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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彻已经把最大的那块遮羞布给揭了,报仇也好,怨恨也罢,都不过是迁怒和泄的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如其所言,只是因为他比较弱罢了。≥
“你放屁!”王凯嘶吼的声音不再那么大,似乎有些底气不足。比张彻还高了一个头的他被提着衣领,反而被巨大的力气压得不得不屈膝。其实张彻的力气未必比他大了多少,只是气势已经凌于其上。
“你就当我是在放屁吧,下次那些人来,你可以尽情将事情推到我身上。”
张彻仿佛没了兴致般,松开了他衣领,轻轻将其推开,把方才打架时丢到一边的书包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连你人都找不到,当初举报信和报道又只有我的名字,他们只会把我打得更惨!”
“表彰和报道只有你的名字,怪我咯?”张彻笑了笑,背起书包,冷冷看了他一眼,“明天开始,我跟你一起放学,他们找到你,自然也就找到我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一个心有惴惴的王凯呆愣愣地看着那根被打飞的钢管,过了一会儿,才捡起来走了。张彻说的那些,未必就真的让他有什么道德负罪的感觉,他现在最迫切的,还是如何尽快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
晚上,王如意一边埋怨,一边给儿子擦着药酒:“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妈给你生出来,是让你去跟石头硬碰硬的么?”
“嘶……轻点轻点轻点!……这不是不小心么,我又不傻。”张彻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当时把钢管打掉还没感觉,现在他的右手已经肿了一倍有余,这几天恐怕都没法练字之类的了。索性最近瓶颈,搁置一下也好,他想得很开。
“妈,让我来吧。”李思婷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都肿了那么大了,他竟然也不吭一声,下午接自己时,除了虎口流了点血,也没什么问题啊,她直觉到这个弟弟又在瞒着自己什么。
“也好也好,我那边还有点衣服没洗完,臭小子这么大了,袜子也要让妈给你洗。”王如意一边絮叨几句,就将药棉交给她。
“我来帮哥哥吹。”小婉婷也凑了上来,在他手上轻轻吹了几口,浸了药酒的伤口凉丝丝的,很舒服。
“你下午说以后不来接我,怎么了?”李思婷一边给他包着纱布,一边压低声音道,当初为什么接自己被他蒙混了过去,现在说不接就不接了,当她是阿猫阿狗吗。
“哎,还不是那个班主任,她觉得我恃才傲物,太没教养了,决定每天放学都给我加点料,免得我一天不做作业。”张彻扯谎随口就来,眼皮也不眨一下。
“你不做作业,换哪个老师都不会高兴的。”李思婷扑哧一笑,弯弯的眉眼看着他,眼底却涌动着骄傲的神采。自己的弟弟又考了年级第一,还是全满分,虽然对她来说有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与有荣焉。
“哥哥这么厉害,不做作业就不做呗。”李婉婷见他手上伤口包扎好了,又一下蹦到大腿上去,小脑袋往他胸膛上拱。
“没奶,没奶,快出去。”张彻提着这丫头的辫子就给她扔了出去,“说了叫哥就行,再整天叫哥哥打你屁股了。”
“就叫,就叫,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小婉婷咯咯笑着,朝他做了个鬼脸就钻自己小房间去了。
“咯咯咯咯咯,小母鸡下蛋才这样叫。”张彻朝她背影喊了声,轻轻躺倒在沙上,夏天的凉木垫子还没拿掉,枕着不舒服,他扭了几下,就把头枕到李思婷大腿上去了。
“快下去!在客厅呢,多大人了,妈看见了又得说你!”李思婷脸红扑扑的,今天没有雨,她还是穿着凉裙,坐到沙上的时候,大腿会裸一小半出来,张彻枕到的,正是那一小半欺霜赛雪的白嫩部位。感觉到那暖暖热热,又有头摩挲的异样感,她嗔怪地拿指头点了他额头几下。
见他懒懒散散,面色有些苍白的疲累憔悴样子,又心疼地帮他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了?”
张彻双目瞪大,看着雪白的乳胶漆天花板,瞳孔涣散不知神游何处,闻言才稍有了些聚焦,转向她那张稍蹙娥眉的脸:“姐,你信因果吗?”
李思婷想了想,莞尔轻笑道:“我信啊,因果报应,菩萨不会放过做坏事的人,但也一定不会冤枉有善心的好人。即便他不小心做了错事,只要本意是好的,也会笑着原谅他吧。”
“姐,你真聪明。”张彻笑了笑,自己随便问个问题,也能被她察觉到什么,拉拉她的手,表示接收到了这份关心。
原谅么……哪儿那么容易啊。对于王凯来说,这个结局当然可以说他自讨苦吃,但对于他的家人、他的父母,这纯粹就是无妄之灾,根本就是被无辜牵扯到的可怜人罢了。
妻离子散,家破人离,最后演变成这个结局,恶当然是天缘网吧的老板那一方,无论从法律审判还是从什么角度来讲,他让王凯举报网吧,给南安市人民除去一害,这有错吗?没有,这既不违法,也不会被判刑。但最终张家从此次事件中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因而少了一大半的原始资本累积过程,他做好事成了获益方,而让别人承担了最后的苦处,尽管并非本意,结局如此,如果王凯的父母知道了全部真相,恐怕要一辈子诅咒张彻阴德损尽、不得好死。
在戳破王凯的遮羞布时,张彻一一指出了他性格的劣面,言之凿凿,表示这一切与他本人有脱不开的关系,别想甩锅一副纯粹受害者的样子。但最开始,不正是他激将怂恿,利用了王凯虚荣好强又自私的性格弱点,才成功做成了这件事情,并且没有留下一丝自己的痕迹吗?
古今多少成败事,自己这一关最难过,张彻并不是多么道德高尚的人,但害无辜者遭受这一场无妄之灾,他责无旁贷。
“从小你就一副强势镇定的样子,那时候比我还像个小大人,许多时候胡闹好玩,总是把持着尺度,没有迷茫,没有害怕,很少见你也有这么挣扎虚弱的时候。”
李思婷帮他按摩着太阳穴,语气有着淡淡的追忆,也有淡淡的关心和询问的意思。
“心不为利衰毁誉称讥苦乐所摧破,是为八风不动。我毕竟还不是佛陀啊。”张彻轻轻笑了笑,用一句禅语回答了她,也变相地阻止了这个话题的继续。
不管怎么说,他并不是分不清敌我矛盾的人,追根究底,也要先对付那个真正的加害者。
“张彻,鞋柜上有封信,又是蓉城来的,我帮你拿回来了。”
外间阳台上传来了王如意的声音,张彻一愣,撑起身子走到鞋柜旁。信封是淡淡的天蓝色,寄信人和寄信地址的格子,只写了一个字。
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