫的皇室人物。魏北悠都有些佩服过去敢跟长芸叫板的自己了,如今面对面地看着长幸,竟然会觉得冰冷的刀刃就在脖颈边,冰凉冰凉。
安彤说,长幸这个人好得罪,从她刚刚那一颤抖就能发现了,安彤骨子里是对这个长幸有所忌惮的。但她又说,这个人不太容易得罪,只要第一印象好了,他就不会再招你。
魏北悠想,兴许长幸知道他的小玩伴——安彤找了个顶着可怕名声的姐姐,加上近日姐妹三人的亲密,再加上她触霉头似的撞进了长幸的画里,一切都让她成为一个让长幸感兴趣的人。
尽管她志不在此。
“嗯,你这论调倒有些新意,”长幸点了点头,赞道,“你这女人也有些新意。”
魏北悠翻了个白眼,当真是无所顾忌的一个白眼儿,随意地施了一礼道:“谢谢您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她自然觉得这十一岁的四皇子很有些色狼的潜质,什么“女人”,“新意”,那该是他一个小男孩应该说的话么?
但更重要的是,她在试探。是否长幸的底线就如他的性格一样,仿似木桶的短板,还能承接住她这瓢后加的水。
长幸嘴巴越咧越大,眼睛越来越弯,牙齿越露越多……
眼看着一个清雅的小少年就要被这样可怕的笑容给毁了。
魏北悠目不忍视,却又不能真的闭上眼睛,刚要低头垂下眼帘,就见一只手精准无比地捂上了长幸的嘴巴,把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笑扼杀在了萌芽里。
魏北悠瞠目结舌。
就听安彤冷哼了一声,道:“别笑,一笑你又要咳嗽。”
震惊全场!
魏北悠只觉得原本的淡定全然化为乌有,眼睛里全是对安彤那只还未移开牢牢捂住的手的崇拜。这是多么令人暗爽的一个动作……这是多么大胆无畏的举措……
心里明白长幸的身子大概是真的虚着呢,他刚刚一接近,苍白的脸色还让魏北悠心都跳了跳。哪里像个十一二岁的生命力旺盛的少年,根本就像是缠绵病榻的老者,连气息都微弱着。却还能保持着这样的精神力,敏锐的反应和洞察力,还有那微微扭曲的……性格。
魏北悠笑喷了出来,收到了一脸无语和郁闷的长幸孩子气的冷哼。
突然就觉得有些怜悯,从心里头最最角落的地方冒出头来。前世从没有过接触的这个锁在内府深院里的天才少年,一时间那么近,那么真实。
长幸微微愣住了。
对面那个谈笑间目光里永远是不退缩的光亮的姑娘,突然用一种满含酸楚的目光看着他。不像是平常的那些诗文伙伴,都同情他,可怜他。她的眼神里有几分庆幸,有几分柔软的温润,全然不复刚才的犀利和倔强。
她不是他听说的那个传言里的她。
长幸突然觉得嘴唇发干,微微抿了抿唇,一杯水递了过来。长幸抬头去看,魏北悠一只手拿着杯子,很是随意地递给他,眼神却没有给他,而是有些奇怪地兴奋地跟安彤说着些什么。
他有些发愣,盯着杯子不知如何动作。
她拿着杯子时间长了应是觉得累了,终于回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接着啊。”把杯子又往他面前递了递,看着他。
这种奇特的感觉……长幸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那厢的姑娘立刻双手端着杯子,朝他矮下身子,眼睛却是上翻的,混不客气地道:“四皇子,您的茶快凉了,若您不喝,北悠就放在桌上了。”
她不怕他。
他给她这种特权了吗?
然而,似乎他,并不生气。
长幸晾了她一会儿,见她实在是不耐烦了,缓缓地笑了一下,把茶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