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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俞奉尧的目光，李莞下意识拉了拉衣领，把脖子上沾着血迹的伤口遮住。
俞奉尧眼中就露出些许戏谑。
李莞刚端起茶盅，突然觉得脸皮有点兜不住，重重把茶盅往桌上一搁，睁大眼睛瞪他。
偏偏他还跟没事人似的，见那茶水一丝热气都没有了，就高声喊人换热茶来。
还是先前那个小厮，端着刚沏的茶进来，小心翼翼地把茶盅放到他们面前。
小厮端着空托盘，犹犹豫豫地看向李莞。
她的右手还放在那杯冷掉的茶上，而且一点没有放手的意思。
小厮胆战心惊地朝俞奉尧望去。
俞奉尧揭开茶盖拂了拂浮沫，呷了口，淡淡道：“你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李莞嘴角紧抿，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
小厮如蒙大赦，飞快撤下那杯冷茶，躬身退了出去。
李莞立刻道：“周叔和撷芳现在在哪儿？你把他们怎么样了？还有黑蛟，他也是我的人，你不许动他。”
俞奉尧本以为她会先问姚峥的事，没想到她更关心这个。
周观和撷芳就算了，那个黑蛟算哪门子她的人？
他轻轻放下茶盅，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道：“你的人，蒋宁自然会安顿好。”
说得模棱两可，李莞不满道：“他们是我的人，自然要和我待在一起。”
“可以啊，我这就蒋宁把周观和撷芳带过来。”
李莞眉头一皱：“黑蛟呢？”
“此人身份可疑，在查明之前，必须严加看管。”
“身份可疑？他是我的人，怎么会身份可疑？”
“你的人？”俞奉尧抬起眼睑瞟了她一眼，“一个有命案在身的通缉犯，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
李莞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知道？”
俞奉尧勾了勾嘴角，没有答话。
李莞想到姚峥，眉间逐渐聚齐一股寒气：“难道这一路上，你都让人监视着我？”
“这么惊讶作甚？”俞奉尧挑眉道，像是对她的怒气很不以为然，“以你的聪明，难道连这点都猜不出来？何况后来霍澜都逼不得已现身了，再说，我原也不是为了你。”
听他提到霍澜，李莞目光微闪，反问道：“霍澜跟你说什么了？”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只不过混杂在怒气冲冲的诘问里并不突兀，俞奉尧并未发现不妥。
他端起茶盅，轻描淡写道：“他跟我说的事多了，你问哪一件？”
看来史悦的事，霍澜并没有全盘托出，否则俞奉尧若是知道她已经察觉出他和史悦的关系，怎会这么平静？
李莞心中微安，轻哼道：“我懒得跟你打太极，总之你尽快把我的人放了，包括黑蛟。”说罢将茶盅端起来捂手。
俞奉尧奇怪道：“这个黑蛟一路跟着你，行踪鬼祟，居心难测，你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他？”
“我和他无冤无仇，他犯不着害我，况且这一路上，若不是他暗中相助，我不是在垛石镇上葬身火海，就是被姚峥一箭射杀。他这么帮我，难道我不该给他一点信任吗？”
明亮的灯光下，李莞澄澈的眼眸清亮如水，一时间竟让俞奉尧无言以对。
李莞看着他，微微耸肩：“我又不像你，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听她将自己定义成“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俞奉尧强忍着没反驳她。
李莞见他不说话，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不耐烦道：“总之你把人放了，该怎么处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既然她执意要人，那就给她好了，在他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
俞奉尧略一想，便点头应允了。
李莞面色微缓，问起了姚峥的事：“姚家是你在山东的眼线？”
“算是吧。”
那就是说，姚峥的所作所为，是他吩咐的。
李莞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
俞奉尧倍感惊讶：“你就没有别的问题想问我？”
李莞倚到靠枕上，斜睼着他道：“有什么可问的，问了你会如实回答我吗？”
俞奉尧语凝。
“嘁……”李莞朝他翻了个白眼。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
这么大一笔灾银，怎么可能没有人眼红，从京城到济南，这一路层层搜刮下来，能剩下一半已经算好的。
重要的是那些被吞掉的银子进了谁的口袋，用在什么地方。
至于其中是否还有更深的隐情，李莞倒是很好奇，不过也只是好奇而已。
跟俞奉尧这种人打交道，知道得越多，麻烦越多，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俞奉尧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沉默片刻，问道：“你都没问，怎么知道我不会如实回答你呢？”
他静静地注视着李莞，眼底深处像是藏着什么复杂难言的情绪。
可惜李莞并没有看到，她正低头摆弄着左手上的绷带，嘴里随意道：“我也是不想浪费口舌罢了。”
俞奉尧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的左手上，可能是没系紧，绷带有些松了。
她微微鼓着腮帮子，笨拙地用另一只手打结，弄了半天也没弄好，泄气地撒开手。
俞奉尧猝然失笑，倾身过去道：“我帮你吧。”
“不……”李莞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已经凑过来，利落地解下她手上缠得跟麻花似的绷带，重新包扎好，打了个不松不紧结，动作流畅娴熟，一看就常做这种事。
“好了。”他坐回去，嘴里指点道，“关节附近的绷带最好缠得稍微紧一点，可以限制活动，否则你动来动去，伤口不容易愈合。”
李莞点点头，有些别扭地道了声谢。
俞奉尧笑了笑，见她右手上也有伤，遂道：“这边也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李莞一口回绝。
俞奉尧已经伸手去拿药瓶和绷带，闻言动作微滞，伸出去的就那么停在半空中。
“咳……那个……只是擦破点皮，我先前涂了点药，应该没问题……不用包扎……”李莞尴尬地补充道，抬手挠了挠脖子，结果一爪子挠在伤口上，疼得她“嘶”的一声。
俞奉尧看着她缓缓收回手，眉头微皱，欲言又止，最后道：“手上就算了，脖子上的伤还是处理一下的好……我待会儿让人带撷芳过来，你先歇着吧，明日一早送你们回冯家。”
李莞捂着脖子“哦”了声，目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