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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年关,萧楠原以为江阁老会回汴京过年,哪知这老儿压根没有这样的心事,腊月二十之后,老胡和小胡便开始陆续从镇上购买各种年货往家里拉,瞧他们这样子,显然是要留在江家村过年,阁老大人不回京过年,他的儿子们只能赶到这里来陪他了。
他的小儿子远在外地,赶不回来,大儿子去年已调入汴京任职,汴京离青孚镇不远,为此,朝堂放了年假之后,江大公子便带着家人,与梓修夫妇一同来到了青孚镇,他的儿子大概深知其父的为人,过来的时候,除了自己夫妻二人就只带了一个尚未成亲的儿子,至于下人,除了几名护卫和一名厨子之外,其它丫环婆子等一个没带。
直到梓修回来,萧楠才从他口中了解得江阁老的妻子在数年前已然过世,此老一生仅有妻子一人,并无其它姬妾,又素来不喜前呼后拥的排场,为此,老妻又不在之后,他的起居生活便如那修道的和尚道士一般清净素淡,怪不得来江家村的时候,身边只带了一个老仆和一个整理家务的小厮。
眼见江阁老一家人要在江家村过年,萧楠便将家里熏制的野味和从山中淘回来的各种山珍干货给他们送了些过去,江阁老只带了两个人回来,老胡和小胡的身手都不错,上山打个猎不在话下,不过要熏制各种干货他们显然无此能耐,而萧楠家的莫嫂却是个中高手,大家比邻而居,又要一起合作办书院,萧楠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自然是要给他们送一些过去。
江靖轩直到腊月二十八晚上戌时中左右才回到家,他近几个月一直在外面跑,回家的时候很少,自端午节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后,中间只有中秋节回来住了三天,中秋节之后,一直到今天才回来,也就是说,萧楠要和江阁老联手办书院的事,他至今尚不知道。
“今年怎的这么晚才回来,镖局特别忙?”江靖轩回来的晚上天正好在下大雪,他进屋之后,萧楠一边接过他身上脱下来的大氅,一边开口道。
“我回不回来,对你而言有什么差别吗?”江靖轩口中淡淡的抛下这么一句话,接着就走进了洗浴室,跟在他身后的萧楠听得一愣,靖轩这语气听上去似乎对自己怨气很大?自己近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吗?想了半天,萧楠也没想出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他。
罢了,都老夫老妻了,许是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火气有些大,无需计较,想不明白其间原由,萧楠不由摇了摇头,复又想着他这时候才到家,晚饭多半还没吃,便去厨房给他煮面,家里有晚上刚熬好的野鸡干菌汤。
萧楠直接舀了些汤,将汤煮开,往里面下了一把面,再加了两个鸡蛋和几根青菜,江靖轩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萧楠正好端着面过来。
“你还没吃晚饭罢,赶紧吃点垫垫肚子。”萧楠将面放在卧室外面一个房间的桌子上,转目对他开口道,江靖轩看了看桌上的面,又看了看萧楠,目中露出了一抹复杂之色,终什么也没说,坐到桌前,默默的吃起面来,萧楠的手艺比不得莫嫂和雀隐等人,但下个面却没有什么问题,尤其是这面汤还是现成的野鸡汤,味道就更不会差了。
“怀瑜和怀瑾都睡了?”吃完面后,江靖轩擦了擦嘴,抬目看向萧楠,开口道。
“嗯。”萧楠点了点头。
“我瞧你眉眼间都是倦色,脸上的胡须估计也有好几天没刮了,想必这些日子很辛苦,别理会这两小子了,先好好睡上一觉,明日醒了再去看他们。”萧楠仔细打量了江靖轩几眼,发现他面眼间倦色颇浓,脸上胡须拉茬,目中不由浮出一丝淡淡的心疼。
“大娘,你,就不问问我刚才为何对你发火或者说你没发现我近几个月来与往常有什么变化?”江靖轩并没有理会萧楠的话,而是静静的看着萧楠问了一句。
萧楠听得微微怔了一怔,她原以为是江靖轩朝自己发火是心情不好之故,如今看来,难道不是这么回事?至于他这几个月与往常比有什么不同?嗯,自己还真没看出来。
“算了,当我没问,睡吧。”江靖轩瞧着萧楠的表情,不自觉的瞌下眼睑,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他的这个妻子,独立得似乎根本不需要一个丈夫,自己这个做丈夫的,从端午到中秋,大半年的时间,除了中秋节回家呆了三日,其它时间一次没回,她硬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萧楠自然察觉到了江靖轩语气中的不悦,可她却不知道他到底为何不悦,有心问两句,可瞧着江靖轩的神色,终没能张开口,一对夫妻,一别数月,彼此又正值盛年,再次相逢的时候按理应该热情似火,如胶似漆才对。
可江靖轩什么都没有做,他不声不响的上了床,扯过一床被子,就闭上了眼睛,萧楠则认为他旅途疲惫,更丝毫没有打扰他的意思,眼见江靖轩睡下,她从卧室走了出来,将江靖轩吃完面的碗洗干净之后,又打了一套拳,这才回房休息。
萧楠不知道的是,自她踏出卧室门的那一刻起,江靖轩就睁开了眼睛,他的静静的望着头顶上的楼板,心事不知不觉的飞到了今年端午在家收到圣旨那一刻的情景……
去年年末,官方发行了一本新史记,书名为史鉴,此事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平时较忙,再加上又无心仕途,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找此书来看,直到端午节的时候,赵祯的圣旨下来,江靖轩才知道这本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书竟是是自己的妻子写的。
是她当年特意写给赵祯的礼物,萧楠当年因编写一本书,元气大伤,连头发都白了一半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他只知道那本书是萧楠为赵祯准备的礼物,并没有看过,直到端午节过后,他认真番阅了那本史鉴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到底为赵祯做了些什么,他也是考取了秀才功名的人,自不会不懂此书代表的意义。
正因为看得懂,他心头才无可控制的冒出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愤怒和醋意,萧楠为了赵祯这个弟弟,不仅不顾自己的身体,呕心沥血为其编写史鉴,她连家人的安危也置之度外,这样的书,一个不好,牵累的不仅仅是撰写者一个人,整个家族都有可能要随她陪葬。
她如此待赵祯,可她又是如何待自己的?再想想赵祯对萧楠那异乎常寻的眷恋,哪怕明知萧楠与赵祯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情感纠葛,江靖轩心头的醋意仍忍不住翻滚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