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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上模糊的影像里,一条人影投入了火海之中。
这个人,当然就是杨隽。
迷雾中叠影重重,因为大秃鹫展翅扑腾而喧嚣起来的影子们瞬间静默无声。
大秃鹫也扭过纤细的脖子,看向石壁。
“这小子疯了?”终于,在那条影子扑进火海之中后,一条高壮的影子摇摇晃晃地从迷雾里挤到石壁前,“那可是幽冥灵火,他就不怕魂飞魄散?”
喧嚣的影子都静默了一瞬。幽冥灵火焚尽一切魂魄,他们当然都很怕。
最后还是大秃鹫听到这句话,把黏在石壁上的视线转过来,鄙夷道:“蠢货!”
“你们就是一群残魂,当然怕幽冥灵火。这小子是个阳气正足的少年修士,肉身强悍无比,还用怕什么幽冥灵火!”
群魂一听,又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刚才那个高壮的影子说道:“肉身强悍?论肉身强悍,谁比得上我们银鬃豕一族。”
原来这是一头银鬃豕的残魂,众魂皆肃然起敬,银鬃豕骨骼强悍,浑身还覆盖着长达五寸的坚硬毛刺,肉身之强悍在兽族里是有口皆碑的。
唯有大秃鹫翅膀一扇,把这头银鬃手的残魂拍飞出去:“嘚瑟个毛,你现在不就是一残魂!”
那高壮黑影瞬间被从石壁前扫开,旁边还有一群个头略小些的残魂受了池鱼之殃,被一并拂开了。
群魂里爆发出一片轰然的笑声,没有被波及到的残魂都很不厚道地嘲笑着曾经很强悍如今很虚弱的银鬃豕。
“笑什么笑!都给我闭嘴!”秃鹫威严地大喝一声,对着群魂道:“我去看看。你们老实点,别让我知道谁惹是生非!”
大秃鹫对于自己能够说出一两个成语来非常自得,一股淡淡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毕竟,自己可是跟随过乘道真人的,有文化的鸟。
大秃鹫在这群残魂之中,似有极高的威望,此话一出,群魂噤若寒蝉。
那高壮的银鬃豕影子没一会儿就飘了回来,幽幽道:“大鸟很看好这只小人?”
方才那道尖利的声音又道:“难不成再死一次?”
在场的皆是为万屠刀摄魂夺魄印所困的残魂,全都是死过一次的。但他们所历的远不仅于此,否则也不会自万屠刀诞世数十万年,只余下如今这些残魂,其中更是以灵兽妖兽为主。至于凶兽,呵呵……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一条又一条的影子相继消失在惨淡的迷雾之中。
世人都说迷雾隐界中的残魂可怕,视为邪祟,却不知迷雾隐界中的残魂也苦于万屠刀之困囿而不得出。
视之无形,听之无声,谓之幽冥。
杨隽自一跃而下,在经过一层灼热的气浪之后,便是坠入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空间。四周空空荡荡,如若无物,却又不似迷雾隐界中那般灰蒙蒙迷迷茫茫。
迷雾有形,他现在所在的空间却是一片虚无。无形无声,飘飘不知何所在。
杨隽想,怪不得之前御刀往上无法冲破那一层禁锢,原来,这个隐蔽空间的出路不在上,而在下。
他也只是从字面意思上猜,“上刀山,下火海。”
杨隽思忖,“刀山、火海”可能是抽象的虚指,但“上”和“下”却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实指。
既然要下,除了弃浮舟而入火海,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所以他选择了自杀式的一跃,弃了暂时看起来还算万无一失却毫无突破之处的图纹浮舟,跃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杨隽站在漂浮的图纹之上时,看见原本的黑色图纹地面化作滔滔火海,周身的触感全是融融热意,呼吸间,从鼻腔钻进去的空气都如同焰火一般滚烫。
这火海,实在也算不得虚假,至少,这一片热浪是自己真实感受到的。只是,没有滚滚浓烟罢了。
同时,他这一跳,也是取“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从看似绝境之处寻找生机。
四周的空茫,让杨隽的意识空前清晰,回想起之前的所遇。
所谓“上刀山,下火海”,听起来似乎是对于武力的考验,但是事实又不仅于此。
无边无际的图纹大地,野草般斩之不尽生生不息的尖刃,绝不是以让他现在这点微末修为能够应付的得来的。
然而,顺着图纹印痕,万屠刀堪堪制住了尖刃。
杨隽想,武力有多高并不怎样,那一枚摄魂夺魄印的图纹才是自己能踏上刀山的根本原因,而解印的过程也的确非常耗费心神。
摄魂夺魄印那些乍一看繁杂而没有规律的纹路很容易让人完全失去耐心,或者说不满整片大地的图纹,谁能想到原本只是一枚附法图纹之印痕?
甚至现在想来,大秃鹫“上刀山,下火海”六字,早就给了自己足够的提示。
再想到大秃鹫的其他言语,杨隽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只是尚不敢确定。
他静静地悬浮或者说漂浮在一片虚空之中,周围无所谓白也无所谓黑,也说不清是明还是暗,因为是虚无,不知上下,不辨西东,因此就连是悬浮或者漂浮都不确定。
这是一个绝对密闭而幽静的空间,四周空无一人。
这种场景其实最能激发人潜藏的恐惧感,但是杨隽没有半点恐慌。他甚至觉得,这样的环境很适合冥想。
在穿越之前,杨隽很少独处,很多时候都是万事不过心的性子。直到成为“楚恪”之后,才慢慢体会到独处的妙处。
独自一人的时候,可以更多地挖掘自己的内心,也是认识自己的一个过程。
在凌初山,他就常常独处,那一顿时间,正是杨隽适应身份、适应玄天门的重要阶段。而在武试之后,被氓山真人带到荒山野洞,除了来回猎兽的路上,他很少有独处的空间,也很久没有这样放空心神地冥想了。
绝对的静谧,使得大脑神经异常活跃。许多深埋的记忆被挖掘出来,在杨隽面前一一展现。
例如,焚膏煮药之时涌现出的一分模糊记忆。屋舍、树木、一个女子朦胧的身影,还有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前面两次,杨隽都没能看清这女子的面容和她的声音,这一次,眼睛上的阴翳迷蒙渐消。于是,笼罩在一片夕阳中朦胧的树影慢慢变得清晰,逆光而立的女子,也显现出玲珑的身姿和一身华美的衣裙。
暖阳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整个人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女一样耀眼。她的声音也温柔得不像话,似柔柔的烟,清浅的水。
她在说:“小恪,小恪……”
因为逆光,这女子的面容还有些模糊,但已然可以分辨出是一个姿容绝美女子,甚至依稀和楚恪的五官有些相像。
杨隽眉心狠狠地一跳,蓦地从这幻境中醒过神来。
这个人,就是傅君竹罢?
八月回返嵊洲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杨隽还曾有过去曲游楚家大宅参与神木令的争夺,后来却是因掉落大金河误入灵原而中断。其后更是从静悄悄那里得知,诸多世家势力均知神木令的所在,但全都按捺不动。
回到玄天门的杨隽自此安心于修为等级的提升。甚至曲游楚家乃至傅君竹都被他在脑海中可以弱化,毕竟,作为楚恪,他从未受到来自楚家的只言片语。
不想,最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进入这副幻境。
遥远的嵊洲东北,曲游。
一栋临湖的古老大宅里,有一座偏僻的小院。院外遍植花木,在隆冬中染上了一丝雪色,异常清幽,而院中却空旷得可怜,除了几间屋舍,别无他物,连花圃也没有一个,显得有些单调。
正屋轩窗大开,一个姿容秀丽的女子坐在窗前,白玉无瑕的右手持着一面镶嵌着宝石的小铜镜,纤长细腻如青葱的右手食指与中指柔柔地拂过自己的眉梢,似当窗理云鬓的模样。
她两片皓朱菱唇微微翕动,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而后神色一黯,修眉微蹙,眼中流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
“小恪,你怎么不理我呢?”
院门外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傅君竹眸光微动,姿势却半分未改,只移动手指在眉心的额钿上按了按。
半点没有放轻脚步的丫鬟,啪嗒啪嗒跑到院中,远远就看见傅君竹对镜理妆的模样,鄙夷地撇了撇嘴。长得倾国倾城又怎么样,老爷还不是从来都不睡你。
嘴里却脆生生地喊道:“傅姨娘,大公子有信来了,老爷叫你一并去听听。”
大公子当然是荣夫人所出的楚怿,跟她可没有半分关系。楚彦慈让她去听,肯定是里面有关于小恪的消息。
傅君竹微微一笑,瞬如牡丹花开,光彩照人,晃得那丫鬟一阵眼晕,回过神来,又是暗骂,妖孽!
傅君竹自然不理会这小丫鬟想些什么,将铜镜随意地倒扣在桌面上,就起身跨出房门。自己联系不上小恪,只好勉为其难地听听楚怿的家信了。
杨隽不知曲游楚宅发生的事,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一道点点凝现出的身影。
宽袍大袖,藏青色的道袍,衣领袖口都绣着繁复的花纹。杨隽微微眯眼,这个打扮……很熟悉。
“乘道师祖!”他脱口而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