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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徐坤的犹豫,卢娘子依旧是和气温婉的:“既然徐大人为难,那我就再去求一求京兆尹——”
徐坤这才想起来,卢娘子出自卢氏。
徐坤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沉吟着道:“不妨问问杜郎君,是留着这个孩子,还是将孩子送走——”
杜三郎也真是够实诚:“这个野种,就应该杀了!”
李长博无奈建议:“还是听卢娘子的吧。好歹是一条命。稚子何辜?”
徐坤也觉得杜三郎有些不靠谱,点点头应了:“是啊,好歹是一条命。既然卢娘子愿意收养,那再好不过。”
卢娘子笑笑:“那我回去就叫人写和离书送来——”
李长博提议:“一事不劳二主,其实徐县令文采斐然。”
卢娘子便含笑看徐坤。
徐坤有点儿飘飘然:李长博居然夸自己文采斐然!
就冲着这个,徐坤一口就将这个事情答应下来。
师爷在旁边扶额:我的县令啊——你被卖了还美什么美?你就不怕杜家恨你?
不过徐坤还真不怕。
宫里有个妹妹当红,圣上也诸多包容。
他只要不谋逆,杜家能将他怎么样?
不过写和离书,其实也不需要什么文采。
主要是卢娘子说,徐坤记录。
家是卢娘子当的,对于杜三郎这一房到底有什么家产,她一清二楚。
卢娘子说话也很公道:“当年分家得来的祖产。那是杜家先祖挣来的,我并非杜家子孙,不该沾染。除却祖产之外,这些年以来,我们夫妻二人挣来的产业,我也不多要,两人一人一半就是。”
“其中共有铺面两间,我分得那一间小的。田产八十亩,我得那个三十亩的小庄子就是。银钱统共四千八百两,我分二千四百两。府中仆从,我也只带走服侍我的人,以及府中的大总管。大总管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当初答应给他养老,这一点不好失言。”
卢娘子笑了笑:“其他古董玩器,也就不必分了,都留给他。我只带走嫁妆。”
卢娘子这样分家,实在是让人心服口服。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徐坤忍不住对杜三郎说了句:“卢娘子实在是个极好的。”
杜三郎呆呆愣愣的看着卢娘子有条不紊的说这些,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儿不明白,更多的是不安。
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卢娘子操持一切,在前面挡着一切——
哪怕是写休书时候,他都不觉得卢娘子就要离开他了。只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先撇清干系再说——
可如今,卢娘子一点点落实和离书,他这才感觉出来不对劲来。
卢娘子是真不要他了。
巨大的恐慌攥紧了杜三郎的胸口,让他觉得喘不过气。
他愣愣的看着卢娘子,满心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可卢娘子说完了最后一句,便没有多余的话,更没多看他一眼。
徐坤写完最后一笔,感叹:“卢娘子真是厚道。”
卢娘子坦然一笑:“毕竟夫妻一场。何必决绝?”
这话……
众人齐刷刷鄙夷的看一眼杜三郎。
杜三郎还看着卢娘子。
李长博轻声道:“卢娘子若是暂无居所,不妨先去我府中。家中祖母必定高兴有人陪她说话。”
卢娘子沉吟片刻,“不必如此,暂且我还住在杜家两日,我在崇贤坊有个小宅院,收拾收拾就可以搬过去。”
李长博欣然:“那我们以后便是邻居了。”
卢娘子颔首:“待搬过去之后,少不得要叨扰老夫人。”
李长博诚恳:“欢迎之至。”
两人如此旁若无人的闲聊,徐坤有点儿不乐意。
徐坤咳嗽一声:“案子还要继续——”
卢娘子对徐坤客客气气道谢后,提了句:“大人,既是我说完了我知道的,那我便先回去了?那孩子恐怕吓坏了——”
徐坤能说什么?自然只能让卢娘子摁下手印之后,就放她走。
李长博也告辞,将这个案子的功劳拱手给了徐坤。
徐坤想了想,心里平衡一点了,笑着说了句:“李县令,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别忘了我啊。”
连着摘桃子两次,徐坤想想又有点儿美滋滋,笑容都诚恳起来。
师爷心里也平衡了,热情的送李长博。
卢娘子往外走,杜三郎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起身,朝着她走了两步,喏喏的唤:“蓉蓉。”
卢娘子回头,看着杜三郎,“三郎还有何事?”
杜三郎嗫嚅:“我……你……”
卢娘子却缓缓对杜三郎道一万福礼,轻声道:“愿郎君相离之后,另聘贤惠淑德之美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更胜欢喜。此生余岁,再无相见。”
说完这几句后,卢娘子便是施施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万年县县衙。
杜三郎提脚想追,可衙役哪里肯放他?强行给拎了回来。
徐坤不厚道的提醒:“杜郎君啊,今时不同往日了啊!昨日你写休书时,怎不见如此多愁善感?”
杜三郎听着,觉得嗓子里像吞了苍蝇。
徐坤还要雪上加霜:“不过你先别想那些了。先想想,到底杀人这个事情,你得受什么罚。”
杜三郎立刻就道:“我愿用银钱相抵!”
徐坤看杜三郎还不清醒。就提醒他:“杜郎君,陈石的毕竟是贱民,死了你花银子能赎罪。可陈娇却是良民。且故意谋杀——此乃重罪!最轻也要判个流放三年!”
杜三郎一下子有点儿懵。
徐坤笑着低声道:“一万两,流二千里。两万两,流一千里。杜郎君,选一个?”
杜三郎看徐坤贼眉鼠眼的样子,忽然醒悟过来,“我哪有那么多钱——”
徐坤将脸一板:“那就只能流三千里徒三年了。”
杜三郎气得吐血:“你这是——”
师爷在旁边慢悠悠接话:“我们县令这是秉公办理。幸好你是落在我们这里,要是在长安县那位手里,搞不好命都没了!”
杜三郎大喊:“我不认罪!”
徐坤笑呵呵:“那就只能打板子了。”
杜三郎打了个寒噤: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做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