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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侯府外书房里,赵弘毅摆了摆手,冯瑞、多福他们退了下去。
长平侯坐了片刻,抬头问赵弘毅:“你媳妇她醒了吗?”
赵弘毅沉默的摇了摇头。
昨天慧娘生完孩子,大出血晕了过去。
好在稳婆发现的早,又有孙太医坐镇,连忙施针止血,这才救回了一条命,又服用了太后之前赐的血参这才渐渐稳定下来。
可是,慧娘昏睡了一天一夜,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让赵弘毅焦虑不安。
长平侯见儿子更沉默了,心里越发的有些内疚,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这事儿说到底他有很大的责任。
盛京清剿这事儿,毅儿临走前交给了昌国侯世子和他。
他们带着一群圣上有意栽培的官家勋贵子弟谋划把潜在盛京所有的西域暗探都清剿一清。
他们接手的时候很自信,却没想到他们的大意被人钻了空子,直取了他的老巢。
这两天赵弘毅因为慧娘的事情焦头烂额,没有心思算账。
等他空出心思来,估计那帮小子们会被他折腾的很惨。
自己这个老爹,恐怕也得招他的不待见。
长平侯虽然嘴里心里苦涩,却也稚嫩叹口气。
“去看看你媳妇吧,多陪她说说话,也许她就醒过来了。”
说完长平侯就起身出了书房。
他在书房门口住了脚,抬头望着头顶皎洁的月亮。暗叹,老天啊,不要让他宝贝孙子一出生就没了亲娘啊!
身后的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赵弘毅迈着步子出来往内院而去。
长平侯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们一起在瞿翟院门口停住了脚。
赵弘毅回头看了眼长平侯。
长平侯讪讪道:“我来看我孙子。”
他自从孙子出生之后只在侯夫人抱着出来道喜的时候见了一面。
他一直心虚内疚。想来却不敢来,颇有些无颜面对他大孙子。
这次也是实在想得不行了,厚着脸皮跟了来。
他们走进内室,侯夫人坐在贵妃榻前一脸慈爱的看着大红缂丝百子千孙襁褓里睡的正香的小婴儿。
长平侯眼前一亮,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
侯夫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是他们,轻轻的朝他们点了点头。
“还睡着呢?有没有哭?”
长平侯小心翼翼的望了襁褓一眼,小声问道。
“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谁家的刚出生的孩子不哭不闹。这孩子就好像是知道他娘病了一样。除了吃喝拉撒的时候哭两声。其他时候都乖的不得了......”
侯夫人看着自己可怜的小孙子,就想到慧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心里就难受。
“毅儿。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这孩子还没个名儿呢,总不能天天宝儿,宝儿的叫啊,你们爷俩先给想个乳名儿?”
侯夫人见自己儿子仍是一脸郁结,心里担忧。
“娘,慧娘好些了吗?”
赵弘毅看了儿子一眼,抬头问侯夫人。
侯夫人叹气道:“孙太医说慧娘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到底身子虚的厉害,这才没醒过来。你放心吧。有齐嬷嬷和碧苏伺候着,娘也不时的去看看她,她心里还惦念着孩子,肯定会醒过来的。”
“娘,我去看看她。”
赵弘毅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慧娘的产房。
侯夫人望着赵弘毅更加冷漠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长平侯见了安慰的拍了拍她肩膀,低声道:“这孩子是长平侯府的嫡长孙,又来得不易,乳名就叫元恩吧。元恩这辈儿族里都是旭字辈,是晨时的太阳,我得好好琢磨琢磨,给元恩起个好名儿,等他满月的时候给他上族谱。”
侯夫人听了笑着点头。
赵弘毅进了产房,仍是那浓重的汤药味儿。
碧苏和齐嬷嬷正在给慧娘润唇,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赵弘毅冲她们摆了摆手,在慧娘旁边坐了下来。
齐嬷嬷和碧苏对视了一眼,退了下去。
门外,齐嬷嬷透过门缝看了屋里的人一眼,颇有些内疚的叹了口气。
“要是我当初没撺掇着少夫人怀孕生子,又没有去劝侯爷同意,或者那天我一直守在少夫人身边,说不定这时候少夫人还好好的......”
碧苏连忙拉了她劝道:“嬷嬷,您别这么说,太医也说了少夫人是动了胎气才这般艰难,要怪就怪那挨千刀的刺客。再说,要是没有那小主子,少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说到底还是做女人太难,总不能做自己的主。
要是碰到个心疼自己的,日子还好过些;要是碰到那不拿媳妇当人的,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碧苏又想到自己和多福。
那天多福一回到府里就急着回来找她,这才能及时救出少夫人。
也许嫁给多福也没有自己想的那般难以接受。
可是,自从那天以后,她都没时间见多福,更没有机会告诉他自己的心思。
赵弘毅细细的看着慧娘,手上厚厚的老茧慢慢瞄着她的眉眼,最后停在她苍白的嘴唇上。
渐渐的他好像又看到它又变得跟以前一样红润亮泽,嘴角慢慢弯起个好看的弧度,露出四颗贝齿,冲自己嫣然一笑,睁开那双沉静澄澈的眼眸,霎时好看......
赵弘毅一个晃神,正睛一看她仍苍白憔悴的躺在这里,闭着眼睛。
赵弘毅的心倏然一痛。
他眼前又闪过昨天他听到稳婆和太医的喊声冲进产房的那恐怖的瞬间。
慧娘脸色惨白如纸,身体里的血液却如同水流般汩汩而出。
他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把抓住孙太医死死的咬出两个字:“救她。”
当他的话说完,从未感受过的恐慌和惧怕瞬间把他淹没。
他被侯夫人推到一边,唯一能做的却只是愣愣的看着慧娘,束手无策。
那是他一辈子最憋屈。最窝囊的时候。
他润了润喉咙,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趴在她耳边低低的道:“慧娘,明儿儿子就要洗三了,你怎么这么贪睡还不快醒过来,小心你睡久了,儿子不认识你了,你一定不想让儿子叫别的女人娘亲的,是吧?”
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在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咱们之间的距离。不想咱们相敬如冰,我往前迈一步你却又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以前我不懂。可是自从你给冯瑞开出了那些条件后,虽然仍不是很懂,可是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了。”
“所以,只要你醒过来,我也答应你好不好,咱们现在有儿子了,所以我一辈子只守着你......”
“其实,我在送你那根白玉簪子的时候就想这么告诉你了,可是我开不了口。”
“对不起慧娘,都是我不好才害得你躺在这里。可是。我却不想放手,永远不会放手......”
赵弘毅紧紧抓着慧娘温热的双手,放在胸口。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她还在。
“既然你已经住进来了,就别想着在离开,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放你走!”
赵弘毅仰头眨掉眼角那滴晶莹,对着慧娘自嘲一笑,“等你醒来是不是该笑话我也会这般婆婆妈妈,咱们说些别的吧。”
“这两天最让我眼气的是冯瑞那小子了,自从墨菊给他生了对龙凤胎,喜得他都找不着北了......”
其实,赵弘毅是冤枉人家冯管事了。
冯瑞确实很高兴自家媳妇给生了对龙凤胎,看着那两个睡得跟小猪似的奶娃娃时,他眉梢眼角都情不自禁的带了笑意。
可是人家在外面还是很注意的,毕竟少夫人还昏迷着,他心里怎么能好受得了呢。
而且少夫人是他媳妇的主子,他媳妇对少夫人的感情比自己深的多,整日担心难受的,月子都坐不安心,他自然也不安心。
赵弘毅却见不得人家整天一副急着回家抱闺女的熊样儿,一下子给他安排了一堆的事情,每天忙到深夜累的啪都爬不动了,又义正严明的告诉他,没事儿少往内院跑。
可是,他媳妇还在内院坐月子呢,他岂不是一个多月都见不着媳妇和香香的宝贝闺女了吗?
“慧娘,还有件事儿,大哥他回来了。因为他当年只中了秀才,却没有举人出身。圣上念在他在周同礼一案上立了大功,与内阁商议。破格单独给他看一场恩科春闱,由太保、太师、翰林院掌院再加上今年春闱的几位主考官和解元一起担任主考官。三天连考,如果他过了就授予举人身份,继续参加今年的秋闱。如果不过,就暂时以幕僚的身份在圣上身边行走,等三年之后再考。”
“慧娘,你也相信他能成功是不是?”
“对了,你是不是听说乌孙国那个女人死皮赖脸的要嫁给咱们大汉的战神,怕圣上给我赐婚,生气了所以才不肯醒过来?”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圣上把那个女人指给谁,都不会指给我呢?你一定是有恃无恐,才这般贪睡不醒的,是不是?”
“跟你说个好玩儿的事儿,那个公主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
皇帝把赵弘毅当做兄弟臂膀来看,自然不会赐个敌国的公主给他,来挑拨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
可是,皇帝也很为难到底该把她赐给谁。
说来,把她赐给那些闲散的宗室或者无权的勋贵最是妥当。
这乌孙国的算盘倒是打的挺好的,谁娶了乌孙公主,说好听了是个驸马。
可是这驸马大汉皇帝又怎敢重用。
不仅削了皇帝的臂膀,还在皇帝心里埋了根拔也拔不掉的刺。
那些手握兵权,靠军功起家的军士更是不肯接这烫手山芋。
他们又不傻,放弃大好前程,去做个空头驸马。
皇帝正愁的时候,却发生了长平侯府遇刺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刺客是西域人,口口声声是为赫连汉报仇。
那乌孙国公主立马从贵宾变为阶下囚,派使者质问西域诸国。
联姻之事不仅作废,而且西域进贡的贡品还得重新谈判。
太后和雅太妃盛怒之下,勇毅侯咬牙切齿之时,西域诸国要是不脱层皮,怎么能消心头之恨。
“还有西子,本来我恨不得杀了她,可是他们说是她最后一刻救了你跟孩子,我想你一定不想欠她的,所以我暂时留她一命。要是她能活过来,我就让人送她回西域;如果她活不下来......”
“慧娘,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醒过来,是不是我忘记了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圣上答应我辞了大将军一职,让我暂任少傅一职,这样我既不会再离开你们让你提心吊胆,又能养活你们母子,你就醒过来好不好?”
“好!”
赵弘毅念叨的嘴里发干,喉咙生疼,可是他去停不下来。
“我以后都陪着你,不会再有别人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好......”
赵弘毅突然顿住,慢慢的抬起头。
他看到了那蝴蝶般美丽的睫毛突然扇动起来,慢慢的露出那双澄澈、静谧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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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今天的更新,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可能会有番外,不过可能不定期了,大家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有你们,我才能坚持下来,才有了慧娘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