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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风雨飘摇朝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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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天渐渐暗沉,风云密布,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上官宛站在窗前,任由大风把衣衫吹得袍飞袖舞,鬓角发丝纷乱,上官宛只是出神地想起了那个未和慕容恂说完的故事。

    二十年前,大原国君还只是皇子,现如今被当地人引以为傲,传以小石桥之称的石桥,其实是大原国君在二十年前一次率兵征战时受伤落难的地方。那日,骤雨初下,从廊檐滴落的水珠绵绵不绝,被大雨冲刷的石阶因为人们匆忙的脚步而溅起水花,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一匹黑色的骏马,放慢了步子徘徊,发出类似呜咽的悲鸣声。急着回家或者避雨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它,除了一位原本站在石桥上卖丝巾的女子。水珠沿着她的脸颊流下,发丝贴在脸上,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毫不在意的她托起了马背上受伤的人的脸,看他还有意识,她放心地笑了,在雨中,一手挎着竹篮,一手握紧缰绳,把马儿牵回了家。

    茅屋不大,却足以遮风避雨。她为他熬药,换纱布,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她没问他的来历,他也没向她说起自己的身份,可是聪明的她,全都明白。伤口还未痊愈,他就要离开,她不出口挽留,只是将他手臂上的纱布换成了洁白胜雪的一方丝巾,她把平安和祝福绣在了上面,看着他跨上马背,不曾多说只言片语,回眸对望,最终绝尘而去。

    两个月后,她知他大获全胜,地位更胜从前,她还是在卖手绣的丝巾,只是一针一线里,比以往更添了想念。一个月过去,他骑着马回来,找到站在石桥上的她,居高临下,却是满目深情。

    一个炸雷在天边响起,几点雨飘在脸上,上官宛的身子轻微地颤了一下。小舞为上官宛围上披风,窗外传来不寻常的马儿的嘶叫声,呆了一下,上官宛赶紧快步走出房门。

    客栈的外面,慕容恂骑在马上,马儿不安地蹄踏着,雨水几乎让上官宛看不清慕容恂的脸,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官宛知道,慕容恂要走了。

    “六月初五,红庙,我一定会去!”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这个前提,慕容恂只能放在心里,犹豫了一会,慕容恂不能逃避一个可能,“如果我没守约,你就把我忘了吧!”

    上官宛握紧了披风的襟口,迎着风雨走到马下,抬头看着慕容恂,解下身上的丝巾,递到慕容恂手里,“君子之约,岂是儿戏?我会等你。”

    平淡如水的声音,激起了慕容恂心里层层波浪,让慕容恂恨不得就这样带着上官宛,远走天涯,但是慕容恂不可以,先国后家,慕容恂的儿女情长也需要安定和平。

    “进去吧,雨要越下越大了,小心淋坏身子。”

    话里话外依旧暖至人心,恋恋不舍的目光在上官宛身上停留徘徊,慕容恂笑着,策马离开。

    上官宛看着慕容恂消失在雨中,心情百转。你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但我不管你是谁,胜败输赢,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归来,并如期而至。

    小舞收拾了行囊出来,为上官宛撑上纸伞。路的另一边,一小队人马徐徐前进,在客栈门口,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俯身跪在上官宛身后,“末将恭请公主殿下回宫。”

    上官宛透过纸伞的边缘,再看一眼灰蒙蒙的天,转身踏上马车,但愿停歇之后,一切都能雨过天晴。

    “驾!驾!”

    向恂风雨兼程,战况紧迫,容不得丝毫懈怠。令州已经失守,大原军队连下三城,泾国的应战兵力不堪一击,这是向恂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大原军的攻占速度远远超过向恂的想象,这不是泾国应该有的应战能力,一定是朝中出现了问题,否则凭借泾国的国力,不至于弄到这副田地。如果在街井上听到的传闻属实,泾国天子卧病在床,导致军心涣散,溃不成军,那向恂就必须尽快回去主持大局,越快越好!

    五天来的日夜赶路,向恂和蒋川终于到达济州,所幸的是,济州仍是泾国的领地,所悲的是,济州是与泾国国都唇亡齿寒的唯一要塞,也是最后的防护,可眼下,大原军全力攻城,势在必得。

    太子向恂的到来似乎让所有将士吃了一惊,向恂顾不了那许多,披上盔甲,站上城墙高台,亲自敲响战鼓,誓死率领泾国将士抵抗到底。

    “太子殿下?真的是太子殿下!”

    “伍将军”,向恂大步走过去,扶起要跪下行礼的大将军,“现在战况如何?敌方大概有多少兵马?”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伍凯一脸痛惜地摇头,向恂这才注意到伍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这位泾国元老,自向恂懂事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过,向恂心里有着极大的不安。

    “不会的,不会的,伍将军,你不能这样长他人志气,我们一定能守住济州,一定可以!”

    “太子……” 伍凯和身后的将领全部跪倒在地,“末将无能,二皇子及其亲信意图谋反,将朝中忠心耿耿的臣子赶尽杀绝,秦将军,李将军已经枉死刀下,二皇子散布谣言,称太子急症难愈,不治身亡,我等不信,求见皇上,但皇上被禁足寝宫,我等有心护驾也是力不从心,唯有苦等太子归来。谁知,原朝趁机侵犯,朝中军心民心皆如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御敌,二皇子名不正言不顺,统领不了四军,这才孤注一掷,派臣等负隅顽抗,但是……”

    “向、愐!!”

    一个字一个字念出罪魁祸首的名字,向恂握紧了手里的剑,恨不得亲自手刃这个谋逆叛国之徒。向恂原以为,向愐只是会向原朝示好,卖国求荣,没想到,她低估了向愐的野心,宁愿背负历史的恶名,胆大包天地谋朝篡位,是向愐给了原朝进军的机会,将泾国葬送。

    向恂双膝跪下,垂下了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如果我在,我会阻止向愐,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师傅嘱咐过我,是我没听,是我一意孤行,是我任意妄为,是我害了泾国的百姓,是我毁了泾国!”

    “太子……” 蒋川和伍凯都知道不是向恂的错,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是无力回天。

    一个身影落下,明宁大师站在向恂面前,拉向恂起身,“恂儿,现在不是你自责的时候,马上跟为师走一趟!”

    “师傅……” 原军在进犯,向恂还不想走。

    明宁大师看着向恂,“马上跟为师进宫,见你父皇,最后一面!”

    向恂的眼眸骤然缩紧,脸色惨白,眼眶里蓄了泪,摇头尽力否决明宁大师说的话,“不会的,师傅,你说什么?我父皇好好的,不可能,不可能!”

    用了全身的力气赶回皇宫,穿过那些从小到大磕磕绊绊走过的宫殿,走廊,花园,向恂的心抽痛。跨过门槛,取代淡淡清香的是满屋子的药味,向恂昔日威严的父皇,正毫无生气地躺在龙床上,双目深陷,嘴唇发白,击破了向恂最后一点点希望。

    “父皇,父皇,你怎么了?” 向恂坐在床边,一手握住皇帝的手,一手抚上皇帝青白的脸颊,眼泪不争气地落下,“父皇,我是恂儿,恂儿回来了,您起来看看我,父皇……”

    “恂儿,恂儿”,皇帝睁开眼,无力地笑了笑,“朕的皇儿,平安地回来了,那就好,那就好,朕就只挂念你一个,你回来了,朕就放,放心了……”

    一口气喘不上来,皇帝的眼睛翻了白,向恂赶紧给顺胸口,“父皇,父皇,您赶紧好起来,看儿臣把敌人赶出泾国,处置逆贼……”

    “还要替父皇打理这一方江山?” 皇帝虚弱地笑着,叹了口气,“不要了,恂儿,不要那样做了。”

    皇帝握着向恂的手,摇着头,“朕和你母后下江南的时候,你在船上出生,你一降生,风波都停了,都说是四海升平的吉兆,预示着一代有为帝王,可是除了朕和你母后,明宁大师,没人知道,你是女儿身,泾国的长公主,而不是长皇子。朕曾经有过选择,明宁大师告诉朕,隐瞒你是公主的事实能助泾国逃过一劫,而且,泾国在你的治理下会迎来盛世,如若不然,泾国便有灭国之忧,于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向恂哽咽着,笑着,“我不怪父皇,能做父皇母后的孩子,我很开心。”

    眼泪自皇帝眼角流下,喘气声变得更沉重了,“但是恂儿,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泾国的太子,跟着明宁大师走吧,带着你母后,去过平凡自由的生活,不理政事,隐居山间,平平静静地过好这一生。”

    向恂抿着嘴,流着眼泪摇头,皇帝抬手摸着向恂的额角,“恂儿,这是父皇最后的心愿,不要复国,不要报仇,不要伤心,男儿有泪不轻弹,女儿如你当自强,父皇以你为荣,答应父皇……咳咳,答应父皇!”

    向恂低头,滚烫的眼泪落在了龙袍上。皇帝笑着,再摸了摸向恂的头,就放下了手。

    哭咽声终是压抑不住地爆发出来,伴随着原军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泾国的历史,画上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