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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泪源源不绝的滴落下来,滚烫滚烫,正滴在揽光的手背上,烫得她几乎要将自己的手缩回。
揽光忍不住凝眸看着她,心中泛出波动。宁祜南和荀夫人养出的女儿,流出来居然是热的?她拿另外一只手去捏着宁松的下巴,让她抬起头对着自己,“你说说看,他们到底是要怎么逼死你?”
宁松心中一抖,她眼前被水汽迷蒙着,好像从来都没有看的清楚眼前这人。“揽光……姐姐……”她喊话的时候都不自觉得透出了惧怕,“他们……要我嫁给萧池……”
她话音刚落,就哇呜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原来她所谓的要逼死她只是这样的事情。萧池,萧池……揽光暗中讥讽,不知这人较林沉衍又是如何?
这样就要死了?那——生死在这位世家贵女的眼中又是如何的轻巧?
揽光心下嗟叹了一声,一个人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逼死的。
宁松见揽光只眸光复杂的盯着自己瞧,却不露出丝毫表态,心中唯一的希望也在一点点破灭。想她今日千辛万苦才进得宫来,只是相求着这位权倾天下的大长公主能将这段亲事作废!
她娘转变了心思,但她的父侯却……执意将她嫁给萧池,今日更是受了三书六聘。
“揽光姐姐!我不能嫁给他!”宁松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之前的身上,若是不行,恐怕……
想到这她脸上的神情越发白了几分,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宁松屏气凝神,只等着揽光开口,可这位大长公主偏偏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松儿!”身后是充满了威仪训斥的一声,并不响亮但却是带着不容违抗的气势。
宁松朝着后面看了一眼,她飞快的站了起来。只是她在跪了一段时间,刚起身的时候身形不稳,随时都能昏倒下去。
哭泣声一直不断,她一直在哭,似乎绝望到了极点,她提着裙子朝着揽光的身后跑去,沿着红漆盘梯径直而上。
她是在逃跑、是在拼命的逃跑,跑得如同一只要冲向云霄的白鸟,一刻不停的挣脱着桎梏。
这是揽光的登天阁,是她藏书和平日处理朝中大小事物的地方,一座七层的阁楼。
“去追上她!”揽光转过头,瞥见那道身影飞快,不过一瞬的功夫就已经是消失在了第一层。
而她身后,那紧追着而来的几人在太监执伞带引下踏入了进来。
“参见公主千岁。”一众人还未立定,就先是循礼叩拜了下来。
揽光当即截道:“众位大人无须多礼,快看看松儿怎么了。”
来人有宁祜南,萧淮,还有萧家行二的萧秀之,而他也正是萧池的父亲。还有一人是谁,大约也是萧家子弟,揽光却不认得,却也不想知道。
宁祜南正是刚才开口之人,眼下带着几分薄怒。他在外人面前都是谦和如玉,像是今日的神情已经是少见了的。他抬头望向上头,能一直看见最顶层,一抹雪白的身影正一层又一层的往上去,哭泣声却一声都不落的掉了下来。
“胡闹!”宁祜南低沉着声音。他脸色不佳,甚至是隐隐带着青褐色,一双眼眸中不自觉带着阴郁在里头,“松儿,你给我下来。”
宁松却仿佛听不见下面的一丝声响,她在飞快的跑着,一直跑到了最顶层,才停了下来。“你们不要下来!”她双手扶着栏杆,声音凄厉的对着追着她上去的几个太监大喊。
“你们要是再靠近一步我就跳下去!”宁松又是唯恐旁人不信,已经是将自己大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这样高的地方,只要一个抓不稳而坠下都是必死无疑。
可她却顾不得这些,反而是觉得有种亢奋!有种难以言明的激动!
他们若再让她嫁给萧池,她就去死!她就真的去死!
宁松的脸上带上了红晕,衬着她那雪白的脸更加是带着一番柔弱乖巧的美。
“父侯……我不嫁萧池!”宁松游移的目光最终是锁在了宁祜南的身上,她口气比之前更是多了一分强硬,微扬着头带着贵女的骄色。
居然是在已死相逼。
揽光沉眸,脸上也没有一分神情,可心中却是有了触动。她隐没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握成了拳头,拳头松了又握,尖尖的指甲抠入着掌心的嫩肉。
“呵,宁小姐真是好骨气,只是不知道我儿是哪里入不了你宁小姐的眼了。”萧秀之此刻也是愠怒起来,他家原本也不是籍籍无名的小门小户,却遭个小女娃如此拒婚,脸面上自然是挂不住。
宁松笑了起来,其实她脸上的神情也算不得畅怀,反而是带着一股怯弱柔软的波光。她是真正被宠大的,事事顺心,而这唯一一次不顺心的时候就是这次,但她也用着这样决裂的方式去寻求解决。
“萧——池——好——男——风!”一字字不轻不重的吐出,宁松红着脸深觉得难以启齿,可犹豫了半刻还是语带不耻的将这事情捅了出来。
“付孜巷中他的那间宅子中到底养了多少小倌娈童,萧大人你知不知道?你若不知道问问魏兆将军也能知道。”
这一下,萧秀之的脸上红白不定,众人面前,他又如何能丢了这样的面子?他目光骤寒,一抬手指着道:“这门亲事不要也罢,只是宁小姐你这样污蔑犬子……”他将目光转到宁祜南的身上,继而又恨恨的道:“萧氏一族……永远记在心头了!”
宁松是软弱的人,将这本该是秘密的事情公布于众,也知道后果非同小可。可是她没有办法,都是他们逼她的!她绝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宁松。”宁祜南抬起头,他那目光时候能一下子就穿透到宁松的心里头,冻得她发寒,一条悬在外头的双腿也在发抖。
宁松服软似的喊了一声“父侯”,声音中带着颤声,软得将人的心都要随之化了。
“聘礼已下,绝无反悔的可能。”
宁松闻言脸色也的白了几分,她在高处的身形晃了晃,几乎下一瞬就能跌落下去。“为什么?为什么?”无意识的喃喃了几句,带着的所有希望都被斩断后的失落和挫败,她的脸上如一滩死水,再也搅不起任何的波澜。
揽光看着她的模样,又生出几分触动,像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松儿。”她忍不住轻声去唤了一声,低低的声音却叫几乎是呆怔着的宁松回过了神来。
可当一接触到她期盼的目光,揽光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
她才从宁祜南手中逃出,她和裴衾的性命都还在宁祜南的手中捏着,自顾不暇的时候,她又能给予她什么?
宁松见她之后紧闭着双唇,渐渐又失望至极起来,自顾自的喃喃道:“我才不会嫁给他!我才不会嫁给那个……”
这样的话中恍似带着几分娇惯任性。
不过是嫁得不如意而已,她却能这样激烈的反抗着。揽光羡慕她,羡慕她能这样不顾一切想要改变一切,而她早就失去了这样一分……冲动。她如今更多的是默然承受……因为每有异动,必招来她承受不住的后果。
转眼间的功夫,宁松已经大半个身体都凌空在了外头。只要她双手一松,就能坠下来。
揽光从来不知道宁松也会有这样决然的时候,蓦地,她心中软了下来,“松儿,你下来。”她口中低柔的劝慰,一面抬起了手,似乎是在隔空劝解她。
“诸事都好商量。”她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脸上被一道阴厉的目光剜了一眼。
“揽光姐姐……”宁松脸上都是眼泪,浑身都湿漉漉的一人,越加楚楚动人。“揽光姐姐……你救救我……”
这样生死相逼,萧家人不松开,宁祜南也不能先开口。
她的生死只在一线间,她的父侯却无动于衷!宁松不明白,为什么宠她疼他的父侯不肯半分让步,她更开始质疑自己在他们心中地位。
父侯如此……揽光姐姐也是如此……
就这时候,宁松忽然被人抱住了腰,她朝着外倾的身子也被那道力量拉了回来。她的后背紧紧的贴在一个滚烫的胸膛上,蓦的,宁松又不能自抑的大哭了起来。
而她身后的人亦是用尽了力气,视她如珍宝,生怕她会掉下去,生怕会失去她。
“松儿……”那人埋头在她的脖颈,贪婪着不肯离开,他的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和疼惜。
“哇……”宁松哭得更加委屈伤心,渐冷的心也似乎是被一双宽厚的手掌捂着,“哥……”
萧秀之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神色铁青,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而另外来的那个人也随之一道出去了,仿佛是受了一顿奚落一样。
宁祜南眯着眼,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冷寒之意,站在近处的揽光自然能感受得到。忽然,他将视线转到了揽光的身上,仿佛是将方才的不快都倾灌到了她的身上。他慢慢迫近了一步,气势凌人,“那日你答应的事情,给本侯记清楚。”而后,他竟然不看宁松一眼就转了出去。
本侯……揽光看着他远去的声音暗中嗤笑,在宁祜南眼里心中,她是谁恐怕从来都无关紧要,自负如他,又岂会真的将她的公主身份看重了?
登天阁顶层仍有那二人相依相偎,互诉情愫。殊不知,其中一道眸光,无声无息的落在了揽光的身上,带着叫人捉摸不透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