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飙了一通脏话后,庞贵心里舒坦了一些,可这气归气,事还得办。要不然哪天真的落在军统这帮王八蛋手里那可是不死也要掉层皮的。
庞贵在屋里来回度步,思索许久之后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我是庞贵,有事找领事大人”正如肖青青所料,庞贵将此事告诉了詹姆士,他知道詹姆士必定会通知阎青,只要等阎青把人送走他再和军统的人去阎公馆搜查,这样一来他这事就算办得圆满了,两边都有交代。
庞贵对自己的这个计划很满意,就算事后军统局的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怪不了他,因为消息不是他告诉阎青的,向英国人报告巡捕房的行动也是很正常的事。
阎公馆,刚刚接到英国大使馆电话的阎青走到窗前,他掀开窗帘一角朝街上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几个头戴毡帽的人在街道对面蹲着或靠在电线杆上,不时向公馆门口张望。
“二弟你来看看”阎青对江晓说道,江晓走过来看了看街道上的情况。
“刚刚英国人打电话过来,看样子这帮人要动手了,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江晓想了想然后说道:“既然连英国人都知道这件事,只能说明他们想逼着我们把人送走,如果我们现在送人出去的话就刚好中了他们的圈套,我敢说现在这条街上恐怕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送也不是,留在这也不行,英国人的话说得很明显,他在提醒我只有两天时间处理这件事,如果南京政府的人出面,他怎么也要卖点面子”在这种情况下阎青也觉得有些棘手,硬冲出去他倒是不怕,只不过他不能拿着弟兄们的性命来做这样的事,再说对方是肖青青的人,他欠这个女人的太多,一向重情重义的他不想就这么和肖青青翻脸。
这是感情和良知的纠结,感情上他应该倾向肖青青,这个女人对他有救命之恩,能在上海滩闯到现在这样和肖青青有着莫大的关系。而良知却让他不能容忍许文良就这么落在这帮人手中,秦柯死去的样子阎青还记忆犹新。
“要把人平安送出去倒不是问题”
江晓这句话让阎青感到很兴奋:“快说说看,怎么个送法?”
江晓把他的计划说了出来,阎青听完哈哈大笑:“二弟啊二弟,真有你的,别人说我阎青是一人顶千人,而你则是一句话顶千人”
当天晚上,整个上海滩道上的大佬以及武馆馆主还有青帮香主以上的人物都接到一张发自阎公馆的请帖,内容是为答谢上海滩各路英雄对阎青的关照,特地于明日中午在阎公馆大摆宴席以示感谢。
“什么意思?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陈闵龙看着这张请帖皱了皱眉头,他怎么看都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欧阳子表情很平静;“想知道他卖的什么药,去看看就清楚了”
“难道他想学张笑林,也要来个武林大会搞劳么子武林盟主之类的名堂不成?”陈闵龙眯起的双眼闪出一道凶光,任何人要想踩到他的头上都是他无法容忍的。
欧阳子不赞同他这个想法:“如果他有这个称霸上海滩的念头,那青帮帮主现在就不是肖辕而是他了”说到这欧阳子带着一丝感慨的接着说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上海滩成为一个笑傲群雄的人物,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浪打得也未免太急了点”陈闵龙语气带着一丝嫉妒,听到陈闵龙的话欧阳子心里有些微微叹气,陈闵龙也是一位枭雄了,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会容人,俗话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想要自己更加强大就要有着虚怀若谷的胸襟。
第二天中午,阎公馆门庭如市,到这里轿车和马车还有黄包车络绎不绝,阎青在门口摆着一张笑脸开始让他觉得苦逼的接待活,不断的向到来的客人打招呼,和阎青的笑脸截然相反的是不远处坐在轿车里的肖青青,她的脸色冷若冰霜。
“小姐,咱们怎么办?”王金也是黑着一张脸“要不叫弟兄冲进去搜得了,凭咱一百来支枪谅也没有多少人敢反抗”
肖青青断然否决了王金的主意:“你不要把阎青和那些江湖人士相提并论,他和他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在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以为他会惧怕我们这百来杆枪吗?你也听说过就在这个大门前,他是单刀匹马面对上万人尚且毫无惧色,你觉得还有谁有他这般胆色?”
王金面带尴尬的摇摇头,几百号人他都不敢硬拼,更别说上万人,这并不是说阎青有着惊世骇俗的武功,而是说明他有着无所畏惧的本色:“要说有谁能像他这般,除了那三国演义中喝断当阳桥的张翼德和七进七出曹营的赵子龙之外,我想也只有疯子能做出这样的事”
肖青青接着说道:“这里是英租界,如果枪声一响,人又没抓到,到时这个责任你我都背不起,你也知道现在上头对这些个洋人是拍马奉承还来不及,一旦我们惹恼了洋人,说不定南京那边立马就会让我们当了替死鬼,做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了”
王金此时也是有些愤愤不平:“我们是出生入死,他们是有功就抢,有事就推,就是这样一帮人弄得到处是乌烟瘴气”
“所以说要想不被人当枪使,那就必须要爬到别人的头上去,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小姐,现在我们不能闯进去抓人,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守着门口一个一个的盘查吧”军统局权利很大,凌驾于任何机关部门之上,王金向来是想抓谁就抓谁,有时甚至连杀人都是由着性子,今天他第一次觉得有些憋屈。其实王金心里觉得有件事很奇怪,他知道肖青青和阎青的关系,为什么这个阎青连肖青青的面子都不给。
肖青青仿佛知道王金在想什么,看着阎公馆门口络绎不绝的人们,她平静的说道:“该和他谈谈了”
一辆轿车缓缓驶向阎公馆,就在快要到达阎公馆门口时,车上坐着的陈闵龙问身边的欧阳子:“欧阳先生,你有没注意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欧阳子目光透过车窗在向边街道仔细看了一遍,夹杂在过路的行人以及前来赴宴的人群中,有一批人正在紧紧的盯着阎公馆门口:“奇怪,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道上的”
“你说的没错,我看应该是国民党政府的人”
“哦”欧阳子感到有些意外:“你从哪方面看出来的?”
“这些人多数腰间都是鼓鼓的,只有带着手枪才会这样,这般明目张胆的在阎公馆面前晃悠,除了皇粮的那些人,还有谁敢如此”陈闵龙到底是位老江湖,一下就看出这些人的来历。
“呵呵,看来这位阎青倒真是个专惹麻烦的人,连这些人都盯上他了”欧阳子摇头笑着说道:“看来今天这顿饭大有名堂”
“是啊,而且这事恐怕不会小,阎青是这英租界领事大人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大事,国民党政府是不会想去捅阎青这个马蜂窝的”陈闵龙仿佛察觉到什么,对于他来说是非常乐意看到阎青出事的。
这次的午餐进行得很是平常,阎青也只是在台上说了几句感谢道上之人抬爱的话,接着就是吃饭,散场。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这让所有赴宴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但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随着宴会散场,阎青让潘龙和潘虎护送许文良混在出去的人群之中出了阎公馆,虽然王金等人已经很仔细的观察了,但毕竟来赴宴的人太多,根本就没人发觉到。
傍晚,阎青接到肖青青叫人捎来的口信,约他明日见面。
阎青站在窗口看着四处随着夜幕降临渐渐亮起的霓虹灯,想到明天和肖青青的会面他心里有些纠结。
这时吟香拿着一件外套走到他的背后替他披上:“在想和青青见面的事情吧?”
“嗯,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我欠她的太多,甚至这条命也是让她给救下来的,但我却几次阻碍她的事情”
“那你有没有后悔出手救人呢?”吟香轻声的问道。
“如果让我再次选择,我还是会这么做的,我可以将这条命还给他,但要我昧着良心我做不到”
“那还烦恼什么?有些人活着为了金钱,权力,有些人却是为情为义,有句话说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没有多少事是能够两全其美的,我觉得只要做的是自己不会后悔事就行了”
吟香的话让阎青的顾虑一扫而空:“你说的没错,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我本来应该先去找她的”
“咱们认识有大半年了吧”肖青青替阎青道上一杯茶,本来在寒冷的冬天光是看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心里都会添加一点暖意,但今天这些气雾却仿佛在增添着两人之间的隔阂。
“没错,快一年了“阎青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进暖春阁见到肖青青时的情形。
“日子过得真快”肖青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眼间你这个当年的码头工人就成为了威震上海的大佬”
“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也走不到今天,说不定早就在江里喂鱼了”阎青坦然说道。
“那为什么还要处处妨碍我办事?”肖青青眼睛盯着手中的茶杯,手心感觉得到杯子在渐渐的变凉。
“那两人是我的朋友,要我坐视不理,我办不到”阎青知道任何借口都瞒不过肖青青,他也不是会找借口的人。
“你不忍心他们受苦,那我呢?你就没有想过我吗?”
“如果你遇到危险,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帮你,就算是死我也毫不犹豫”阎青的话音不大,但每个字听着就像铁凿在坚硬的岩石上凿出来一样。
“我相信你会这么做”肖青青点点头,她了解阎青,这是一个对情义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男人。
两人陷入了沉默,四周的空气仿佛变得凝固了,只有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各种声音提醒两人,时间在悄悄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阎青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涂着红漆的小木盒,木盒虽小,但做工精细,每个面上都雕着一只凤凰,小小的凤凰栩栩如生,有如鬼斧神工一般。
打开这个看起来昂贵无比的木盒,一丝柔和的光线从盒子里散发出来,肖青青看向盒子内,只见一颗鹅卵般大小晶莹剔透的珠子躺在木盒当中。
夜明珠。像肖青青这个见多识广的人都大吃一惊。夜明珠极为罕见,这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更何况像眼前这么大的一颗,那真的是无价之宝了。
“我母亲在我出门前给了我一只玉簪,说是让我给她儿媳带的,我给了吟香。这只夜明珠是我父亲给我的,这是我阎家的宝物。他让我把这只珠子传给我儿子,然后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说到这阎青看着面前的肖青青,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嫁给我吧,你和我还有吟香,我们三人一起过这辈子”说完将夜明珠放在肖青青的面前。
肖青青拿起盒子中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夜明珠里面好像有一只凤凰在翩翩起舞。肖青青笑了,两颗泪珠顺着脸颊划下。她很开心,也许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一个她喜欢的男人拿着一无价之宝向她求婚,这种情形只有在梦中才有过。
肖青青看着这颗夜明珠仿佛有些痴了,她感觉到自己那颗冰冷许久的心在悄悄融化,就在她几乎要脱口说出答应阎青的话时,心底另外一个声音制止了她。
肖青青慢慢的将夜明珠放回盒子关上,她的眼神还沉浸在那珠子发出的迷幻光线当中。
“你可以放弃你现在的地位,放下你的弟兄陪我和吟香吗?”回过神来的肖青青问阎青。
“我能放下这些”阎青肯定的回答肖青青:“以前或许不行,现在他们都过得很好,天涯,海角,甚至外国,只要我们三人在一起,去哪都行”
“你能放下一切,但是我不能,对不起”肖青青眼圈变得通红,她伸出手抚摸阎青的脸:“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刻,我没有后悔认识你”接着在阎青的脸上吻了一下便起身离开,她害怕再待下去自己会改变主意。
打开门就要出去的肖青青说了最后一句话:“今后我帮不上你什么了,你自己要小心”
人走茶凉,独自坐在包厢内的阎青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奈。
一杯清茶送卿行,从此萧郎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