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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银黄色叶子落下,一片一片,一地金黄。
沈非烟坐在石桌前,抬头,望着叶子往下落,有些落在她头上,有些轻盈飘过,落在她脚下,身侧,地上有积水,昨晚下了一夜大雨,风很凉,她耳侧戴着三朵小花的耳环,一串,在风里轻颤。
江戎远远望着,拿相机捏下,低头设了屏保,和画一样。
他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折腾的她太狠了,她有点不高兴,所以今天就说话少。
他走过去,“在看什么?”
“看树叶。”沈非烟说,“人都是落叶归根,原来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他走过去拽起来沈非烟,“怎么坐在这凉石凳上,昨晚下雨了。”他坐下,让沈非烟坐在他腿上。
沈非烟继续抬头看树,“这叶子可真好看。”
江戎搂上她的腰,随着她看,阳光透着树叶,闪出点点的光,有点刺眼,他说,“我和里面的人说好了,等会开那偏殿让你去烧香。”
这地方距离沈非烟妈妈家不远,以前他们常来玩,偏殿供着药王,沈非烟以前每次来都在那边烧香,今天却没有开,江戎刚刚去找人说了一下。
沈非烟其实也不信佛,但藏着敬畏,觉得拜拜总没坏处。
江戎说,“这周怎么过的这么快,咱们是今天晚上回去,还是明天一大早再回去。”
沈非烟说,“你要留下,我就明天早上再回去。你要不想今晚在我妈家,要提前走,那我也回去了,不然明天早上赶不回去。”
江戎的心里出现梗住的感觉,“你怎么这样和我说话,不能不这么见外吗?”
沈非烟说,“我没有见外呀。你现在是有工作的人,我不知道你的工作怎么安排的,明天有没有早会,是不是约了别人早餐要谈事情,当然只能迁就你的时间。”
风吹过来,又凉又湿润。
江戎觉得那湿润的潮气,渗进了心底。
令他无法祛除,无话可说。
沈非烟说的都对,懂事,明理。可他为什么觉得心里那么难受。
因为她的时间一目了然,而他不是。
他搂上沈非烟,“不是的,你的事情也一样重要,就算是回家来看你妈妈,那也是重要的事情,我以后让sky把我的时间表发给你好不好?”
沈非烟笑了,说,“不用,反正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江戎下巴压在她肩膀,把她搂的更紧,“我想你控制我,管着我。”
沈非烟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自己都管不住自己,怎么能指望别人可以管住自己呢。”
江戎把沈非烟转过来,对着他自己,“这是恋爱时候说的话吗?”
沈非烟说,“那不然呢?”
江戎丧气了,他对着沈非烟,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干脆在她额头印了一下,“算了,去烧香吧。我也好好拜拜,让你早点嫁给我。”
沈非烟被拽起来,跟着他,踩着一地黄叶子去前院。
当晚自然没有离开,江戎留在了沈非烟家。
沈非烟的妈妈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甚至没有表现出来,沈非烟一夜没回家有什么问题。
江戎留宿住在书房,第二天一早,俩人启程回市里。
*******
江戎早上没有准时回公司,临近中午,送过沈非烟去单位,他才去上班。
这老板摆出一副谈恋爱不要命,公司目标改成倒闭的样子,实在令sky很忧心。
他攒着一堆,令他自己更忧心的问题。
一见江戎,就迫不及待地报告。
“哥,余想那边查出来了。”
江戎进了办公室,衣服都没脱,就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没了,他脱了西装,搭在椅背上,“说吧。”
“余想有的那些非烟姐这边的消息,是他那个朋友刘思睿透露的,我们最近追踪了他们的电话。”
江戎端着桌上的水喝了几口,“刘思睿不是非烟的朋友吗?”
“是,但他玩摄影,余想又是摄影的,他们俩也有自己的关系。”
江戎说,“还有呢。”
“余想知道非烟姐现在在咱们餐厅上班,从刘思睿那边每周下单,我觉得这样还好,不知道非烟姐这边的真实情况。”
江戎看了他一眼。
sky连忙修正,“我报告,我报告,不加自己主观的想法!”
是什么情况老板会判断,做一个眼明心亮的手下,基本原则就是说事情的时候,不要夹杂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想法只是自己的,不代表正确。
更有替老板拿主意的意思。
他暗骂自己又不懂事了,一边修整状态,用很严重的口气说道,“余想也知道了非烟姐现在手上有二十万。”
“这个怎么能知道?”
“他从别处打听的。水哥那事情,那次婚礼之后我放了点风,本来不想他们再打非烟姐的主意,但没人打主意了,那二十万的事情,自然就没成为秘密。”
江戎圈子里的朋友,包括依旧可以来往的同学,谁也不缺这二十万。
他一时有些不明白,sky这种如临大敌的表情是为什么,“二十万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不是对余想,是非烟姐。”sky说,“那二十万始终是隐患,非烟姐手上有钱,她有钱,路就宽了。想去哪儿去哪儿。”
江戎看着他,脸沉了下来。
sky顶着压力继续,这话一定得说,沈非烟要是走了,倒霉的可是他们。
他说,“不是说她想离开你,而是这感情的事情谁说的准,要是余想回来惹烦了她,她说走就走可怎么办?”
江戎靠向椅背,思量这事的可能性。
sky说,“殃及池鱼的事情,非烟姐也不是没做过。她才不耐烦和人去撕逼呢,肯定直接走人了。”
江戎觉得这确实是个问题,对沈非烟而言,二十万,她可以去很远,去到任何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那边还有什么消息?”他问。
sky清了清嗓子,扔出一个雷,“余想定了一枚戒指。和您给我去改的那些戒指,一个号。”
说完他就等着江戎变脸,却没想,江戎没有太多表情,直接问道,“他的机票订了吗?”
“订了……”sky的语气很犹豫。
江戎微微皱眉。
sky说,“是……桔子婚礼的前一天,看样子,他想参加桔子的婚礼。”
江戎这下真的觉得心堵了,他顿住呼吸,思量这件事。
沈非烟和他好了,但如果那天余想出现,难道要非烟在中间左右为难,她怎么做,都会被人说。
sky何尝不知道,他昨晚收到消息,和女朋友就吐糟过良久,这是明晃晃的要抢人。
他说,“哥,他居心不良,好多人都知道非烟姐在英国和他一起,现在他回来……在旧同学面前露脸是其次,想逼非烟姐接受他,和他和好才是目的。”
江戎说,“下周就婚礼了?”
“对!”
江戎抬手,“你出去吧。”
sky说,“那个他预定的戒指,要不要做点手脚?”
“不用!”江戎说,“该来的总会来。”
他拿出手机,看着上面新拍的沈非烟的照片,她的手并拢放在裙子上,没有戒指,“不过一个戒指,一个人也不过只能戴一枚结婚戒指。他买了又能怎么样。”
他放下手机,看向sky,“让你去改的戒指怎么样了?”
“等会珠宝行的经理会派人送过来。”
江戎点头,表示满意速度,“今天就送过来?”
“对。”
江戎说,“戒指一送过来,就拿来给我。”
sky问,“那下午要不要我找人安排非烟姐早点下班?”
江戎想了想,“不用。她不喜欢。”
他看着sky,“同样桔子婚礼,我不要非烟不高兴。”
sky说,“明白。”
他转身出去,带着老板极具艺术性的命令。
找了两个人来办公室,都是他的得力助手。
干坏事一定要有帮手。
而且要以公司的名义。
他说,“你们俩,现在订机票去英国,公干。任务非常简单,这个日子和机票时间。”
那俩人接过,看了看上面的人名和时间,默契地没说话。
sky说,“那人叫余想,你们去了我会找人和你们联系,你们就做一件事,想办法缠着他,那天别让他上飞机,误了班机就行。”
这任务太简单了,公费出差,还能捎带给家里买东西,那俩人连忙应了,回家给老婆打电话,拿了亲朋好友海淘购物单,收拾行李就去公干了。
*******
晚间十二点,
江戎的车停在沈非烟家门外,他绕过车头,把沈非烟扶下车。
沈非烟说,“我今天有点累,要不你回家吧。”
“我陪着你,你一个人这房子太大了。”
沈非烟没反对,她太累了,逛街八小时她都不行,何况是厨房。
每个周一都是上刑。
江戎说,“我给你放水。”
“不用。”沈非烟在卧室拿了睡衣,“太累了,洗淋浴就行,在浴缸会睡着的。”
看到她进了浴室。
江戎站在卧室,心如刀割,却一点忙帮不上。
沈非烟出来,他帮忙吹了头发,就让她睡了。
他躺在沈非烟身后,没拍几下,沈非烟已经睡沉了。
他这才下楼去车上,拿了一个新的戒指盒子上来,一枚,一枚,给沈非烟试戴。
沈非烟睡醒,揉眼睛,却被什么东西刮了脸,她抬手看,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江戎也醒了,一副等她反应的表情。
“怎么回事?”沈非烟的语气没多少意外,她自然认得自己的东西。
江戎搂着她,柔声靠在她耳边说,“我让人去改了号码,现在戴着都合适。”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戒指盒,换了一个大的丝绒红盒子,里面打开,戒指都并排摆放在里面,各种式样,那是他们的年华,曾经美丽的时光。
沈非烟抬手接过盒子,手指摸上去,戒指上的红宝石,蓝宝石,钻石,珍珠,一枚枚的,带着记忆。
“你试试现在喜欢哪一个,想戴哪一个?”江戎靠在她耳边说,“我觉得你手指上这枚最好,最合适。”
沈非烟深情地看着那些戒指,没想到,江戎都留着,还留的这么好。
她抬手,看着自己手上的,是一枚最简单的圆钻一克拉。
江戎偎着她问,“想戴哪一个,还是咱们再买新的?”
她抬着手指说,“这个吧。你喜欢就好。”
江戎拉着她的手,“那你喜欢吗?我觉得太小了,适合以前你的年纪,现在,这些我觉得都不合适。”
沈非烟说,“我没有朋友可以去炫耀,不过高兴的是你,我妈妈,我奶奶。”
“那你呢,你不开心吗?”
“有没有我都是一样开心呀。”沈非烟说,“这些是身外之物,我们这种关系,有时候,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江戎翻过她,得寸进尺地说,“你的意思是,是不是结婚也一样?那咱们定日子结婚吧?”
沈非烟说,“我的意思是,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的,分开了,对对方再好也没用,对不对?”
“你怎么了,一大早说这样的话。”江戎用手摸她的眉毛,“昨晚没睡好吗?”
沈非烟躲开他的手说,“我就是想说,有些时候,这些东西一点也维系不了。”
江戎伸手抽出俩人之间的被子,“那有孩子了呢?”
沈非烟说,“你一大早胡说什么。”
江戎说,“我就是忽然想到了。我听手下的人说,桔子的问题,其实能做试管也还有希望。”
“真的?”沈非烟一下来了精神,她去拜药王,就是帮桔子拜的。
江戎说,“你问过她没有,她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当然想了。”沈非烟说,“我回来的时候,她打算买学区房,就是想要孩子,谁会不想要孩子,她又不是什么女强人,不过想有个家,有个每天让她心甘情愿操心照顾的人。”
江戎说,“做试管要钱,借钱治病,始终是难以开口一些。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
沈非烟陷入沉思。
江戎说,“要不你把手上的钱借给她吧,她结婚,一定也不会推辞你。咱们也不缺那点钱。”
钱借出去,就是有去无回的,江戎知道,沈非烟也知道,但这始终是她赌博得来的钱。
沈非烟说,“嗯,我想想。”
江戎搂着她,知道她是不会拒绝的。
她讲义气是其一,其二,她在他的面前,始终还争两分心气,才二十万,对以前的沈非烟根本不算什么,她说不出口不借的。
沈非烟说,“那……我借给她16万吧,她结婚,这个数字也好听。”
江戎说,“18万吧,8比6好听。”
沈非烟迟疑了一下,说,“……好。”
很久以后,江戎才知道,沈非烟的银行,此时是没钱的。
她有那么那么多理想,都要钱去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