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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来慢慢地眨眼,眼神扫过这两位大人物,心中暗暗思量。
看来,自己对西北军的原本的印象可能是有些问题的。
他虽然早就听说启国军部能与修行界抗衡,但是他本能地有些不很相信,或者说他认为这句话是有所夸大的。
他经历天鼎大会,看见过那么多的修行者,也侧面窥见了启国修行江湖,尤其是更目睹了四境修行者改天换地的强大,他对修行者的强大的印象已经很深刻了。
在他想来,面对这种强大的力量,若非是启国皇室拥有天下第一大的宗门,以此镇压修行界,那么很可能整个大陆都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袁来上辈子简单学过武,虽不精深,但也深知武人的精气神强于普通人,人一旦开始学武,看人的角度都会有所不同,个体力量上的超越带来的只会是整个社会的平衡被打破,所谓的侠以武犯禁,便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一切拥有灵智的生物的共性。
修行者的个体力量越强大,看待普通人的眼光就会越加变化,更别谈修行到高深境界本身的生命层次都会有所超脱了。
所以说,在潜移默化之下,袁来已经从最开始的对修行者的强大有所怀疑到了现在,反而对人数的优势信心不足了。
纵使他参加了扫荡军,但是他看到的也只有那些军中修行者,说白了,那些人脱去铠甲,在花名册上除去军籍,便就是正经的修行者,然而整个西北军十多万军兵,又能有多少个修行者?
而那么多的普通士兵又如何对抗强大的四境高人?
不知不觉间,他对两者之间的信赖已经颠倒,所以自从到了西北,他对申屠沃甲的力量重视就无形中降低了许多。
他总觉得,西北军的实力顶多与某个大宗门相当,却不可能敌得过多个宗门,更不要说整个修行界。
申屠沃甲得知草原世界后,没有独吞而是广发天下,召集天下宗门来此,在袁来看来就是一种吃不下却又舍不得两种情绪汇集在一起而成的动作。
自己的胃口吞不下,所以叫所有人来,他再作为此处东道主在其中拿一份合适的利益。
袁来不否认,自己先前就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可能错了。
室内一时安静,落针可闻。
唐静岩眯着眼,不信地又问道:“将军说什么?”
申屠沃甲淡淡重复道:“我说既然长老的事情不急,那干脆晚上在大帐里说罢,正好到时候人多,办事也方便,我这边就不多留你了。”
这个男人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没有注意到唐静岩脸上的寒霜。
唐静岩没有动,他今日不断燃起的怒火几乎在胸膛里咆哮,但他不敢发泄,因为他是太一宗长老,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个修行者中的“莽夫”有多强,不是指的他个人,而是说西北军,他知道西北军的强大,所以他有怒火却不敢倾吐。
这种感觉很坏,唐静岩的胸口也开始起伏。
“唐长老还有事?”申屠沃甲开口问道,无异于在催促。
“好……”唐静岩咬着牙,表面上故作平静,深深地看了申屠沃甲一眼,而后走向门口,在推门的刹那忽然开口说:“说起来不只是将军对袁来感兴趣,这里的不少修行者都对他很感兴趣,我想,等其他道友得知他也来了,应该都会想见一见的!”
申屠沃甲的嘴角忽然隐秘地向下一弯,看来他对唐静岩的这句“威胁”也很不高兴。
他一旦不高兴了,袁来心头那种天暗了下来的感觉便又出现了。
这次他相信唐静岩也清楚地察觉到了,因为唐静岩迈步出门的腿突然一颤,险些一个趔趄,唐静岩也害怕这位西北王发了真怒,受此袭击竟然一声不吭,径直离去。
门被卫士小心地关紧。
屋子里终于又只剩下两个人,那种天黑的错觉也就烟消云散了。
申屠沃甲与袁来对视,这次没有了第三人在场,两个人的对视便变得直接而漫长了起来。
袁来平静地与其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任何胆怯和避让,没有天才少年固有的犀利锋芒,也没有草包少年那种懦弱退让。
眼,是心灵之窗。
神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便也为你开启了一扇窗。
所以说,窗是神创造的。
对这片大陆的修行者而言,世上没有造物神,有的只有修到极致破碎虚空的仙人。
所以,人的精神、本心的“神”就站在窗户,静静打量这个世界,与其他的“神”相互遥望。
对视,意味着心神的碰撞,申屠沃甲的心神之坚,之冷,让袁来感觉恐惧,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西北的四季,看到了关外的苦寒,看到了埋在大雪中的兵戈,看到了寒光闪烁以及关外坚硬之山石。
同样,申屠沃甲从袁来的眼中则看到了深深的潭水,只有表面的涟漪,再往深就开始浑浊,在那阳光照耀不到底部的地方,寒潭之底,是一片冰,冰上映照着一个暗淡的太阳,以及死去的乌云,那是袁来前世的记忆,那是被他埋藏封印的上一世人生,一个人的人生能有多厚?化作一本书的话可以是内容的几十万字,也可以是封面内侧的寥寥几十字简介,可以浓缩成一句话,也可以啰嗦成大叠废稿。
但如果化作冰层,却只有很薄的一层,如同一面冰境,映照着一生的人世浮华。
关外寒风依旧,今日天气阴沉,从群山的后面出现了一大片漫无边际的乌云,遮住了本就并不透亮的天光。
西北军的申屠大字旗高高挂在旗杆上,旗杆极粗,旗帜极大,迎风招展,宛如战袍凌空。
旗帜猎猎。
远处来回奔忙的奔马,以及大车,那些仍旧在建设营寨的密密麻麻的人都在忙碌,铁器发出声响,传得很远。
站在房间外的两个守卫士兵腰杆笔直,房门很厚,但是如果想他们也能听到一些声响。可是此时房间里一片安静。
两个人都有些诧异,互相对视,两人的眼中都有同一个疑惑:房间里,大帅和那少年,在做什么呢?
“很好。”
申屠沃甲收回目光,长叹道:“不错。”
袁来也收回目光,谦逊地笑了笑说:”大帅过奖。“
申屠沃甲摇头道:“你的心境不仅仅是二境吧。”
袁来并没有讶异,因为这点不仅仅是申屠沃甲看了出来,包括道林、武当归都看出来过,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在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身份的时候,在沈城,王泰之都很有可能看出来过。
“的确有前辈说过,我的心境要稍微高一些。”袁来含笑。
“稍微高一些?”申屠沃甲重复了一遍,一边行走了几步,示意袁来落座,同时自己也坐下,一边道:“在我看来,可不仅仅是稍微啊!”
袁来无意在这件事上多说,便只含笑不语。
“好了!前些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今天见了果然让人意外,好,好啊!”申屠沃甲对他的印象似乎不错,不过闲话说了几句,申屠还是道,“今天来此,有什么事你知道吧?”
袁来点头,说:“关叔都告诉我了,刚来的时候这里没人,所以……”
他想解释一下,但申屠只是摇摇头,说:“我知道了。”
袁来眨眨眼,闭上了嘴,静静等待。
“那,既然你答应来此,肯不肯把那范围标出来?“申屠从桌案下摸出一张地图,放在桌上,目光炯炯地问道。
袁来眯眯眼,说:“当然。”
但是他说完却是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也想问几个问题,不知道可以么?”
嗯?
申屠沃甲横眉一条,很意外地看着他,似乎很意外于袁来的胆子,毕竟,敢于和他讨价还价的少年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事实上假若袁来这句话传出去恐怕都要引人注目,尤其是那些了解申屠沃甲凶名的人,申屠沃甲的治军之道有柔也有刚,他的脾气有时候好,有时候也格外的坏,在某些时候,也从来不缺乏狠辣甚至血腥残忍的手段。
所以敢于和他讨价还价的人,胆子应该都很大,非常之大。
不过,许是因为心中的一点赏识,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总之,申屠沃甲没有发怒,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沉默持续了数息,申屠才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