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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
威猛的太阳炙烤着钢筋水泥林立的城市,泊油马路上冒着腾腾的热气,炙烫着女人们那粉嫩的小腿。到了傍晚时分,聚集了一天的热浪让人如置身火焰山旁。天边慢慢升起了如墨云层,太阳识趣地退场,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夏雨的脾气就是没有秋雨的直爽,也不如冬雨的深沉,更缺乏春雨的缠绵。
它总是要经过一番酝酿,让人们在烦躁不安的饥渴中翘它的到来,最终在万众瞩目的期盼下,俨然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伴着隆隆雷公的鸣锣开道声,始才缓缓落下。开先还会恶作剧地搞几个小团体,重重地砸在奔跑中的路人的头上,紧接着才是倾盆倒缸,掀风作浪。
就在这场大雨还在谋划的时候,骆局长的别墅里同样在有一场酝酿。三十多平米宽大的会客室里,五匹的立式空调正在汩汩地吐着冷气。湛蓝色7字型饱满的真皮沙在十五度的室温条件下,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清凉感。
骆局长坐在顶头的那张单人坐位上,贴满奶黄色暗花壁纸的墙壁上方是一幅“宁静致远”的水墨国画。
他的右手有节奏地敲打着丰满挺拔的靠手,左边五个指头分成两派,一来一回地轻捏着自己的下巴,那长长的尖尖的本来就没有多少肉感的下巴,在他长时间的捏拽中,越地显得皮刮刮的,两只不大的眼睛在进口的镜片后面不停地眨动着,一看就知道他的大脑思维正处于高强度运转当中。
坐在右边的长沙上的是他的外甥董朝阳和爱将魏志敢。
自从骆局长详细描述了那天县委书记招见时伟明的经过后,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已经有半个多钟头了。
“哗!哗!哗!”外面大雨如柱,雷轰电闪。
一道强光闪过魏志敢那惨白中有点灰的脸上,骆局长心里一沉,他看着这个鞍前马后跟了自己好多年的魏志敢,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年轻的中年人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说起来,这个魏志敢和自己还是很投缘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这个曾经的上下级才一直保持到现在。想当年自己在乡里做乡长的时候,魏志敢就是村支书。在全乡二十多个支书里面,魏志敢显得很突出。这小子眼皮子活络,嘴皮子小油,胆大心细,敢想敢干,说到做到。
那一年,自己想给亡故多年的老父亲修个墓碑,正准备到远在安徽的黄山上去买料子,这事不知道怎么的就让魏志敢知道了。
第二天,一块价值几万元的上等墓石就已经运到了自己的老家。当然,无论自己怎样诚心诚意地想付钱,都被魏志敢给推了回来,更让自己感动的是魏志敢的一句话:他说您的先父就是我的先父,能孝敬他老人家是我的荣幸。
这话倒也没什么,关键是,第二天魏志敢的亲生父亲竟活生生的来到乡里找正在开会的儿子,让他回去给他的母亲圆坟。
如果这件家事只能让骆局长的内心感到满足,还不足以表现魏志敢的官场智慧的话,那还有一件事,真的让骆局长感到做官是那么地令人惬意,更加觉得李世民就是有一个百个亲兄弟,搞那个玄武门事件也是值得的。
一年冬天,县委书记一行十多个县领导来察看乡里的农田水利建设情况,旁边的河堤上,农民们正在挥汗挖土、推车,红旗片片迎风飘扬,加油声声回荡上空。那几天正赶上县委书记感冒咳嗽,不停地打扫着嗓子,整理着声音。
顾不得体面的县委书记,那一口口色彩鲜艳的深黄色粘痰随着猛烈的西北风不停地被吹散。正在书记清理出一大块而感到神清气爽时,不料一阵风把那带着领导体温的东西不偏不斜地打在了走在下风头的骆乡长的锃亮的皮鞋上,顿时,那鞋头宛若盛开了一朵深秋的傲霜菊。
书记当然没有注意,他的目光全在路边的劳动人民身上,耳朵里听着的是骆乡长那滔滔不绝的工作汇报。但骆乡长是肯定感觉到了,因为那实在是掷地有声啊。
怎么办?如果低头去清理,那肯定会中断汇报,领导就会觉。让领导觉了,那可不是什么小事,起码说明你不能忍辱负重,而且在工作时心有旁笃。
正在他感到为难之际,恰好站在一旁的魏志敢不声不响地用衣袖擦去了那污物。第二天,乡里就召开班子会,因工作需要,魏志敢调到乡建办工作,任副主任兼村支书。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两人的关系就远远过了领导与被领导之间的关系,魏志敢也因此成了他家的常客。后来,自己调到县里来了,官至城建局长,魏志敢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县拆迁办主任,这也属于专业对口嘛。
“呼!——”外面狂风大作。
骆局长看了一眼魏志敢,觉得就是现在,自己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的。当然骆乡长的官声和威望也是从那件事以后得到很大提升的。
“舅啊,那你说我的城管大队长就没希望了吗?您可是局长啊!”董朝阳那紧锁的眉头和丧气的声音让骆局长的右手加快了敲动的节奏,左手停止了对下巴的拉拽,
“唉!让我好好想想。告诉你们,现在还不是城管大队长那么简单。听说上面为了适应城市展的形势,将要对城建部门进行重新整合编并,要成立规划局、住建局、城管局。原来的城管大队的名称就不存在了。”
“哎!那好,那好!”霜打过的魏志敢一下子鲜活过来,仿佛注入了一支强心剂,脸上顿时来了红意,立马激动得从沙上站了起来,仿佛他已经成了其中的哪一个部门的局长
。但见骆局长皱了皱眉,脸色显得更加的阴沉;他又看一眼董朝阳,董朝阳低着头,脸上明显写着不满甚至是厌恶。
“那是好事啊!”魏志敢无趣地坐回原位。
“舅啊,那的意思是那个时伟明他有可能成为某个局的局长啊?”
“朝阳,怎么可能呢?这干部的提拔讲究的是规则和套路,那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的,他时伟明现在才是个副股级,到正局级,那好几个台阶呢。你说的连升三级的那种事情是在过去的金銮殿上。除非他时伟明能有什么特殊的突出贡献,真的打动了县太爷。”
魏志敢迫不及待地说。他好几次想说自己现在是拆迁办主任,离那个局长的位置最近,而且又是本系统的,有优先有利的条件。但骆局长脸色的阴云始终没能消散,所以他不大敢说。
“局长!那小子有县委书记撑腰也不是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书记那么忙,会记得这点小事?领导就是这样,最擅长把糖抹在你的鼻尖上,让你为他卖命,事后,早忘到爪洼国去了。不是说县官不如现管吗?那还得您了你这一关呢?”魏志敢因为激动脸上有了红意。
他是应该激动的,一来表示自己是两肘插刀,义愤填膺;二来,这也是城门失火啊!那时伟明即便是不能成为局长,也很有可能做个拆迁办主任啊,那可是鸠占鹊巢啊!你说万一自己要是没做上局长,再丢了这个主任。。。。。县里有些领导对自己还是颇有微词的。
“那个老狐狸。他嘴上是应着呢,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再说他是马上要退休了的,再也没有什么毛好抓的了。人家儿子女儿全在外在工作,也不会指望在系统内要什么照顾。你拿他有什么办法呀?人心难测啊!”骆局长摸了摸日渐谢顶的头说。
“哎!局长,您不是有个要好的同学在市纪委吗?只要他出来说句话,姚书记还是会考虑的。”魏志敢灵机一动说。
骆局长沉吟片刻,突然眼镜一阵反光,随即右手也停止了敲动。
心一非本人是没戴过眼镜的,但假以想像,应该是骆局长的眼睛了光的,否则何以会反光呢?
外面的雨停了,骆局长的脸上也是云开雾散。他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略带轻松地说“不过,志敢,你也得好好准备准备,我这边是肯定给你报的,至于能不能成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魏志敢感激涕零,差点去吻骆局长的脚。
不过不管能不能当上局长,自己真还是得感激骆局长的,不然哪有今天,又怎么会支撑到现在呢?当然自己也是有代价的,经济方面不在书中交待,你说这楼上楼下的屋里屋外的那一件东西不是我魏志敢亲自操持的,就是这锃亮的地板也是自己的老婆隔三岔五的来打腊保养的,还有那院子里的花,特别是那卫生间的抽水马桶那都是我老魏擦了又擦的,那马桶的卫生标准是与国际接轨的,至少也和日本的一样,那冲马桶的水捧起来是能直饮的。
“老骆,都下来吃饭吧!”楼下传来局长夫人那清脆妙曼的声音。
“走,吃饭去!”三人轻快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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