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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无厘头的话让甄爱心里涌过大片的暖意,自然而然想起那天晚上他莫名其妙关于怕冷一事的“病理分析”。
她微笑:“我知道了。”
绕到正门,门口停了辆红色跑车。甄爱觉得眼熟,这不是第一个证人西德尼·泰勒的?
“他怎么会来?”
言溯:“我让贾丝敏查出了戒指的购买记录。”
进门去,泰勒坐在客厅里等候,脸色不好不坏,垂着眼皮沉思着。
言溯坐进他对面的椅子里,也不先开口,而是示意Marie倒水,然后……自己喝起来了。
两人坐着,谁都不说话。
甄爱在一旁打量。泰勒和言溯其实年龄相仿,但气质截然不同。
言溯倨傲冷清,虽不至于冰山,但也给人很强烈的疏离感,一双眼睛里全是凌然睿智。
而泰勒阳光帅气,笑容温和灿烂,加上篮球队员的身份,是学校里的白马王子。
两人比谁更耐得住气,当然泰勒先败下阵:“我给她买那枚戒指,是想和好,挽回她的心意。”
言溯手臂搭在椅背上,双手悠然地十指交叉,闲闲地开口:“我知道。”
泰勒诧异。
“戒指是案发当天上午买的,那天不是节日,不是生日,更不是你们的纪念日。不要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死者的日历上,把所有重要的日子用红笔圈起来外加标注,29号那天空白。所以戒指不是纪念。”
泰勒瞠目结舌。
言溯淡淡的:“我长了眼睛。”
泰勒回过神来,声音流露出无尽的忧伤:“是的。我爱她。我们之前很好,她很单纯,可爱又贴心。我从没这样爱过一个女人。可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变了。”
言溯手指交叠,轻点着手背,脸色不耐,似乎在听极度无聊的东西。
泰勒越说越伤感:“她没什么钱,最近却有那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说是别的男人送的。有时吵架,她怪我只会送花送巧克力,给她的惊喜不值钱。我觉得那是我父母的钱,用这些来表达爱意太不纯粹。这次我拿到实习的第一笔工资,就给她买了戒指。可她还是不理我。”
毕竟是认识的人,甄爱有些感动。
没想这时,言溯不冷不热杀出一句:“很好,在你讲完一堆废话后,我们进入正题讨论你是怎么把她杀了的。”
泰勒惊愕,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我没杀她!我怎么可能杀她!”
言溯冷着脸:“是吗?那你为什么要把新戴上的戒指拔出来,怕别人发现和她肚子里的那枚是一对?”
泰勒被这问题袭击得呆若木鸡,甄爱也觉得此刻的言溯似乎哪里不对。
泰勒惊愕:“肚子?什么意思?”
言溯罕见地咄咄逼人:“法医在死者的胃里找到了你送她的那枚戒指。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戒指会被她吞进肚子,而戒指盒不见踪影?我相信陪审团会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
泰勒脸色惨白,疾声道:“我没杀她。我那天是去过她的宿舍。约好了吃晚饭她却不来,我就上去找她。第一次去的时候她不理我,我把戒指放在桌子上就走了;之后我不甘心,想当面和她说清楚,才第二次返回。可是……”
他嘴唇剧烈颤抖,眼里全是惊恐,
“再一去,就……我很害怕,想报警却看见戒指盒掉在门口戒指不见了。我怕警方怀疑我,就捡着盒子跑了。”
客厅里死一般的宁静,甄爱深深蹙眉。
她被动参与了案件的调查,已经想象得到当时错过的悲剧。这么凄惨震惊的真相,她不知道他该怎么承受。
可言溯语气愈发凌厉:“为什么你以为她不理你?”
“她以前就是这样,一和我生气,就自己关进浴室里,怎么哄都不理。”
“你在死者的宿舍过过夜?”
“是。”泰勒脸色微红,“她说舍友不在宿舍住,所以有时候就……”
“好了。”言溯打断,“第二次回去时,地上除了血,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亮闪闪的。”
“没有。”
“你可以走了。”言溯直接轰人,起身又想起一句:“哦,对了,我知道你没杀她。”
泰勒一怔:“什么?”
“你不怎么配合,废话太多,答一个问题找不到重点,七弯八绕一大堆。”言溯很不客气,“果然还是吓你一下比较省事。”
泰勒愕得一脸灰,甄爱无奈扶额。
言溯眸光冷淡,语气微凉:“不好意思,我不允许任何效率低下的人浪费我的时间。”
甄爱想提醒说这话太直了,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沉默地端了一杯水到泰勒面前,又沉默地看了言溯一眼。
言溯分析,她的第一个动作,对泰勒,是鼓励和安抚;第二个动作,对自己,是抗议和不满。他凝眉想了想,心里有一小点点陌生的不爽。
今天甄爱做午饭,意大利千层面。
端到两人面前,欧文神情古怪,嘴上倒是没说什么;言溯皱了眉:“这一大坨泥巴是什么东西?”
“千层面。”
“千层面听了你的话会自杀,它的体型是长方块一层层的,不是这样……”他盯着盘子里那坨古怪的东西,找了半天的形容词,最终还是失败,不管风度地指着那一小坨,“它现在就像一堆被人暴打了一顿的彩色西红柿。”
甄爱也知道自己做得很失败,哄他:“我尝过了,虽然长得不好看,但味道很好。你就委屈一下吧。”
言溯板着脸:“为什么你厨艺烂就要我受委屈?”
“……”甄爱稍稍有那么一点儿想拍死这倒霉孩子的心思,他说话不那么直会死啊。
欧文很配合拿勺子挖了一勺送进嘴里,愣住:“很好吃,S.A.真的很好吃。”
“怎么可能好吃?”言溯面无表情看着盘子里一堆小山形状的泥巴,又看欧文,“你是骗子。”
甄爱走过去拿起言溯的勺子舀了一小坨,送到他嘴边:“看着不好,可味道真的不错。你尝尝,就一口。”
言溯垂眸盯着嘴边的不明物体,默默地别过头去,很是威武不屈地说了一个字:“不。”
“为什么?你就试一下嘛。我要是骗你,我就是小狗。”
他依旧别着头:“你这句话无效,没有任何保证作用。即使你骗了我,你也不可能从灵长类动物变成犬科动物。没有逻辑的骗子。”
甄爱挑眉:“你怎么知道我骗你?”
言溯回头看她:“从理论上说,你的千层面没有考虑到顺序火候时间形态等一系列因素,它不可能好……”
甄爱直接把那勺千层面塞进他嘴里,言溯愣住,眨了眨眼睛,叼着勺子一声不吭。
甄爱松开手:“怎样,我没骗你吧?”
言溯细细品味了一下,那一小团入口即化香香滑滑的泥巴真挺不错。他又神情古怪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甄爱得意:“现在承认我做的千层面好吃了吧?”
言溯脸上划过一丝别扭,转瞬即逝。
他摇摇头,面无表情:“你做的这个,根本就不是千层面,而是千层泥。所以,我只承认你做的千层泥,味道不错。”
午饭后,甄爱去图书室找言溯。
他坐在沙发上,望着虚空,他一没事就会发呆,脑海里高速运转着外人不知道的事,甄爱才认识他几天,却早习惯他这种状态。
她问:“你已经知道犯人是怎么离开犯罪现场的?”
言溯语速很快:“是。”
“那……”
“我要喝水。”
甄爱起身给他倒水,看他手中把玩的手机:“你在等过了午休时间……”
“对。”他接过她手中的玻璃杯。
甄爱话还没问完,已经没问的必要。可心里有了另一个问题,“你找到证据了?”
“嗯。”
甄爱吃惊。
案发现场除了死者,男友,以及甄爱的日常性残留指纹和少量头发,并没有别的关键证据。和案情有关联的浴室桌子以及水果刀上都没有指纹。地上也被擦去了鞋印。
目前来说,甄爱还看不清谁是凶手,
二号证人文波和江心发生毒品纠纷?三号证人赵何去偷东西?四号证人杨真嫉妒生恨?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缓缓扭过头来,背着光的眼眸静幽幽,开口:“对我有意见?”
“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
即使刚才和他对视了好几秒,甄爱也没脸红发热,可这直言不讳的一问让她些许尴尬。
甄爱气他说话直接,索性说:“因为你好看啊。”
原以为他会不知所措,运气好或许会脸红,没想他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那你多看看吧。”
“……”
言溯握着手机,手指灵巧地翻飞,手机在掌中转动极快。她看得眼花缭乱,没想手机运动戛然而止,一下凑到她跟前。
甄爱一愣。他神色淡淡的,抬抬手中的黑色手机:“看得那么入神,想自己玩玩?”
甄爱犹豫片刻,刚要去拿,他却一下子收回去,淡淡地笑:“百试不爽。”
“试什么?”
“就知道你突触多,神经反射弧长。”
“……”
“太无聊了。”他忽然起身,“想不想去还原现场?”
甄爱和江心的宿舍还拦着警戒线,里面的摆设和当初一样,清扫过后血迹淡了很多,地板中央用白线画着江心死时的人影。
桌上的台历永远停留在2月。甄爱这次细心看了,上面有记事笔迹,但29号没有。
她望向浴室,想到案发当天,或许泰勒就站在这个位置,他望着安静的浴室,没有进去。再一出门,就是永别。
她扭头看言溯:“泰勒如果知道他错过,肯定很悲伤。”
言溯静静思索半晌,倏尔唇角一弯。
“我们来演一遍吧。”他忽然迈开大步,朝她逼近。
甄爱见他气势逼人地过来,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却耐不住他手长,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眸光幽暗,“你事先不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为什么要躲?”
甄爱怔了怔,回过神来,立刻进入江心的状态:“嗯,我给你开了门,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所以没有叫喊,也没有挣扎。”
没有叫喊,没有挣扎。
言溯脸色微微一凝,这话从她口中平平静静地说出来,有种不动声色的蛊惑人心。
她的脸背着光,虚幻而莹白。他收回思绪,深深望着她,嗓音低沉:“你今天很漂亮,过会儿要去哪儿?”
甄爱的心砰地一跳,愣愣看着他英俊的眉眼,却又醒悟过来,他是说那天的江心。
他都这么认真地演戏了,自己当然不能拖后腿,她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别过身:“泰勒约我去吃晚餐,他给我买了贵重的礼物呢!”
说到这儿,甄爱一愣,凶手不是泰勒。江心盛装打扮,已打算和他和好。泰勒是傻子才会在杀人后把戒指塞到她嘴里去。
言溯踱步过来,斜倚着书桌,看着立在梳妆台前的她,目色寂寥,语含轻愁:“所以你不管我了?”
甄爱望见镜子里他颇显颓然的神色,心里又是一颤,她脸色冷淡,硬下心去洗手间:“我要洗脸化妆,你走吧。”
她打开龙头放水,手摸在台子上,沁人的发凉。镜子里,言溯从身后走近她,一步一步站定,贴住她的后脊背,甄爱脚底冷飕飕的。
这一次,镜中的人脸色沉冷,微微低头像在催眠:“你的意思是我们再也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