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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通人粗心不粗,他对照顾李莫愁十分上心。知道李莫愁眼下正伤重,不宜在此荒地久待,便想方设法弄来一辆牛车,铺上一层厚厚的枯草将李莫愁扶上了马车。
“谢谢老伯。”李莫愁兀自说着,却不见他有反应,还只当是这人痴傻。
武三通烤了鱼,递给她吃罢,自己拉起牛车就走。李莫愁忙问,“这是去哪儿?”
仍旧不见背对着自己的老人有反应,李莫愁十分奇怪,她心想这老人难道也是聋的?于是又试着叫了几声,武三通仍旧没有反应。李莫愁怔怔地盯着他的后背看了好大一会儿,长长叹息一声,便无力地倒在草堆里。
她认定了这个不知名的老人也是聋的。
扫一眼自己身上粗粗包扎的伤口,李莫愁捂住了自己的双耳,她到现在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听不到了。可是那耳边确是万籁俱寂,无声无息。从来没有这么清净过,任何声音都入不了耳,连风声都消失匿迹。
闭上眼睛便似乎能听到龙熵冷清的声音,李莫愁苦笑一下,忽而坐了起来,挪了挪身子上前拍拍武三通的后背,“这里是哪里?”她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皱眉作出不解的表情来。
武三通顿了顿,回答她,“江南。江南……沅儿,我带你回家。”他要带李莫愁回云南大理。
眼见着武三通嘴唇动着,却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李莫愁很不适应地发了好大一会儿呆,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想,直到武三通兀自嘟囔着又拉起牛车来,晃荡一下李莫愁才回神,她忙又拍了拍武三通,做出一个写字的动作来,问,“你识字么?”
武三通眉毛纠成一团,“朱师弟会。等回去见到朱师弟,他就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沅儿乖,你想四叔了吗?”武三通爱怜的望着李莫愁,“爹爹带你回去见四叔。”
李莫愁一个字都没听见,愣愣地看着武三通嘴唇一张一合,然后竟毅然转身过去,快速拉起牛车奔跑起来。这一跑,李莫愁才受惊不已。没料到这看起来傻兮兮的老头臂力惊人,足下更是一扎一个稳,李莫愁眼睁睁看着牛车竟似飞起来一样,虽然听不到风声,但是那风吹在脸上,几乎能感觉到把头发吹乱。
这时候才有一种难以忽视的违和感。是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就像明明感觉得到风,却丝毫听不见。明明草草梳起来的头发都已经被风吹得飘起来,耳边仍旧是一片寂灭。好像处在了两个极端里,触觉上风厉迷眼,听觉上却仍是寂静不发。
迷蒙了好一会儿,直到颠簸的牛车不小心撞到李莫愁的腿,她才吃痛回神。恍然意识到,这老人武功不凡。
这人又是谁?
李莫愁暗自盯着他琢磨了好大一会儿,却想不出怎么会有这样痴傻的一个疯老头。模糊的印象里,疯疯癫癫的老头还是武林高手的,似乎就只有欧阳锋一人。可是,欧阳锋不是已经和洪七公魂归西天了么?
她把武三通当做聋子,自认这样也没法和他交流,而且他对自己并无恶意。不仅如此,老人看起来似乎还有急着给自己治伤的意图。李莫愁打量一眼自己这一身的伤,仔细掂量一番罢,也只能先任由这老人走。无论如何先离开这荒野,等到了闹市中去,先搞清老人的身份,再去打探龙熵的消息。
如此思量,李莫愁暂且放下心来。且因着身子也早已疲累之极,又是伤患,便不知不觉半睡半醒的眯了一会儿。再睁眼时,便看到老人拉着自己停在一家医馆门口,医馆的药童出来迎客,愣是被浑身累得只冒热气的武三通吓得不敢接近。
李莫愁抬头看了眼医馆,匾额不过是写着“华佗在世”、“妙手回春”之类的赞语,竟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再看一眼那怯生生的药童,李莫愁心里就不是很信得过这看起来不是一般寒酸的医馆。
不过,她也只能将就。却不知她被武三通这一番奔跑,已经带到了嘉兴府南部边界秀水县境内。
药童迎进二人,暂且安顿下来,道,“两位请稍等,家师上山采药去了,大约未时回来。”
虽然听不到,但打量药童神情动作,李莫愁也大约猜出了他的意思,正要道谢,武三通却一把揪住那药童衣领,喝道,“快给沅儿治伤!不然我就杀了你!”
药童脸色赫然一变,忙道,“大侠饶命!家师……家师很快就回来!”
“你去找!”用力一推搡,就把药童摔到门外。
李莫愁哭笑不得。出声去劝,却根本没人理她。
那药童狼狈的爬起来,抹了抹眼泪只得出去找人。
武三通回来对李莫愁傻傻一笑,“沅儿,爹爹去给你买好吃的。”
遂遮上李莫愁所在卧榻的门帘,哪料刚要出门就撞了人。
那么壮实的武三通撞到年轻的女子,被女子轻轻一挥手,却哐当一声倒退回到门上,动静不小,引起躺在隔间里的李莫愁的注意力。
掀帘去看时,但见门口施施然走进来一月白衣衫女子,袖口绣着几株淡粉色的梅花。扫了武三通一眼,道,“色淤神滞,莫非是癔症?”
武三通气哼哼地一掌袭向年轻女子,掌风凌厉雄厚,却被女子轻巧躲过。她摇头道,“燥邪入体,气虚脉乱,空有气势而难得其法,可惜,可惜。”
不见女子有什么大动作,只右手轻抛,三枚银针入武三通三穴,武三通当即瘫软在地。
女子撇撇嘴,跨过他身体,径自去抓药。
李莫愁完全掀开了帘子。
那女子看见她,“竟然还有一人。”
“你是?”李莫愁皱眉,问话罢,却见女子盯着她看了会儿,随即抬手在柜台上抽出一张白纸来,写道,“你体内有淤毒,毒瘴由口鼻耳而入,风邪致病。”
李莫愁看了会儿,心内十分激动,刚要说话,女子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又写道,“望你面色,大约你是发不出声音的。”
“什么?”李莫愁一怔,摸摸自己的唇愣住。
年轻女子正要走向李莫愁,武三通忽然大哭出声,“不许带走我的沅儿!”
他挣扎着爬起来,涕泗横流地哭喊,“沅儿!沅儿!”
年轻女子忙跳开,“沅儿?”她看了眼李莫愁,写道,“你的人?”
李莫愁也被武三通那模样吓到了,忙点了点头,示意年轻女子帮帮忙扶起他。
年轻女子撇撇嘴,兀自道,“我还是先给那小龙女抓好药再说。”遂自行取了药,临走时才取了武三通身上的针。
出了门口不远即看到守在马车旁的程英,问道,“小龙女醒了吗?”
程英摇头,“好像是发烧了。”
那女子正是林夙。她皱眉道,“怕不是感染了。须得快些找个客栈让她歇一歇。”
遂令车夫驾车而去。
医馆内,武三通痛哭流涕地跪在李莫愁床头,哭道,“沅儿,沅儿,不要离开爹爹……”
李莫愁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见他这么大年纪却哭成这模样,不免心下不忍。只好含笑应着安抚他,也不管他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