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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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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你也是怵怕一次重逢,这个重逢就越是无可避免,待到终于重逢的那一日,你方才明白,之前所有的怵怕和担心,到了这一刻都变得飘渺无边,根本没有任何的价值和必要。顾筝与柳邵打了招呼,果断的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面前的大火。柳邵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顾筝看,迈步直接朝她走过来。

    然还没触碰到她,就已经被另一个人隔开。

    柳邵愤恨的望向高義:“高寨主,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还请高寨主不要插手!”

    高義却是十分的自然:“柳将军,横竖我也不是第一次插手,也不差这一次了。”

    话说的明白了,柳邵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高義也渐渐收了笑容,唯一没有变的,是阻拦他的力道。

    “柳将军,今日死者为大。难道柳将军希望在这个时候闹起来吗?”高義压低了声音。柳邵目光一动,下意识的望向那火堆边上的人。可是顾筝一眼也没往这边看,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般。柳邵又看了看那火堆,里面的人已经看不到面容,可是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去世的是……”

    高義已然抢先道:“人已经去了,何必再提起惹人伤悲?柳将军,高義不过是一届莽夫,但有些话也不得不说。柳将军是什么样的为人,我并不在乎,可是既然大家都说柳将军用兵如神,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不是……也应该擦亮眼睛看一看身边的人到底长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呢?”

    高義的一番话说的扑朔迷离,让原本就已经心乱如麻的柳邵越发的迷茫:“你……”

    高已经放开了他,重新走到了顾筝身边,然这一次,他是以一个守护者的姿态站在顾筝的身边,仿佛有他站在那里,任何人都休想轻易的靠近。

    柳邵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然而此刻面对着熊熊大火,还有那一对站在一起的人,他终究还是止了步子,定定的站在原地。稍微冷静一些就不难想到,现在等着他的还有很多的事情。亟待解决的更是头疼……

    可是想起高義说的那番话,柳邵最终还是蹙起了眉头……

    大火一直烧,似乎已经烧了很久很久。直到那活生生的躯体被烧成灰。

    高義轻轻握住顾筝的手,耐心问道:“想好了!?”

    顾筝笑笑,并不做犹豫:“这里虽然冤魂聚集,却也是个自由的地方,母亲的骨灰散落在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她与父亲生前无法圆满,至少死后也应该在这个地方团聚。”

    高義听着,缓缓地松开了手。顾原弘,曾经崇州顾家仅剩的一位公子,就这样随着一阵风飘散在边关的不毛之地,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再无拘束,只愿找到那个已经记挂了许久的人……

    柳邵离开了。至少在顾筝他们回程的路上,柳邵没有再出现过。顾筝对这些似乎也并不在意,她操持了许多事情,人也已经乏了。顾原弘的离开,似乎带走了她不少的精力。现在她只想窝在高義的怀里,好好的睡上一觉。

    经过与陈军一战,寨子里早就重建的差不多,放眼望去,根本再看不到什么战后的痕迹。顾筝回来就直接睡了,并没有去高義那里,而是回来住在自己这边。她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没能顾忌到胡措和顾卿,两人倒是不累,或者说根本睡不着,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看着月亮,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阿福在顾卿的怀里睡着了,顾卿把他抱了进去,回来的时候见到胡措正在喝酒。她走到胡措边上坐下,拿走他的酒:“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越喝越愁。”

    胡措笑笑:“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想的格外的多,还总是想起以前犯浑的时候。那时候阿筝要顾着老头,要跟我爹学药理,可我……我到底能做什么呢……”

    顾卿也笑了。如果说胡措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那她就是什么都做不了。光是养自己的身子就养了许久,紧接着是照顾阿福。初为人母,又没有夫君在侧,无论如何都有一份说不清楚的酸楚,可是阿筝都明白,她都看在眼里。顾卿知道她一定是明白些什么,可是她就是不说。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保护他们。

    “阿措,如今阿筝向那个柳将军表露了自己,你说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我们……会不会……”

    胡措不说话了。

    自从老头死了之后,顾筝就变了。她从前是十分害怕的,更是不愿意被那些吴军发现。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阿筝好像完全不在乎,即便是被发现,也从容不迫。胡措不担心他们即将会面对什么,他更担心的是,阿筝会不会想要做什么……比如,给老头报仇……

    ……

    柳邵回到军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像林翔询问前往崇州的马车到哪里了。林翔表示柴姑娘那边已经报了信,心也的确是从驿站寄过来的,按照他们的脚程来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柳邵皱着眉头思考片刻,起身就准备往夏侯勤那边去。

    谁料刚走两步不到,临忻王夏侯庭就过来了。

    “柳将军这么着急,是要去找谁!?”

    柳邵抿了抿唇,道:“末将听闻樊阳王近几日身体不适,恰逢交战进入休战期,陈军暂时没有什么动静,末将想是不是应该送樊阳王回一趟崇州。”

    夏侯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这个兄弟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与柳将军都十分的清楚,若柳将军真的是为了将我这个兄长送回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可若是柳将军还有什么别的心思,还是趁早打住的好!”

    柳邵漠然的看了夏侯庭一眼,夏侯庭依旧是那副表情,柳邵勾唇一笑:“末将自会铭记在心。”

    好在夏侯庭并没有就此多做纠缠。只是在柳邵离开之后,派人跟了上去。

    如果还在从前,柳邵并不是没办法跟夏侯庭周旋,可是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现在有些不在状态,又或者说是心忧旁骛。阿涵果然没有死……不仅仅是她,就连顾先生都活到了现在……

    对于顾家,柳邵是有愧的。可是他还没能向顾老先生赔罪,见到的竟然就是他的尸体……

    高義的那番话,到底是指向谁!?

    一阵沉思之后,柳邵到了夏侯勤这边,他给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自然会去收拾夏侯庭的眼线。柳邵在奴婢的引领下,一路去到了夏侯勤这里。难得的是夏侯勤今天并没有喝醉。可是即便没有喝酒,也并不代表她看到柳邵的时候会有什么好脸色。

    “不知柳将军今日来找本王,又有何贵干?”

    柳邵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说话,夏侯勤并没有这个耐心跟他浪费时间,见他不说话,起身就往外面走。可是还没走出多远,柳邵的声音就传来了:“我见到她了。”

    一个她字,让夏侯勤的步子猛地一顿!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了柳邵一眼:“你、你说什么!?”

    柳邵轻笑一声,转过身来:“夏侯勤,你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弥补你五年前犯下的错,为了让心中的内疚清减一些。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你想说的那些话,那个人根本没有听到,因为她还活着。你要怎么办……”

    夏侯勤如遭雷击,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还活着……

    还活着……

    阿涵,她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你在哪里见到她了!你说!你说啊!”夏侯勤猛地上前抓住柳邵的衣领,柳邵竟也不反抗,只是冷笑着看他:“夏侯勤,现在并不是你来质问我的时候,我告诉你这些,也不是为了看你发疯的……”

    夏侯勤的手骤然一送,整个人都有些呆愣:“你……你什么意思?”

    柳邵的目光沉了几分:“与其悼念已经无法回来的死人,不如实实在在的为活人做些什么……”

    ……

    顾筝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头,正翻看一本册子的高義。

    两人虽然没有正式的成亲仪式,也没有什么官府文件拟文盖章,来为两人的关系做一个证实。可是这并不妨碍两人相处间的亲密。高義并没有因为顾筝醒来而有什么反应,反倒是继续专注认真的翻手里的册子。顾筝难得见他这样,扒拉着他的胳膊坐起身来,下巴自然而然的搁在了他的肩头,顺势望向了他手中的书,不由得轻笑起来。

    原本还以为他这个架势是在看什么武林秘籍,谁知道是在翻她从前收集来的一些小册子。这些小册子并非什么大家所著,更多时候是见闻录。都是一些游客寻山问水之后写出的,虽然文笔显拙,但那实实在在的趣闻和新鲜的事情都十分吸引人,瑕不掩瑜,久而久之,她看的越来越多,收集的越来越多。可是顾筝忽然想起来,当日他们急匆匆的离开,根本没来得及整理屋里的东西,就连她曾经收集的那些书籍,也落了不少在以前的那个屋子里。

    现在高義手里的,赫然就是那屋子里的书。

    “你……从哪里弄来的!?”

    高義知道她醒了,笑着将书放在一边,转过身抱她:“你孤零零嫁给我,好像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五娘说女儿家总是有些东西贴身的。我想着你从先是住在山下的县城,那里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你的东西,既然要落居再次,自然住得舒服。原本以为你能有多少女儿家的东西,谁料……”他轻笑着看自己刚才看过的那本子:“就算是读书,也没见你读什么女儿家该读的书,这些杂七杂八的本子你倒是视若珍宝的收集了一屋子……还真叫人意外啊……”

    顾筝听他的感慨,只觉得好笑,好像能将顾原弘离去的阴霾的都扫的淡薄。她拿起那册子,心中也感慨起来:“没想到这些东西都还在,我原本以为是没有了的……”

    高義笑笑:“你当初走的急,东西都没收拾,官府又不能确定你们的下落,邻居也没有这个闲情管你们的家的事情,最终做的像是你们只是远行。屋里的东西都好好的,就是这些书最抢眼。”他捏着她的下巴:“不过一些地方我读起来也生涩难懂,你有空了陪我一起看看。”

    顾筝的笑容忽然凝滞了。高義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再想一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心中不免懊悔——顾筝既然要一心养家,又怎么会有闲情看书买书!?她的确好学,却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好学。如果还要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只怕……依旧是与顾原弘有关。

    没等高義问出口,顾筝已经拿起那本书,淡淡道:“高義,你知不知道,我母亲是被顾家收养的孩子。我父亲虽然饱读诗书,温和有礼,小的时候却得过一次重病。母亲见我父亲终日只能留在房间中习字,便到处搜罗一些奇闻异事,记载一个小本子上,一有空便去给他讲故事。我父亲身困一方小天地,可是无论是心中还是眼中,早已经遨游万里。大概也是那个时候,他对母亲便不一样了吧……之后他得了疯病,有时候十分的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平复他,无奈之下,忽然想起了这些事情,便开始给他讲故事……我也搜罗了很多……讲了很多……”

    顾筝不说话了,眼睛红红的。

    高義暗自懊悔,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只能去抚慰。他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摸摸她的脸:“我知你心中难过,可是父亲如今与母亲一样,不再痛苦,不再难受。你应当为他们开心才对……”

    顾筝没有反应,沉默一阵后,她忽然问道:“你说,那一日是飞鹰的鹰带着你们找到了我们,而后你们应当有追查那个绑架我们的人……现在,可有头绪!?”( 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