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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务上皇帝皇贵妃齐心协力并不难,协调满汉关系处理时有生的前明逆乱有条不紊,就是频频上演的江南科场舞弊案层出不穷屡禁不止,皇帝不敢禁科考,只能徐徐图之。
鳌拜有强势的皇帝压着,早早被派去南方打台海,战功卓越不假,就是一直不能回京,还在海南做督军,京城的势力难以坐大。
皇帝腾出手来处理三藩,这个费点事。吴三桂做贼多了心虚得很,这都七年多了,皇帝派去的人一个也没能近身。
顺治二十二年的春天,有一场痘症自京郊散布开来。皇帝下了避痘的严旨,封闭城门,并且一连几日将几个亲王拘在乾清宫里商议赈灾以及避灾事宜。
只是这时突然听说,五阿哥在承乾宫呕吐之后惊厥晕倒,太医瞧过了说是见喜!
皇帝手边的茶盅当时就脆了一地,安亲王当时正在伴驾,见状连忙跪地道:“皇上保重,龙体更要紧。”
胤禛充耳不闻,连声高呼摆驾承乾宫。
安亲王深知皇帝未曾出过花,立即膝行抱住皇帝的腿阻谏,济度也连忙跟着跪下来一左一右抱着皇帝大腿。
皇帝正烦躁着连声喝让他们放手,便有小太监来回话,说皇贵妃已经封了承乾宫,并祭出了中宫笺奏,恳请皇帝不可以身犯险。
连中宫笺奏都动用了,胤禛知道老八这是铁了心,就算去了承乾宫也进不了大门。更何况宫里太后也在,恐怕一出乾清宫就是一场阻谏。
皇帝在乾清宫暴躁来回走,太医院的都跪在大殿前请罪外加待命,太医正已经进入承乾宫了,皇帝的意思当然是里面的人活着他才能出来。
六公主才一岁,也随着承乾宫封在里面,但最近的消息是六公主能吃能睡,并没热。皇帝脾气要将六公主接出来,可是从太后到皇贵妃都不同意,这个风险太大了,都说皇帝万般尊贵,不能因情涉险。
胤禛觉得自己的心啊肝啊的都被揉碎了,全忘在承乾宫里没带出来。怎么早上还好端端含笑道别的人,一转眼就一堵围墙给隔上了?
到了晚上,胤禛已经开始怀疑这件事情会不会同太后回宫有什么关系?怎么会这样凑巧?
接着更糟糕的消息传入宫中,九城巡防的人在内九城里也现出花的苗头了,人都送到官衙指定的医馆去了。
紫禁城岌岌可危,东西六宫都接到旨意不得私自外出,有阿哥公主的妃嫔更要封闭宫门,按着太医院的指示行事。
这一切的做完了,皇帝说:“朕要去承乾宫,朝政的事由安亲王代理吧,要紧的机要折子每日用醋和药熏过从门缝投进来。安亲王、简亲王,还有苏克萨哈、遏必隆,你们几个也要留心自身安危。”
安亲王一干人当然不肯走,跪下恳求皇帝以国家社稷为重。最后乾清宫小太监偷偷将话传给慈宁宫,太后领着一宫奴婢浩浩荡荡也来了,并且说如果皇帝以身犯险,太后就要去跪奉先殿,皇帝什么时候安稳了她再什么时候出来。
胤禛眼泪都要出来了,最后在他的一再要求下,太后允许皇帝隔着三丈远同承乾宫喊话。
皇帝在整个太医院的包围下站在承乾宫外,对着里面喊:“你有事没有?”
围墙远处露出一个女人柔和的笑脸,她也远远站着喊话:“我好着呢,皇上知道我出过痘症,又瞎操心。”
皇帝定了定心,他差点忘了这一茬,这时他才空下脑子来问别的:“穆宁齐还好吗?”
那头皇贵妃答道:“太医们都尽职着呢,皇上把心放回肚子里。”
皇帝又问:“犀丹哭过没有?”
皇贵妃笑着道:“每日都哭,哭完了又笑。犀丹有福气的,皇上放心。”
皇帝哽咽了,他很想问老八你怎样?撑不撑得住?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就算问了老八也不会说实话。胤禛也很想说,儿子你别管了,你出来吧,你不在朕心头没底,可是他好像又说不出这样的话。
皇帝从来都是感情充沛的人,遇着知己的时候那是毫无保留尽情挥洒。方才那番话听得在场诸人反应不一,当然更多的人坚定主意了弄死承乾宫里的人。
胤禩知道再说下去徒增敌人,于是开口道:“皇上回吧,别再来了。有这功夫不如在乾清宫多歇一口气,龙体要紧。”
胤禛还要讨价还价,胤禩又说:“别让我总分心劝慰皇上,或者五阿哥好了,皇上又累病了。”
胤禛闻言立即环视左右,将或多或少的敌意尽收眼底。
他不能倒下啊,他如果这时倒下了,之前与老八的努力就都做白地了,太后是一定不会让五阿哥登基的。
这之后的十日异常难熬,皇帝在乾清宫足不外出,政务之余不免胡思乱想。
当年他把老八囚禁宗人府的时候,并没亲自去看过一眼,直到他死也不过一句知道了。这一辈子世事轮回,一堵高墙又把老八圈里面。
这一次他怕了。
皇帝熬过了顺治十八年,胤禩用了董鄂氏的身子甚至在那之后还给他生了一个闺女。这些让他以为他这辈子可以安安稳稳同老八白头到老,放手政务,最终含饴弄孙。
谁知命运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如果儿子死了,他也就认了,这就是命。
可是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要英年早逝了?他很想知道,如果自己忽然驾崩了,老八会不会像自己那样伤心。
理智上来说,他希望老八能在穆宁齐亲政之前做监国太后,垂帘听政。可是他又会在心里面有那么一个角落,期望老八能不顾一切追随自己而去。
而且老八总是心软,不知道他狠不狠的下心弄死太后。皇帝无法停下胡思乱想的心,索性铺开绢布开始草拟遗诏。他以往总觉得还早,穆宁齐还小,那一天还很远。谁知这一天到来的这样突然。
承乾宫里,胤禩毫无旁骛地守着儿子。
他自见过喜之后心头也总记挂着世祖皇帝的身子,同老四商量之后将这件事交给当初给他瞧过病的太医正私下查证。
自从生下穆宁齐后,他也时常忧心穆宁齐熬不过出花,一直有所防备。只是太医正无法肯定古方能愈痘疮,一直不曾用在五阿哥身上。
这里五阿哥身上痘痂已然干瘪白,人也昏迷不醒,病情垂危。
太医手中捧着酒壶杯盏,正为难道:“娘娘,可要问过皇上?”
胤禩咬牙道:“不必,你只管用烈酒。有什么事我来顶着。仙人掌准备好了吗?也一同敷上。”
太医闻言不再言语,上前将人乳掺入烈酒中,一点一点给昏迷的五阿哥喂进嘴里。这是《咫闻录》中载过的偏方,为了托毒合疮太医特意加了人乳。
五阿哥很快大醉,并且高热呓语不断。
整个晚上胤禩一步不离擦身拭汗,太医正每隔一刻即号脉一次。一直持续到早晨的时候,太医正喜道:“出来了,五阿哥痘疮开始外啦,好兆头啊!”
胤禩上前检视一番,不顾疲惫喜道:“快,快去使人告诉皇上!算了,还是再等等,等着五阿哥再大安些,再向外报。现在一个字也不许向外吐露!”
接着胤禩仔细询问太医接下如何。太医道:“接下来便是灌浆、收靥、脱痂三个阶段。五阿哥年纪小,晕倒本是毒邪不能越于外,反而内陷攻心,如今烈酒内托痘毒外,可算起死回生。幸而娘娘早年出过痘,五阿哥或许得宜于此,浑身痘症并不密布,只是接下来灌浆一步极易惊热,须多以烈酒时刻擦洗创口,更换衣物。”
胤禩闻言展眉笑道:“我得过这个,知道怎样做。绿席,你来做,不可分毫疏忽。”
……
承乾宫一场浩劫在皇贵妃的强势压制下,除了最初的恐慌之外,并没有露出半分如临大敌的窘迫。难得皇帝除了那一次失态,居然也稳坐乾清宫,没再闹着要同爱妃同甘共苦。
太后对着承乾宫的态度稍微转寰,老人家讨厌不要脸的女人勾着儿子不干正事,但对识大体的媳妇还是愿意正眼瞧一眼的。
承乾宫封了宫,不代表宫里两大巨头也闭了眼,皇帝和太后都使了人清查五阿哥晕厥前几日进出承乾宫的人,好好一个深宫里头的阿哥,总不该说见喜就见喜了。
很快后宫两座大山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景仁宫,五阿哥没了谁人最受益?
这次皇帝还没出手,太后就先趁着封锁东西六宫的机会,借口佟妃宫里有一个奴婢也病了,不让住在阿哥所的三阿哥再去给佟妃请安。并且服侍三阿哥的人也莫名其妙换了人,更听说三阿哥身边一个佟家进来的哈哈珠子也见喜不治了。
皇帝听说了这件事,便知道自己没必要费力气去再核实了。因为这个时候承乾宫里的消息66续续递出来,一次比一次要好。
整整一个月,承乾宫封闭宫门只进不出。等着太医宣布五阿哥痘疮痊愈之后又封闭了十日才开启宫门,除了四个贴身侍候五阿哥的奴才也染了痘疮死了三个之外,余者皆安。
太后对着前来谢恩的皇贵妃说了一句她常说的话:“你很好,五阿哥也是个有福的。”只这一次多了三分真心实意。
这个晚上,皇帝私下无人时拉着弟弟的手无语良久。
就在胤禩以为皇帝要说出“你辛苦了”、“你这次受累了”,或者“你瘦了”一类的话时,皇帝开口了。
“我把遗诏都拟好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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