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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凌琅有了封昊和电影里的角色形象重合的错觉,弥漫在空气中那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甚至比拍戏时更甚。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快到凌琅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封昊又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模样,“我早说过自己是学长的粉丝了,看,没有骗您吧。”
凌琅紧紧盯住他,想在他那副完美的笑容下找出破绽。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封昊抬头去看墙上凌琅的巨幅照片,“因为这张照片就是我拍得啊。”
“什么?”
“演出当天负责摄影的是和我一个社团的师兄,不过他临时有事,去不了,所以拜托我去替他,”封昊绕过凌琅走到照片前,“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位师兄呢,要不是他,我也不能认识您。”
凌琅眸色一沉,“当时拍得剧照很多,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一张?”
“因为这张拍得最好,”封昊抬起手,指尖顺着凌琅身上绳索的边缘,缓缓摩擦着相片,“学长不觉得吗?您在生命最后的这个表情最生动了,不管看上多少遍,都那么令人着迷……”
封昊低低的声音落在凌琅耳中,竟使他不寒而栗。
凌琅低下头,“我回去了。”
封昊转身,“我送您。”
封昊开车把凌琅送到住所,“可以冒昧地要学长您的私人电话吗?”
两个人已经合作拍完了一部电影,一个人还刚刚在另一个人家里看过录像,这个要求按理来说一点也不过分。
“抱歉,”凌琅果断拒绝,“我的号码很少给别人,有事找我的话可以联系我经纪人。”
“这样啊,”封昊一点也没见恼,“好吧,那么学长晚安。”
“再见。”
封昊目送凌琅进了大门,并没有马上启动车子离开,而是在车里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出来吧。”
角落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是凌琅的经纪人。
封昊见到是他,马上换上一副礼貌的笑容,“原来是你,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狗仔。”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狗仔知道凌琅的住址。”
“真的吗?”封昊笑得很开心,“看来我比狗仔幸运。”
经纪人看着他的眼神莫名带着些许防备,“我跟了凌琅这么久,从来没见他去过别人家里,更没见过有人能送他到家门口。”
“这么说我应该感到特别荣幸?”
“也许这么说很失礼,但凌琅在公众前的形象非常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传过绯闻。不管异性,还是同性,我不希望媒体上出现任何捕风捉影的揣测,你懂我的意思吗?”经纪人正色道。
封昊不禁莞尔,他走到经纪人面前,右手搭上对方肩膀,“经纪人不想手下艺人传绯闻,这点无可厚非,但如果连艺人的正常交往也要插手,未免有些越界。”
经纪人皱起眉。
封昊把手插回裤兜,“我很好奇,你跟学长的关系真得单纯是经纪人跟艺人那么简单吗?比起经纪人,你看上去更像是是他的……监护人?”
封昊刚说完就摇摇头否定自己,“不可能,学长已经是成年人了,那么是……”
他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监视人?”
经纪人眉头一皱,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似乎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难道他接近凌琅的目的别有用心?
这厢二人还在暗流涌动地对峙,那厢凌琅已经合着外套倒在床上,不远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裱得是《勇者永生》全体剧组人员的合照。
凌琅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起身把相框拆开,夹在合影和垫板之间的另一张照片掉了下来,那照片不是别的,赫然就是封昊家里挂得那一张。
拾起落在床上的照片,凌琅的思绪也随之飘回到了青涩的校园时代。
“什么?你要演男一?”话剧的导演,同时也是凌琅的好友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勇者永生》是一部抗日题材的话剧,讲述一个地下党人同侵略者做斗争的一生,在日军投降前夕他的身份不幸暴露,用鲜血奏响了抗战胜利的凯歌。
“我觉得我能驾驭好这个角色。”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好友干巴巴比划了半天手势,“你看,所有影视作品中,只要出现这种硬汉角色,哪个不是身材魁梧、棱角分明、浓眉大眼、一脸正气?你看看你,哪点符合?”
凌琅不能苟同,“确实,每个人都有一个固定的脸谱定位,什么样的脸是好人,什么样的脸是坏人。但是一个成功的演员,应该能做到让观众忽略他的相貌,甚至让观众以为,这样的脸就是好人,这样的脸就是坏人,哪怕颠覆了以往的认知。”
好友被他说动了,大胆尝试让凌琅出演男一号,结果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那部话剧在学校范围内引起了巨大反响,凌琅也正是因此被星探找上门,从此正式踏入演艺圈。
凌琅小时候,每次电视里出现战争题材的电影电视剧,演到俘虏被敌人五花大绑的时候,就会看得格外专注入迷,甚至会把他自己代入。跟伙伴玩公安抓特务游戏的时候,别人都抢着当公安,只有他主动要求当特务。
慢慢地,他发现自己的兴奋点跟同龄男生截然不同,印有大尺度美女照片的刊物引不起他的兴趣,反倒是那些捆绑刑讯的镜头令他亢奋不已。
他青春期的每一次性梦都跟强制有关,那时网络还不像如今这么发达,他的一切高|潮都来源于幻想。
时间久了,他开始不满足于这种幻想,以他能想到的方式,踏出了第一步——考电影学院,当一名演员。
《勇者永生》对于凌琅来说,不只是一部话剧,而是他的梦想第一次化为现实。
公映的当天,是他毕生不可磨灭的记忆,负责道具的同学因为紧张,把他捆得太紧,他在礼堂数千人的注视下,昂首挺胸走向刑场,同时也走向了精神的高|潮。
十几年前的回忆历历涌上心头,凌琅无意识地伸出手去勾勒着相片上绳结的轮廓,动作不自觉与封昊触摸过的路线重合,在发觉到自己的行为之后,他的手如触电般缩回。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他全身,他想要摆脱,却有心无力,只能任由自己整个人沉浮于欲海之中,只是这一次,他眼前不断闪现得却是封昊的脸,挥之不去。
“凌琅,凌琅?你发什么愣呢,该你上场了。”
凌琅从情|欲的包围中苏醒过来,“上什么场?”
“当然是上刑场啊,” 一个声音贴紧他的后背轻轻响起。
“……是谁?”这声音如此熟悉,凌琅却怎么都想不起它的主人。
一声轻笑代替了回答。
凌琅环顾四周,演员和后勤同学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但他却怎么都看不清他们的脸。
这场景是如此熟悉,凌琅使劲回忆,终于想起今天是话剧公映的日子,可这种奇异的感觉是什么?
但不容他多想,凌琅发现了另一个让他感到惊恐的事实,“我的戏服呢?”
“戏服?我现在就为你穿,”那声音再度响起,粗糙的麻绳绕上了他的脖子,手臂被牢牢固定在背后,绳子紧紧嵌入皮肤,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穿好了,喜欢吗?”
不是这样的!凌琅心里在呐喊,却无法吐出半个音节。
“去吧,你表演的时刻到了,”那声音仿佛有魔力,凌琅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朝台上走去。
“不……可以……”再迈出去一步就会暴露在全场观众面前,凌琅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反抗着。
“为什么不可以?”幕布被掀开一个角,“你看,大家都在期待你,不要让你的观众久等。”
凌琅挣扎着摇摇头,马上就有两个穿着日军军服的演员用力一推,把他押到了台前,台下密密麻麻仰起的脸,每一张都像是笼罩在云雾里。
凌琅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放开我,让我下去!”
他拼命地想遮挡自己的身体,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双手都纹丝不动,他从未感到如此惊慌失措,无数道视线落在他裸|露的躯体上,令他无处藏身。
“别怕,”一只手搭上他的额头,凌琅就像被点了穴一般突然静止,然后整个人都慢慢放松下来。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那手顺着他的鼻梁嘴唇一路摸下去,所到之处如触电般颤栗,“这里,这里,这么快就有反应了不是吗?”
凌琅闭上眼,感受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由一只变成两只,紧接着三只、四只,直到数不清楚,每一寸部位都摆脱不了它们的触碰,他不得不仰起头,大口大口吸收着氧气,心脏仿佛在眼前跳动。
“睁开眼睛,”那声音又命令道,“记住一个演员的职责,任何情况都要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观众。”
凌琅睁开眼,台下的烟雾散去,观众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每一张脸都面无表情,每一张脸都长得一模一样。
一道强闪,紧接着又是一道,渐渐地闪光灯连成一片,凌琅第一年拿到影帝后,媒体给予他的就是如此这般的礼遇。
“别、别拍……”凌琅张了张嘴,他的请求是如此虚弱地被掩盖在快门声之下,连他自己都听不明了。
摄影师的声音既似在台下,又似在耳边缓缓响起,“学长不觉得吗?您在生命最后的这个表情最生动了,不管看上多少遍,都那么令人着迷……”
那声音像一个人在呢喃,忽得又像一群人在和声,从舞台正中央,散播到剧场每一个角落,再反射回来,形成永不终止的回声,“来,该是说台词的时候了。”
凌琅听到自己沙哑地念着对白。
“我来了,我活着,我死去……每一个人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你们早晚有一天都会死去……而我,今天,在这里,将会得到……永生。”
砰——
凌琅被枪声惊醒,浑身已被吓出一身冷汗,再伸手向下一摸,果不其然那里一片粘稠。
他平定了半天,才拖着酸麻的双腿去浴室善后。
温水流下来,将他的身体冲刷干净,似乎连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尽数洗去,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又恢复成那个高贵冷艳的冰山影帝。
他跪在例行的位置上,开始进行早祷。
“对不起,我昨天没有来。”
——你去了哪里?
“去了……一个合作过的演员家里。”
——你有多久没去过别人家里了?
“我不记得了。”
——那一定是很特别的人。
沉默。
——当时你们做了什么?
“看话剧,我大学时期的作品。”
——哦?
“看录像的时候,我……”凌琅双拳紧握,“我有反应,看首映的时候也是。”
——兴奋吗?
“……是的。”
——说说那个人。
“他很热情,很有才华,很……让我感到恐惧。”
——因为他让你产生过性冲动?
“是的。”
——不止一次?
“是的。”
——因此而自|慰了。
“是的。”
——自|慰时脑海里浮现过他的脸。
“……是的。”
——讨厌他吗?
“不。”
——喜欢他吗?
沉默。
——今天就到这里吧。
凌琅把额头贴在地面,虔诚地行着叩拜之礼。
许久,他直起身来,在他面前的,是漆黑一片的电视会议屏。不久之前,还会有声音从里面传出,然而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