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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梅背过身吐了吐舌头,老实的不敢再多嘴。
在辽东府时,她们几人朝夕相处,早已越过普通主仆的关系。秦娥又怜惜她们上一世为自己做的一切,面上称奴道主,心里却当成家人。
见状和冬梅相视一笑,看得二嬷直摇头。
“大小姐太惯着她了,当心她以后吃亏。”
秦娥笑道:“所以我也没拦着你罚她呀。”
二嬷便也笑起来。
笑过后又绷紧脸道:“鲁氏这人,看着窝囊,可大小姐细想想,她从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成了老爷的第一个妾,还生了老爷的长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简单?夫人在世时就曾说过,鲁氏是个心明眼亮的聪明人。”
“母亲这样说过?”
二嬷道:“是。大家都瞧不起鲁氏,觉得她姿色平庸,言语笨拙,全因命好才能当上姨娘生下孩子。可夫人却说鲁氏是个聪明人,知道身份,懂得利害,正是因为她没有非分之想,所以才能在秦府安身立命。”
秦娥对母亲的话十分推崇,点头道:“我和母亲的想法一样。不说别的,能在方氏手底下安安稳稳过上这些年,就很不容易了。”
冬梅道:“这么看来,鲁姨娘倒也不傻咯?”
二嬷瞪她道:“你看人看事若还这么不走心,你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傻子了。”
冬梅被二嬷骂的落荒而逃。
秦娥抿嘴儿笑着看冬梅狼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回身捡起鞋子仔细端详。
在她看来,每个人做事都必定有其用意,或者说是目的。不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就做些违背个性与意愿的事情。
如果鲁氏来访的理由,并不是她所说的那样的话,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鲁氏过来,看似突然,但从鞋子就能看出,她其实早已经做了准备。
只等时机一到,就过来问安。
那么今天就是她认定的好时机吗?
她为什么会认为今天就是好时机呢?
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敲着,忽然秦娥眉心一动。
“难道是因为小蝉的事?”
二嬷在一旁听见动静,道:“小蝉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在想鲁氏。”
秦娥直起身子,望着窗外染了红意的天空道:“不管鲁氏来访的用意如何,今天她都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二嬷道:“这是怎么说?”
秦娥起身将窗子推的更大了一些。“咱们今天上午去了棋灯小筑,下午鲁氏又来兰畹苑串门。以方氏多疑的个性,只怕此刻已经如芒在背了。”
秦娥望着枝头的麻雀道:“小蝉,保住了。”
拂柳苑中,许嬷嬷正忧心忡忡的望着方氏。
自方氏知道鲁氏去了兰畹苑,就摔了一整套上好的青花瓷茶具,脸上阴云密布,让人望之生畏,不敢靠近。
“鲁氏那个蠢妇还没回来吗?”
许嬷嬷垂头不敢吭声,方氏的目光像刀子般掷了过去:“怎么不说话?”
许嬷嬷硬着头皮道:“还没有回去。”
方氏就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右手无名指上留了两年的长指甲应声而断。
许嬷嬷吓得惊呼道:“姨娘小心呀!”
指甲处一跳一跳的钻心的疼,却压不住方氏满心的怒火和恨意。
“好你个鲁氏,竟然敢背着我去跟那个小贱人勾勾搭搭,当我死了不成?”
许嬷嬷扶着她道:“姨娘息怒,小心气伤了身子,您还在喝药调身体呢!”
听见这话,方氏的心又重重一痛。
她闭上眼睛,胸口一上一下的剧烈起伏。过了良久,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暴怒的情绪平缓下来。
许嬷嬷提着的一颗心稍稍贴地,就听方氏用不带一丝暖意的声音说道:“找个房间,给关在柴房里的那个贱婢住。”
许嬷嬷不解道:“这是为何?”
虽然在见秦沇之前她们不会动小蝉,但也要让她吃些苦头,怎么突然对她好起来了?
方氏道:“不管老爷喜欢不喜欢,小蝉都不能动。不仅不能动,还要让老爷把她纳了,给她抬妾。”
“姨娘这是为什么?”
方氏对着这个伺候了自己快三十年的奶嬷嬷感情很深,很多不能为外人所见的情绪都能在她面前释放出来。
方氏颓着肩,无奈道:“秦娥也好,鲁氏也罢,她们都有自己安身立命的依仗,那就是秦暄和秦昀。这偌大的秦府,不管如何变迁,只要她们的依仗在,她们就有未来。”
“可我呢?我只有一个以后嫁到哪里都不知道的女儿。红颜易老爱衰迟,这话放在以前我不会认,但经历了小蝉这件事,我不敢不信了。”
“等到有一天我老了,老爷对我的爱变了,这秦府还有我容身的地方吗?我现在还有用呢,哥哥还当着家呢,方氏族人都对我那般冷漠。若色衰爱迟,哥哥管不住那些白眼狼了,我就像那断了线的风筝,虽然自由了,却也没人理了。”
“所以我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依仗,让我能有资本和这些人斗,把沈忻的那三个孽障玩弄于鼓掌之中。”
许嬷嬷跟她朝夕相处,闻言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
“姨娘是想用小蝉争宠,生个孩子过继给自己?”
方氏道:“我调养身子这么多年,没有一点动静,可我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我不能坐以待毙,在一棵树上吊死。老爷既然和小蝉有了这么一笔账,那我就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个结果。”
许嬷嬷担忧道:“小蝉这人可不好掌控,她若真有了儿子,肯定不会再听咱们摆布。”
方氏冷哼一声,目光幽幽似两道幽冥之火,焚得人心惶惶。
“等她生下儿子,就没她什么事了。”
许嬷嬷心中一惊,明白她这是要去母留子。
方氏见她不做声,苦笑道:“嬷嬷,我是不是太恶毒了,连你都怕我了?”
许嬷嬷闻言心中一痛,握住她的手道:“姨娘是什么样的人,老奴最清楚了。您这也是被逼的!就像您刚刚说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不这么谋算,将来被吃的不剩渣子的就是咱们了。”
方氏的眼角淌下一行清泪。
“嬷嬷,这日子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从前我心心念念要过的,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许嬷嬷不知道怎么宽慰方氏才好,她也不明白怎么就到了这样一番地步。
“姨娘,这都是命。人生在世,就是在受苦挣命,不然又何需佛祖度化世人呢?”
方氏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绳索,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谁活着都是在受苦,我不挣命又怎么活得下去。”
方氏奔进小佛堂,虔诚的上香祷告起来。
而小蝉当晚就被从柴房放了出来,送进了后罩房一处隐蔽的房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