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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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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凤娴的包袱被撞到地上,一只修剪整齐白皙的男子的手伸过来,把地上的包袱拾起,递给她,孔凤娴抬头看眼前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衣饰华丽,好像有点面熟。

    孔凤娴困惑,卫廷瑾道;“姑娘是傅府的姑娘,我是靖安侯府的,卫昭是我妹妹,卫廷昶是我兄长。”

    孔凤娴想起来,小时候曾见过,长大了,不记得了。

    孔凤娴敛身一福,“拜见小侯爷。”

    卫廷瑾虚扶一把,孔凤娴抬眸,二人目光对上,卫廷瑾凝眸注视她,孔凤娴娇羞,避开他目光。

    卫廷瑾似耳语般地道:“看姑娘穿戴,是否在傅家过得不开心,姑娘来这里干什么?”

    孔凤娴听头一次有人关心她,心头微微一热,她在傅家长大,受尽白眼,冷落,没有人关心她,注意她,她像墙根边的野草,卑微。

    望着卫廷瑾关切的目光,她突然想说出憋在心底许久的话,两人站在尼姑庵旁的竹林边,孔凤娴把母亲被逼出家为尼,自己在傅府所受的委屈都告诉了他。

    她太孤独寂寞,没有一个人听她述说,这个少年是唯一一个愿意倾听她说话的人,并一直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叫她莫名感动。

    卫廷瑾听完,从衣袖里取出一块金子,递给她,“孔家表妹,这点钱,你拿去备有急用,你母亲出家在这个庵里,我会让她们善待你母亲,你就可以放心了。”

    孔凤娴预待不要,“卫家小侯爷,无功不受禄,小女不敢收侯爷的钱。”

    “我们两府亲戚一般,在此偶遇,给姑娘买一件衣裳钱,作见面礼,未尝不可。”

    孔凤娴迟疑一下,还是收下金子,蹲身,“谢小侯爷恩典,小女没有什么报答小侯爷,小女绣活尚过得去,小侯爷若不嫌弃,有活计要小女做,小女保证做好。”

    卫廷瑾勾唇,“孔家表妹,如此说来,我就不客气了,烦表妹给我绣一方帕子可好?以后有别的需要,我派人告诉表妹,有劳表妹了。”

    孔凤娴赶紧应下,她不好白要了卫小侯爷的钱。

    孔凤娴跟卫廷瑾分手,进去尼姑庵,找母亲乔氏,边走,张开手,看眼卫廷瑾放在她手里的金子,从来没有人给过她钱,她平常的花销,来自傅府姑娘们规定的月例,二两银子,她手头拮据,每月还要来看母亲,给母亲填补,赏赐丫头们,因此每月手头所剩无几。

    卫家小侯爷出手宽绰,容貌俊美,孔凤娴已介金钗之年,通了人事,对卫家小侯爷心生好感。

    孔凤娴到母亲住的屋子,把带来的用的东西交给母亲乔氏,没提看见卫廷瑾的事。

    京城依旧热闹,寺庙上香的人满,占扑的营生空前之好,会试的考生都惴惴不安,期待放榜。

    杏榜下来,庆国公府的傅明轩和傅明华考取贡士,傅明仁落榜。

    放榜这日,大太太烧香拜佛,祈祷儿子高中,待听到傅明华高中的消息,陈氏脚底下没站稳,差点朝后栽倒,丫鬟扶住。

    众人纷纷道喜,“恭喜大太太,大公子总算考取了。”

    陈氏这几年,诸事不顺,女儿婚事不顺,儿子会试不第,大太太魔怔了。

    现在总算如愿以偿,府里的主子下人,一叠连声起哄,“大太太置办酒席。”

    大太太无有不可,兴奋得晕头转向,“请,我请,我拿出银子钱,府里今晚就摆上几桌。”

    大太太陈氏乐得合不拢嘴,只顾着自己高兴,张扬儿子会试高中的喜讯,全忘了二爷傅明仁落榜。

    二太太宁氏失落,不过没表现在脸上。傅明仁的功课明显不如大公子傅明华和三公子傅明轩,考过了举人,成绩算不错了。

    会试后的殿试,皇帝亲考,考生出一道策论题。

    殿试录为三甲。一甲三人,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

    结果填榜后,傅明轩考取二甲,赐进士出身,傅明华考取三甲,赐同进出身。

    傅明华和傅明轩开始忙碌,御赐琼林宴,谢师宴,宴请同门,登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傅书韫听兄弟赐同进士出身,回府道贺,大太太虽然高兴,不十分满意,跟傅书韫唠叨,“你大哥功课比你三哥好,你三哥考取二甲,赐进士出身,你大哥反倒只考取个三甲,赐同进士出身,造化弄人,你大哥起五更睡半夜,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怎么一考试反倒不如三房的,三房的功课平常没你哥好,还是你哥一考试就紧张,临场没答好。”

    傅书韫劝道;“母亲,三哥考得好,也是个高兴的事,三哥和大哥一样,都是咱们傅家的人,他们两个谁考得好,都是给傅家老祖宗争脸,大房和三房都是一个老祖宗,母亲这么想,其实外人看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婆婆听说咱家一门出来两个进士,催着我回娘家看看,可把咱家高看一眼,要说才学,有落第的学子,真比起学问来,不比我两个哥哥差,赶上运气不好,你这样一比,我哥金榜题名,是少数幸运的。”

    大太太听大姑娘劝,笑道;“我不是不高兴,你哥能考取,可了了我一桩心愿,你哥都及冠了,早该娶妻生子,让这科考给耽误了,你哥有志气,不考个三甲,发誓不成亲,这回好了,可以为你哥张罗亲事。”

    大太太陈氏挑儿媳,可是千挑万选,最后哄哄闹了半年,选中了盐课提举司提举江家之女,盐课提举司提举是从五品外官,是个肥缺。

    傅府前两次是嫁女,这一次娶媳,嫁女是送女出门,娶媳是添人进口,心情不同,傅家孙子辈傅明华第一个娶亲,傅明华又是长房长孙,排场隆重。

    江家从河间府送女入京,雇大船走水路,江姑娘的兄长送妹进京,不日就到京城,傅府的人去码头迎亲。

    傅府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新娘子花轿到门。

    娶亲的花轿及仪仗来到傅府门前时,傅府大门紧闭,习俗说是煞煞新娘的性子。大门打开之后,花轿抬进庭院,新娘由喜娘搀扶着,跨过火盆,傅府招待江姑娘的兄长,亲家舅爷,设酒席款待,傅明仁和傅明轩和几个本族的亲戚同辈人陪同。

    花轿抬到大厅门口。新郎官傅明华一身大红绣金喜袍,先向轿门作三个揖,一个妈妈挑起轿帘,上来两个丫鬟搀扶新娘下轿,新娘怀里抱着一个宝瓶,姗姗而行。

    傅府大门到厅堂铺设红毡,新娘脚不沾地。此时,傅明华已站好在天地神案前,手持弓箭向新娘江姑娘身上轻射三箭,射一箭退一步,谓驱除邪魔。

    新娘跨马鞍,走火盆,拜天地,入洞房。

    花厅已开酒席,傅书言几个人去花厅,傅家喜事,卫府的人当然不能落下,卫家阖家都来喝喜酒,傅书言跟卫昭打了个招呼,去帮忙招待女客。

    花厅里不少女眷,大房娶亲,宾客多是大房这边的亲友,陈氏的兄长光禄寺少卿陈国冉一家都来了,二太太宁氏娘家人也都来了,三太太兄长一家在外省没来,四太太柴氏娘家人道远也没过来。傅书韫婆家,许国公全家来给亲家道贺。

    傅府的姑娘们周旋在姑娘们中间,长姊傅书韫帮忙待客,傅府这几日最忙了,男女宾客众多,傅家的本族人来了不少,有的头几日就到了。

    傅明华一些同门之人都来贺喜。前厅招待男客。

    傅书锦扯了下傅书言的衣袖,小声道;“今日这么忙,我怎么没看见三姐姐?”

    傅书言淡淡地道:“早回去了。”

    三姑娘傅书岚婆家的人,忠顺伯夫人也过来了,待了一会,说头痛,先回去了,忠顺伯夫人还记着媳妇的嫁妆寒酸,让她丢了脸,耿耿于怀,两家是亲家,又是大房办喜事,面上不得不应付,大房嫡子娶亲,排场和规模,相比嫁庶女冷清,天壤之别,忠顺伯夫人对傅家不满,提早借口告辞先走。

    忠顺伯夫人走出花厅,让丫鬟告诉三姑娘傅书岚自己先回去了,她愿意在这里帮忙,自己后回去。

    傅书岚看婆母房中的丫鬟找来,对她道:“夫人身子不舒服,先走了,说少夫人愿意多呆就多呆一会。”

    傅书岚正跟人说话,一听婆母先走了,忙忙地没来得及跟府里的姊妹打声招呼,随后追忠顺伯夫人去了。

    八姑娘傅书锦道;“我看三姐这两次回娘家来去匆匆的,过年回娘家也是,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不说出来。”

    “她那样情况下嫁过去,早该想到这桩婚事,不是像她想象的美满。”傅书言道。抢了姐姐的亲事,道义上,世俗眼里,落了下乘。

    傅书锦小声道;“听说三姐夫屋里有两个标致的大丫头,三姐看不顺眼,想打发了,跟三姐夫提出来,三姐夫借口说母亲赏的,留下了,三姐不敢动。”

    傅书言心想,她三姐的行事为人,想必入不了伯夫人的眼,嫁妆少,手头没钱,又没有娘家撑腰,没有底气,靠男人那点情,三姐跟伯府世子婚前只见过一面,脾气秉性,互不了解,没有感情基础。

    傍晚,天色暗淡下来,傅府花厅走出一人,脚步匆忙而慌乱,走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下,一个年轻男子疾走迎上前,声音发颤,叫了声,“琴儿。”

    傅书琴低低地叫了声,“阿沅。”

    高沅走近,急急地道:“我来你府上很多回,你一回都没见我,我有话对你说,一直不得机会,总算今日你堂兄娶亲,我趁着乱,赶着把你叫出来。”

    傅书琴垂眸,“阿沅,你见我又有什么用,婚事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高沅道;“你跟我皇叔还没嫁娶,我们还有机会,琴儿,我就想问问你,你是变心了吗?”

    傅书琴怨念,“阿沅,你我一起长大,难道我的心你到现在还不清楚,还说出这种话。”

    高沅顿时兴奋,道:“琴儿,你没变心这就好办,我已经安排好,你明日想办法趁乱出府,我们一起走,走得远远的,离开京城,我是皇孙,我父亲是皇子,皇祖父不会因为这个事,把我父母怎样,我们到一个人找不到的地方,等几年,皇叔娶亲,风头过去,我们再回京城,说不定那时京城变成什么样子,没人追究我们的事。”

    傅书琴心里挣扎良久,摇头,“不行,你父母可保无事,可我傅家怎么办?你皇祖不能治罪儿孙,还不能治我傅家之罪吗?”

    高沅苦口婆心劝说,“琴儿,你背着人跑了,你傅家也不知道,我安排好,做成假象我抢走你,你傅家不是就可脱罪。”

    傅书琴还没回答,这时,好像有人说话声,二人赶紧躲去树后。

    等人走过去,傅书琴捂住咚咚直跳的胸口,吓得脸都白了,道;“我先走了,阿沅,我不能跟你走。”

    说完,急冲冲走了。

    高沅想拦住她,一伸手,抓了个空,傅书琴已朝花厅走去了。

    高沅喊了声,“我等你。”

    傅书琴看看左右,幸好无人经过,赶紧离开。

    傅府的姑娘们和家下的媳妇丫鬟们挤在洞房门口看热闹,傅书言想看看新娘的长相。

    傅明华和江姑娘坐在洞房的床上,傅明华将自己的左衣襟压在新娘的右衣襟上,男人应该压倒女人一头,家人事先嘱咐的,傅明华照办。

    床上撒着枣、栗子、花生等物,谐音表示“早立子”、“花着生”。

    吃子孙饽饽,合卺酒是用一条红线绳子,两头各系一只酒杯,新郎傅明华和江姑娘各饮半杯,交换杯子,喝尽杯中酒。

    然后,傅明华拿起喜娘交给秤杆,挑新娘的盖头。傅书言看今日的大堂兄不似往日紧绷着的脸,面容放松些许。

    盖头揭开,傅书宁挤进来看,把傅书言推到一边,傅书言关键时刻,被她挤到一边,不满,“四姐,你都快出阁了,还用看别人成亲,自己体验不就得了。”

    众媳妇婆子哄堂大笑,傅书宁羞臊,躲开身子,“让你看,小孩子家懂什么?”

    一个婆子笑道;“七姑娘可不小了,在我们乡下都嫁人家当媳妇了。”

    这里正说笑,那厢傅明华已挑开新娘的盖头,有丫鬟喊;“快看新娘子。”

    傅书言挤到傅书宁身边,看里面傅明华把红盖头甩在一旁,正看新娘子。

    新娘江氏面如满月,丹凤眼,琼鼻樱唇,中上之姿。

    江氏看一眼傅明华,含羞垂头,傅明华没动。

    新房红烛高烧,雪亮的灯光下,傅明华一转头,傅书言好像看见他眼中一丝失望。

    傅书言猜测她大堂兄的个性,是个完美主义者,对自己苛刻的要求,对旁人要求甚高,傅书言突然觉得嫁给傅明华做妻子是不是会很累。

    傅明华一回头看见妹妹们,傅家的姑娘若论标致,三房的三个姑娘,各有千秋,还有四房的八姑娘。

    傅书言几个被堂兄目光扫过,傅明华脸上没什么笑意,傅书言和傅书宁一缩脖子,退出人堆。

    洞房门关上,傅书言和傅书宁和一群丫鬟媳妇趴在窗根底下听房。

    听了半天,里面一对新人没说什么亲热的话,傅书言站起身,对傅书宁道;“我回房了,没什么看头。”

    傅书宁也兴趣索然,打了个哈气,“我也回房睡觉去了,这两人真无趣。”

    傅书言几个还没走,傅明华就撇下新娘子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傅书言几个闪身一旁,看傅明华朝前厅走去了,前厅正在宴客,来的有国子监的同窗好友,傅明华去陪客。

    傅书言望望新房里只剩下新娘子和两个陪嫁的贴身丫鬟。

    傅书锦跟傅书言一起往回走,傅书锦小声道:“大哥好像不太喜欢新嫂子。”

    傅书言道:“大哥乃呆板之人,除了读书,看他喜欢过什么。”心说,他对兄弟姊妹都不亲近,夫妻之间,想来他也不能太过亲热的举动。

    傅书锦小声道:“如果大哥娶了个绝色美人,性子是不是不那么冷了?”

    傅书言侧头瞅瞅傅书锦,傅书锦心思细腻聪慧异常,看出傅明华不喜,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转念道:“也许吧!”

    正妻不太要求样貌,只要五官端正,人品家世顶顶重要,大堂兄对江氏的模样不是很满意,但大太太陈氏对媳妇一定满意,看看江氏的嫁妆就知道了,江氏的嫁妆装了满满一条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