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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并不知道,皇帝老儿准备了一份大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摧肝裂肺,好好的儿子都快被狼叼走了,偏偏他还一点办法没有。那匹狼凶恶得很,随便一爪子就能拍死他。
他方才凭一股怒火追了过来,可接下来怎么办却又为难了。扭头回去吧,他心里不甘;可让他上去吧,万一被发现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要知道,这事可大可小,说不定就会被安上一定窥伺帝踪的罪名。正当踌躇的时候……
“我饿。”许是闻到了酒楼里酒菜的香气,傻小子就走不动道了,往地下一蹲拽着贾赦的袖子嚷。
赦大老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货什么肚子啊,刚还吃了十几个火烧,这会儿还敢叫饿!?偏偏这小子的劲儿也大,怎么也拽不起来。真是个任性的家伙!
看看时辰也快午饭的点儿了,贾赦拖着个饿死鬼也回不去家,“快点起来,老子给你买吃的去。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怎么就碰见你这么个瓜娃子。”
上辈子在边城军中,贾赦便学了一口的南腔北调。如今说起话来,不自觉就会带出来一两句。他倒也没刻意去改,反将之当成一种纪念。
一听说有吃的,傻小子利索地就站起来,憨憨地冲赦大老爷笑着。贾赦被他笑得也生不起气来,没好气地瞪傻小子一眼。罢了,跟个脑子不清楚的置气,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他犹豫了下,还是没进这家酒楼,带着傻小子在附近找了家小饭馆。饭馆里主打的是炸酱面,顺带还买些卤味。先叫了两大碗面,又切了不少卤味,两人便西里呼噜地开吃。
想当初,荣国府大老爷那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稍微家常一些的饭菜都不会进嘴。可现在却跟个饿狼似的,一海碗面条转眼就下了肚,连老板送的一碗面汤都没浪费。
宇文熙此时就站在他们头顶上,贾琏也伏在他身边的栏杆上往下看。半晌,疑惑地问道:“叔叔,为什么不叫爹爹上来?还有,爹爹身边的人,我不认识啊。”为什么老爹就不能安分一点呢,上个街竟然也会招惹到稀奇古怪的人。
“这酒楼又没有被包下来,他若想进来,还用得着你请?”皇帝陛下全程围观了赦大老爷主演的二人转,十分不雅地撇撇嘴。好,很好!请了一顿还不够,还要再请一顿,贾恩侯你真是太大方了!
贾琏眨眨眼没吭声,他总觉得他爹跟皇上都是怪怪的,他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些天在上书房,他也听说了许多事,比如皇上似乎不太喜欢小孩儿,就连对皇子公主们也不曾嘘寒问暖过,更别提时不时送吃送喝了。可就是这样的皇上,似乎对他这个外臣之子格外关照。不说别的,光是每天中午赏菜,就够让皇子们羡慕嫉妒恨了。
自打他进了上书房,日子就没好过过,差不多每天都有皇子给他使绊子。不过可能是被告诫过,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恶作剧,他这才能安安稳稳地过来。可皇子们看他的眼神越发地骇人了,一个个眼睛绿油油的,跟饿狼似的。
还有他爹的表现也很奇怪,似乎很不喜欢皇上待他亲切似的。听每回他提到皇上又做了什么,都会让他爹泛起相当复杂的表情,似愤怒、似恐惧、又似痛苦无助……总之,连他这个看客都觉得他爹在痛不欲生,让他很有一看再看的yu望。
按说像他爹这样正在走下坡路的勋贵,儿子能够得皇上宠信,若是换了旁人不知该多高兴呢,怎么他老爹就那么与众不同呢!
开始,他认为他爹是担心伴君如伴虎,生怕他触怒了皇上,引来祸端。可后来他就发现,这个理由只占极小一部分。他不知道他爹到底在担心些什么,但他直觉认为,他爹跟他担心的不是一回事。
唉,大人的世界啊!
“啊,琏儿你怎么在这儿?”这话问的,贾赦自己都觉得很假。带着终于吃饱喝足的傻小子出了面馆,谁知迎面就碰上贾琏,大老爷不知为何竟一阵心虚,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儿子老早就在了,方才见父亲用饭用得香,不敢过来打扰。”贾小琏的脸耷拉得老长,小眼神儿刀子一样刮向贾赦身后的傻小子。他爹还从来没有带他上街吃过饭呢,凭什么就便宜了这么个傻大个儿。
“呵……呵呵,这样啊。”赦大老爷讪讪一笑,有要捂脸的冲.动。好像被儿子看笑话了,怎么办?想想自己方才那鬼鬼祟祟的猥琐样儿,他就恨不能时光倒流,再重生一次。
“那啥,你怎么没在书房,逃课了?自己出来的?”捏捏儿子鼓起来的腮帮子,贾赦没话找话地问道。
“他跟老爷我出来的,你有什么想法?”宇文熙摇着扇子走过来,皱着眉揉揉贾琏被捏红的脸。个没轻没重的大老粗,孩子的脸能用力捏么?!
贾赦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额上的青筋直蹦,却不敢造次,深吸口气躬身道:“没,没想法。多谢老爷关照犬子。”
这个老坟蛋,居然敢摸琏儿的脸,居然敢摸琏儿的脸,摸琏儿的脸,摸脸……老子回家就盘算盘算,看看有没有刺王杀驾的可能。
宇文熙瞪着贾赦皱眉,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太对。这家伙的表情,像是防贼似的,很可疑啊!他自问没得罪过贾赦,凭什么就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儿子没有逃课,先生临时有公务,放我们一天假。”贾琏看这情形不对,赶忙打圆场解围道:“儿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老爷要出门。老爷怕事出突然,儿子没人接,所以才顺道送儿子回府的。”
老子没看见你送琏儿回府,就看见你拐带琏儿,还动手动脚来着。可儿子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敢失礼,忙又像皇帝老儿躬躬身,“多谢老爷对犬子的爱护,赦感激涕零。”
不过赦大老爷心有不甘,忍不住又道:
“这年月确实不敢放孩子一个人出门,京城的治安虽好,可也有不少拍花子的混账。前几日下官便听说,街上走失了好几个十来岁的少年,都是些模样好的。有人便说了,这样的少年都是要被弄到南风馆去的,专为了满足一些恋.童的伪君子□□的。唉,这可真是人心不古啊!”
难为赦大老爷一个直来直往的大老粗,居然也知道拐着弯说话。虽然话题转得很生硬,虽然话说得漏洞百出,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进步。
就这一段话,让贾赦脸憋得通红,他实在不适应这种脑力活动。好容易说完了,方才的勇气就消失无踪,心中便后怕起来,十分想把吐出来的话再吞回去。
最近京城里出过这样的事么?宇文熙皱眉看向李清,就见李清确定地摇摇头。
那贾赦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谎言……宇文熙摇扇子的手缓了下来,形状优美的双唇渐渐抿紧,清亮的双眼冒火一样瞪向那混蛋。
他似乎有点明白贾赦的意思了,这货以为他看上贾小琏了!
皇帝陛下心里那个气啊,啪地一合折扇,怒冲冲地向着贾赦点了点。见他白着脸缩缩脖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明儿就给朕进宫当差去。整日里游手好闲,想的都是些什么?!朕的胃口挑得很,用不着担心你儿子。”不教训不行了,都歪成什么样儿了。
宇文熙气到了极点,就连身份也忘了遮掩,好在他们所在偏僻,又有人护着,并未引起注意。
看着皇帝老儿甩袖子离开的背影,自觉逃过一劫的大老爷拍了拍胸口,狠狠地松了口气。看样子似乎是他想多了,皇帝老儿并没有打他琏儿的主意。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
只要皇帝老儿不打他儿子的主意,那就还是个值得尊敬的好皇帝嘛!
“查出什么来了?”放下批好的奏折,宇文熙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
“此人是二十天前出现在京城的,但城门守卫对此人并无印象,应是通过其他渠道入城的。下面已经盘问过城中的各个帮派,也无此人的消息。此人自出现以来,便在东大街上徘徊,偶尔会跟人讨要食物。但跟着人不放,贾大人还是第一个。”
李清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嘛。看来下面那群小混蛋们过得太散漫了,这样连他都不能满意的东西,竟然还敢拿来糊弄皇上。
书房里很安静,好半晌李清才听到皇上笑了一声,道:“不用查了,朕想起来他是谁了。”
这边贾赦带着儿子和傻小子回了荣国府,立刻吩咐人带着傻小子去沐浴更衣。等这小子收拾得干净利落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记忆的大门也向着赦大老爷打开了。
贾赦简直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憨头憨脑的傻小子,就是那位十几年后战功赫赫、威震边关的大将军。当年,没听说大将军的脑子不好使啊。能打胜仗的将军,不管是家学渊源,还是野路子出身,至少也不能是个傻小子啊。
上辈子,贾赦在边关不过是无名小卒,对那位大将军并不了解,两人也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罢了。其他所知的,不过是些小道消息,他并不知道那位大将军的出身来历,也不知道人家身上出过什么变故。
说起来,那位大将军对贾赦还有一饭之恩,没让刚到边城的贾赦饿死城头。虽然人家可能只是随手而为,可贾赦却一直记得那两个饭团子的香甜。
上辈子饿肚子的他,被大将军的两个饭团子救了命;这辈子他就遇见了总是饥饿的傻小子。这就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饮一啄皆有天定啊。
赦大老爷难得深沉了一把,好容易把情绪培养起来,就被一声“我饿”戳成了泄了气的球。这到底是什么肚子啊,怎么就没有个填饱的时候呢?刚吃完中午饭,还不到俩时辰呢。
对上未来救命恩人那眼巴巴的饥饿小眼神,赦大老爷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看他那饿得火烧火燎的样子,也不命人摆什么酒席了,直接就带着人去了小厨房。都是上过战场的男人,也不讲究什么精细不精细,边做边吃吧。
“云……云烈啊,往后你就在我家住着,家里不缺你一口吃的,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贾赦记得大将军是叫这么个名儿,他自己这会儿不记得了,但咱不能忘记。
这话说到傻小子的心坎上了,眼睛亮晶晶地直点头,嘴里还不忘啃着猪蹄子。云烈现在的世界很简单,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
看他吃得欢实,赦大老爷心里也高兴,在边上给他添菜,不让他的嘴落空。上辈子他没报恩的机会,也没那个资格,只能把恩情记在心里。这辈子有了机会,自然要加倍报偿才行。
记得当年曾听二和尚说过,有些人的脑袋若是受到重击,可能会发生失去记忆、智力变低之类的情况。不知道大将军是否也是这样,赶明儿还得请个太医给他看看。既然上辈子大将军能好好地从军上战场,那就说明他是没病,或者能治好的。
实在不行的话,他也能试试二和尚的鬼点子。听他说,既然是脑袋受了伤,那就从脑袋着手,以毒攻毒最有效。说不得一闷棍或者一板砖下去,这人就好了呢?!
尽管心里有些跃跃欲试,但好歹赦大老爷还有一丝良心尚存,强忍住了立刻就敲闷棍的打算。还是等太医看过了再说,太医若是没办法,他再敲也不迟。
安顿好了吃饱喝足的傻小子将军,又吩咐人给他多备些吃食放在房里,省得夜里饿了还来找他要吃的。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只要肚子饿了就拽着他袖子嚷“我饿”。
贾赦这才有空躺在床上喘口气,顺便哀悼一下自己即将逝去的休沐。皇帝老儿临走时的眼神很不善,也不知道明日进宫当差会不会被刁难。
唉,他原本明明是打算要抱皇帝老儿大腿的,怎么就弄成这副模样了呢。他的前程似锦啊,他的升官发财啊,他的步步高升啊,为嘛离他越来越远了呢?
赦大老爷心里直叹气,但很快就从颓丧地情绪中走出来,没旁的他心大。
而且,他已经总结过了,这都是胡思乱想的罪过,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贼和尚。要不是那小子总给他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能对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产生那样的怀疑吗?
不过……他自觉自己说的话很隐晦,皇上为什么一耳朵就能听出来呢?会不会他其实是有那个心思的,被自己戳中之后,便恼羞成怒了呢?!!
停,不能再自己吓自己了,皇帝老儿还是值得信赖的。他说看不上琏儿,那他家琏儿就是安全的,至于说他看上别的谁了,那关老爷屁事。
在患得患失之间,一夜就这样过去。外面的天还没大亮,贾赦就已经被叫了起来,此时正对镜子里的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欲哭无泪。今天是他第一天上岗,形象是很重要的。他都能预期,自己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侍卫处,会被多少人暗中耻笑。
武官本应骑马,但贾赦实在太困,觉得自己都能在马车上睡着,所以觍着脸就上了儿子的马车。一上车人就迷瞪过去,迷迷糊糊之中又被推醒,却是已到了宫门处。打个哈欠撸把脸,才算真正清醒过来。
又是李清一大早地等在那儿,亲自领着贾赦走进宫门。赦大老爷就发现,这位总管公公似乎非常的闲,只要他进宫都是这位亲自带路,可见他闲到什么程度。
“李公公,这似乎不是往侍卫处的方向,咱们这是去哪儿啊?”走着走着,贾赦就觉得不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皇宫非比旁的地方,是一步不能走错的,万一被人带去了不该去的地方,那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贾大人,咱们自然不是去侍卫处。皇上说您没当过侍卫,怕是不熟悉这差事,特地派了位供奉亲自指点您。这位无涯公公,乃是宫中有数的高手,有了他的指点,想来您很快就能升任侍卫处的差事了。”李清的眼里全是幸灾乐祸,根本没一点掩饰的打算。
“供奉?用、用不着吧?”贾赦听着腿就一软,更迈不开步了。皇宫供奉的存在,他是听说过的,那就是一群老变态啊。落到他们手里,赦大老爷眼前已经出现了自己生不如死的场面。他先前虽然想过会被刁难,却没想到皇帝老儿竟如此狠毒。
“看您说的,这是求也求不来的恩典,皇上既然开了恩,您就安心地受着吧。”面相颇为阳刚的李清,难得做出了个颇阴柔的动作,用手掩着嘴笑,他怕自己的小白牙呲出来有损形象。
求皇上收回恩典吧,如此皇恩浩荡,微臣瘦弱的小肩膀承受不起啊。
虽然赦大老爷很想这么说,但却没胆子宣之于口,只好暗暗在心中憋气叫苦。
公报私仇啊公报私仇!
这还有没有点圣明君主的宽大胸怀了?还能不能谱写一曲君明臣贤的千古佳话了?还要不要把君臣之间的友谊进行到底了?
他明明只是来当个散秩大臣,每天坐在值房里喝喝茶看看邸报地混日子,等资历熬得差不多了就进入军中,然后凭着那么点先见之明混点军功,在然后就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多么美好的后半辈子,怎么忽然就变卦了呢!
即便再多不满,该来的还是回来,偌大的校场上一位发鬓灰白的老者已经在等着赦大老爷了。老人家一身内监打扮,看服饰品级比李清还要高上一级。虽然是无根之人,却身姿挺拔渊渟岳峙,自有一派高人风范。
“无涯爷爷,这位就是皇上吩咐过的贾大人。皇上说了,请您尽管教导,只莫要伤了他根本,皇上还是很看重贾大人的。”这是皇上特意嘱咐他说的,无涯手底下有时没有轻重,被他练残练废的不知凡几。皇上虽有意为难贾赦,却没有伤他的意思。
“恩,我明白了,你去吧。”无涯公公很是尽职尽责,转过身就一把扣住赦大老爷的手腕子,然后就是一顿下上其手。老人家这是在磨骨,看看这人的根骨如何,以便决定如何训练。
贾赦是明白这个的,虽然被一双枯瘦的爪子弄得毛骨悚然,但到底没尖叫出声。恩,很男人!
“哼,暴殄天物。”很快,无涯冷哼一声,鄙夷的目光蔑视着贾赦,“这小子资质不错,不过已经耽误了。能练成什么样子,老夫也说不清,只能尽力而为吧。你回去请皇上放心,老夫心里有数,定会将他一身懒骨头给掰过来。”
老人家的话斩钉截铁,赦大老爷呆若木鸡,李清含笑而去。
“把这个戴上,先跑个二十圈松松筋骨吧。”一只袋子被抛过来,落在地上叮铃哐啷的。
贾赦拎起来一看,差点没晕过去,全是沉甸甸的铁环啊。再看看偌大的校场,二十圈下来至少也是二十里地。松松筋骨?直接送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