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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庄子里没那么多规矩,简单用了饭,湘玉几个问哪里能玩,王喜家的说有个浅河,可以去河里面叉鱼,北边有片山林,村民打猎技术好的会去打打野物,但太危险了,小姐们去不得。
王喜家的找来自己的儿媳妇,唤作小秋,看起来约摸二十岁左右,比较羞涩,见了湘玉几个还红了脸,穿着一件鹅黄色粗布的上裳,下面是一条浅褐色纱裙,里面套着同色的膝裤。
小秋红着脸嘱咐,下水玩得晌午那会儿,河水暖一些,太凉的水对女子不好,让小姐们换上方便行动的舒适衣服,别穿着裙子。
湘玉忙带着采茶去换了衣服,去玩耍穿裙子多不方便哪,还容易走光,好在带的衣服不少,搜罗一番便选定一身,出门见湘雪在门口扭捏着,湘玉问何事,湘雪咬咬唇,跺了跺脚:“我这次来带的都是裙子,你有没有能借我的?我问了湘莲,她那只有一身裤装。”
像她们这种后宅的女童,整日都不运动,穿着长裙裙角飞扬,一切为了美,湘玉去了湘雪房子,看见散在炕上的包裹,各色的裙子。
她带着湘雪回到自己房里,让她自己挑选。湘雪比湘玉要高上半头,穿上湘玉的衣服,有些短,但在裤脚一束,也勉强能穿。
湘雪傲娇的不肯说个谢字,到了临出门,才凑到湘玉耳边低声道:“谢谢七妹妹帮忙。”
冯氏又嘱咐带上婆子丫头,一行人去了小河边。路边上有野果子树,小秋拿着竹竿打果子下来,装在竹篓里。
等到了河边,把野果子拿出一些用河水洗净,犹豫着不知应不应该递给小姐们,湘玉笑嘻嘻的接过来,尝了一个酸果,酸酸涩涩的,味道不错,便唤了姐弟们过来。
赵妈妈在一旁说:“玉姐儿,这果子不知干不干净,你们身子娇贵,吃坏了可怎么好?”
湘玉心想这些可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果子,敷衍道:“妈妈放心,我们少吃点。”
湘莲拿了毽球出来,和丫头一起,踢毽球,小秋踢的极好,她体力好,湘玉她们气喘吁吁的时候,小秋还自己踢个不停,身姿矫健灵活。
河边是绿绿的草地,还有不知名的野花,姑娘们摘了野花,加上细嫩的柳条,巧手编成花篮。待太阳高照,湘玉几个便每人拿一个尖头鱼叉,下了河。
湘琪和重宇留在岸上,看着姐姐们下河干着急,重宇从奶娘的怀里往下跑,奶娘忙一把抱住:“我的小少爷,等你大了随你玩,快在这消停看着罢。”
也没指望姑娘们叉到鱼,就是让他们玩儿,小秋跟着下河,小秋是叉鱼好手,叉无虚发,下手狠准,一叉子下去就是一条鱼。
湘莲拿着叉子,水里的鱼游动看的清清楚楚,可叉子下去,鱼就飞快的游走了。湘玉那也没好哪去儿,作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小姐,半个时辰,湘玉半条鱼也没叉上来。
小秋那叉的鱼一条条往盆里放,湘雪巴巴的看着,见左边有条大的,一叉子下去,只听见湘莲“哎呦”一声:“三姐姐,你叉到我的鞋了。”
几个人上岸,湘莲的蓝色绣鞋布面上叉出一个洞,好在脚没事,湘雪讪讪的,捏着绣帕道歉。
再北边就是山林了,听说里面有猛兽呢,小秋倒是进过山,十几个人一起去的,男人女人拿着猎木仓和刀,浩浩荡荡进山打猎。
小秋见湘玉几个向往,甩甩袖子:“姑娘们金贵,和我们这些泥腿子不同,你们自然不能进山去,不过我可以让长工进山,给你们打个野鸡、野兔子吃。”
湘莲忙道:“野鸡吃还行,兔子可爱,养在笼子里玩倒是不错。”小秋不在意,随口说:“打来随姑娘们处置,运气好还能打野猪呢,只是野猪力气大,也是危险,我吃过一次野猪肉,特别鲜美。”
半天下来,小秋活泼了不少,本就不是高门大院里伺候的,等级尊卑意识虽有,但在乡下习惯了,透出一股子爽利实在,不拘小节。
从河边叉完鱼,又去水田边看人劳作,小秋细细的和他们讲,乡里人是如何种田的,这对后宅里的姑娘,可谓是新世界的大门,没想到种田会如此辛苦。
湘玉脱口而出:“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湘雪差异看湘玉:“都说你是不爱学习的,没想到能随口做出这般的好诗出来。”
“凑巧凑巧了。”湘玉心里忙说,勿怪勿怪,自己还剽窃了一把唐代大诗人李绅的诗。
小秋言而有信,太阳落山前,便有人送来了三只野鸡、两只袍子、四只野兔,野鸡和袍子拎去了厨房,褪了毛准备晚上做菜。
四只兔子湘玉几个人分了,一人一只,打算拿回去放在院子笼里养,冯氏也没拘束她们,鱼不炖,留着烤着吃,。
晚上饭桌放在了院子里,,地下挖两条挨在一起的长形的坑,一深一浅,把柴火放在深坑里,架起一个铁架子,鱼收拾干净,抹上盐巴,尖叉子叉着鱼,挨个挂在铁架子上。
王喜家的问姑娘们爱不爱吃叫花鸡,冯氏说野鸡想必味道更佳,便让做几只。
一个婆子把野鸡内脏掏了,洗干净,里面放上调料,外面抹上泥巴,埋在土里,上面生火,一会儿鱼肉、鸡肉的香味都飘了出来。
她们在家哪这么吃过?连冯氏都眉开眼笑,连说真是妙。苏府的菜虽然精致,但吃了多年,也吃腻了,乡下的菜虽然简单不讲究,可胜在新颖新鲜,一众胃口都极佳,第二天冯氏又点了烤鱼和叫花鸡。
王喜家的见太太小姐们吃的开心,自是心花怒放,她和当家的在庄子上多年,主子们基本不来,每个月儿子去给苏府送东西,连老爷太太的面都瞧不到,更别提奉承了。
这次赶上这个好差事,她可得伺候好了,若是太太高兴,她一提,把儿子、媳妇安排到府里当差,岂不是美事?
庄子上虽是他们一家做主,但在乡下有甚出息?府里锦衣玉食,不比在这儿美哉?她每次提这个,当家的就骂她,说她不知足,给老爷太太惹麻烦。
这算哪门子麻烦呢?就这一个儿子,自然希望他出息,苏府才是通天的富贵,若是儿子以后有机会跟在少爷近旁,那才是吃香的喝辣的哩,这么想着,王喜家的便更殷勤了。
当冯氏提出看账本的时候,王喜家谄媚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便僵住了:“太太这是哪里话,看账本仔细眼疼,有我们这些下人为您操心呢,太太轻巧的待着罢。”
冯氏心下不喜,看来王喜家的在庄子里待的规矩都忘了,主子的话都敢驳,但这是多年的仆人,也不好太过没脸,又道:“你只管拿来罢,累了我自然会歇着。”
王喜家的见敷衍不过去,讪讪的说去拿。
庄子里的收成分几部分,田地的账本王喜收着,前几年在山的西面开了荒,种植些果树、乔木,卖了果子,也是一大笔钱,荒地也是苏家庄子的部分,自然算苏府的。
王喜家的在操持荒地这块,多出来的钱财,苏府也从不查账,她怎不眼红?经手的都是熟人,她便瞒着当家的,昧下了一部分银子,她琢磨,便是查了,太太老爷不懂乡下的收成,又能发现什么?
身边人都给了封口费,长工辛苦劳作一年就为了糊口,额外拿到银子欣喜若狂,谁人能往外说?
再之后王喜家的更胆肥了,圈养的鸡鸭鱼肉不敢拿回家,便偷偷拎几只拿到集市去卖,反正她计数,没甚可怕的,到后面,凡事经她手的,都得揩下一把银子来。
王喜家的往家走,账本就锁在花柳木的柜子里,哆哆嗦嗦的卷在袖子里,嘴里念叨几句“阿弥陀佛”,拍拍胸口自言自语:太太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定是看不懂这账本,不过是唬人罢了。
心下这么想着,跨门槛的时候腿一软,抹了一把汗,递上了账本,须臾,王喜也赶了来,问了声太太好,退到一边低着头。
三个姑娘在围屏后面坐着,知是太太有心让她们学东西,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账本拢在一起有一尺高,冯氏叫来了庄子上各处的管事,设了座,让他们坐着等。冯氏看账本有了经验,虽说庄子上的事项不熟悉,随口问几嘴,也就有了大概。
每年的进项基本是固定的,有例可循,若是做手脚,必然有差头。冯氏翻到开荒的账本时问:“这个是谁负责的?”
王喜家的哈腰出来应声,冯氏把账本撂在一边:“荒地里种了果树,怎得才收账这点银子?”
王喜家的上前一步,笑道:“太太有所不知,果树受了虫害,虽喷了药,但也受了影响,到买卖的时候,卖不上价格,只能贱卖了,因此便入账少了些。”冯氏似乎认可她的说辞,点点头。
王喜家的心下一喜,自家琢磨的没错,这太太果然不是个精明的,她刚想坐回去,冯氏又道:“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第一年受了虫害,那想必下一年会想法子灭虫,怎得第二年收入更少了?”
没想到这太太是个难缠的,王喜家的不敢大意,硬着头皮解释说:“那自是果树结果不好,太太您不知,这果子甜不甜,也得看老天爷的雨水,若雨水太足,果子酸涩,集市上如何好卖?”
冯氏又道:“那这蜂蜜呢?咱们庄子养了五百群蜂,除了送到府上的,怎才收入二百两?”王喜家的偷眼看看太太,太太温和的笑着,不像恼了的,大胆继续说道:“太太有所不知,蜂群里发生内斗,常死不少蜂子。”
冯氏重重摔了一下茶杯,勃然大怒:“王喜家的,你好大的胆子,连主子都敢诓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