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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毕业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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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影,大礼堂,宋铮他们班上的学员正在排练毕业大戏,虽然学期只有四个月,从入学开始一直到现在快要毕业了,都有点儿草台班子的意思,可节目的流程就是如此,好歹来了一次北影,快结束的时候,来上一出毕业大戏,也算是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了。

    宋铮今天公司那边有点儿事,来的晚了,一进大礼堂就瞧见台上排练的正热闹呢。

    学员们正在排练的这出话剧叫《灵魂拒葬》,当初宋铮和刘烨在蜀中的山沟沟里体验生活的时候,曾听刘烨说过,他们中戏毕业的时候,毕业大戏就是这出《灵魂拒葬》。

    所以当他们几个老师讨论毕业大戏的时候,汤维一提这出戏,宋铮觉得挺耳熟的,立刻就答应了。

    可是看过剧本之后,宋铮才发现,当初刘烨口中十分高大上的一出戏,怎么还神神叨叨的,连着看了几遍,他这个金球奖,奥斯卡双料最佳编剧的获得者,愣是没明白,这破玩意儿到底要说什么。

    宋铮也只能承认,话剧这东西,离他真的很遥远,这种表演方式,他也完全欣赏不来,舞台上的演员好像都得脸红脖子粗的疯喊,搞得面目狰狞,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舞台上,佟洁石此刻正用着一种非常陌生的深沉语调,对陈都翎道:“贝丝,我忘不了家乡的那条小河,每当我们吃过晚饭或是早晨醒来,推开窗户,看到河面荡起的层层薄雾。我忘不了夏日里当太阳把草地晒得发黄.和你散步时闻到的芳香~~~~”

    说着,一下卡了壳,不好意思的对着台下正盯着他们的张寒予,道:“老师,这段太长了,老忘。”

    张寒予没说话,反倒是和他演对手戏的陈都翎安慰道:“没事,咱们再来一遍。”

    也没有人喊开始,佟洁石又念起了大段的台词:“贝丝,你还记得么?那时我们在白云下在草地上跳舞,那时你对我说!”

    这一次佟洁石倒是完整的顺了下来,情绪饱满,最后那仨字“对我说”,声音猛然拔高,让人听着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陈都翎就循着佟洁石的尾音接上去,比他更动情,道:“是的,约翰,我记得,那时我站在草垛上大声喊着:约翰!”

    这俩人的台词功力在班上算是最好的了,表演的声情并茂。

    只不过宋铮看着依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琼瑶式的台词,他就已经很是腻歪了,结果这一大段下来,比TM琼遥还琼遥。

    《灵魂拒葬》的角色,一共有二十来个,但是考虑到他们班的人数,张寒予就做了改编,缩减到十几人。

    张寒予是这出戏的指导老师,话剧这么高端的舞台艺术,宋铮玩不转,他这人又特有自知之明,既然挨不上边,干脆就不跟着掺合,最多也就是指导一下学员们的表演,其他的都交给张寒予来负责了。

    当然了,就算是指导表演,也是捣乱的成分居多。

    宋铮连原版都没听说过,更别提改编版的,一开始排练得时候,还觉着挺新鲜,可后来就越看就越无聊,实在搞不懂,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保持深沉。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宋铮感觉好像除了他之外,每个人都融进去了,哪怕表现得再夸张,再不自然,都丝毫没觉得这是件很好笑的事情。

    反而,他们脸上都显露出一种极为强烈的严肃和饥渴感,那种对戏,对表演的渴望,近乎疯狂一样。

    这让宋铮有点儿郁闷,因为在这样的气氛下,他感觉自己特多余,完全融不进去。

    又排了一会,张寒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道:“行了,先歇会儿吧。”

    佟洁石等几个主角瞬间跟散了架似的,瘫在地上,大冷天的也累的满身大汗。

    “哥!你给说说,怎么样啊?”张婧初刚才就看到宋铮到了,这会儿休息,笑着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还不忘挤兑了一句。

    宋铮不懂话剧艺术,关于这个张婧初是早就知道的。

    “成心是不是,明知道我都看不明白!”

    说到这个,宋铮真是郁闷的厉害,关于表演上的事,别的他一看就明白,偏偏话剧就一窍不通。

    “老张!怎么样了!?”宋铮只能去求教张寒予,距离毕业大戏汇演也没几天了,到时候,还要邀请北影的师生来欣赏,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还不成,可就要闹笑话了。

    “不怎么样?要是让他们上剧组,对着摄像机镜头演戏,也还算凑合了,可是往舞台上一站,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张寒予自打接受这个毕业大戏,一直以来要求都非常严格,因为太过严格,也导致排练进度十分缓慢,并且还和张婧初产生了诸多分歧。

    其实要说起来,这俩人都是好脾气的,说句与世无争都不为过,和偏偏涉及到专业性的东西,一旦意见不统一,谁都不肯让步。

    每当两个人产生分歧的时候,最难受的就要数夹在中间的宋铮了,谁让他是班上的总负责人,为了能协调两个人的矛盾,他也不得不啃起了剧本。

    其实,《灵魂拒葬》这部作品,宋铮刚刚听到故事梗概的时候,曾经非常激动,以为又是一部灵魂对话式的结构主义杰作,然而在看到现实的剧本的时候,他愕然了。

    因为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那七零八落的剧作格式,六大段故事十分乏味,加之欧文.肖这个剧作者造作的思想更加让宋铮不快。

    为什么说欧文.肖造作呢,因为剧本创作于1933年,那是一个只有经济萧条,多年没有战争的和平时代,欧文.肖的这部作品如同空中阁楼一般不可信,加之当时美国本土从未发生过战争,但是剧本中居然出现了诸如“大街上随时有人倒在你的面前”这样虚假的台词,更加让人受不了。

    剧本结尾处,六个尸体拒绝埋葬,到处巡游的桥段,更是不禁让宋铮想起了活死人或者是生化危机。

    铮哥剧本唯一的可取之处就在于它可以有足够的角色,让班上的人都能有戏演,但是改编它又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当初提出要改编的时候,宋铮根本无从下手,最后还是张寒予接手了这个工作,经过台词修正,这六个士兵的戏台词基本上已经成型,但是欧文.肖的败笔在于他仅仅提出了问题,而且很表面,战争危害是个人都知道,但是他却没有想怎么解决问题。

    灵魂拒葬仅仅只是灵魂拒葬,如果他们的肉.体也自始自终的到结束也不躺下,那么就真的成了一部搞笑僵尸片了。

    灵魂可以拒葬,但是肉体却不可避免的要躺下,张寒予觉得这才应该是灵魂拒葬真正的含义,是连欧文.肖本人也没搞清楚的答案。

    灵魂拒葬,但是生命的结束,却来不及挽留,这样才会是剧本的思想深度和人文关怀有所升华。

    在这方面,宋铮是支持张寒予的,在他看来,这六个士兵的戏可以接着往下顺着演,但是到了结尾的时候,要呼应前面,黑暗中整齐而坚定的脚步声,这声音让一边亮起灯光的参谋感到不安,但是将军却点破了事实的真相:他们都已经死了。

    舞台上再次亮起的是六个士兵刚刚战死的样子,有的靠着墙,有的被炸翻,有的还拄着一根枪,这样会和前面的戏形成鲜明的对比。

    带领观众进入他们的世界,结尾将残酷的告诉观众,灵魂拒葬,但是肉体将不可避免的死去,刚刚那些性格各异,有喜有悲,鲜活的战士,转眼之间成了战争的冤魂,死去的遗体,超现实现象和现实场景的冷酷,会让观众会瞬间对战争有着新的反思。

    然后六个女孩走上来,手里捧着橄榄枝,依次说出和自己相关男人的简介,如莱维.亨利,死于1944年,时年29岁。

    背景中再响起一段莱维出征前的话,是那么的意气风发。背后的影像将是莱维巨大的黑白照片,三重刺激下告诉人们,战争中白白牺牲的人们曾经是那么的鲜活,但是恐怖的战争毁掉了这一切。

    毫无疑问,灵魂拒葬是一个超现实风格的戏,但是,戏剧理论里面的一个重要思想,就是在这个大格局虚假的前提下,小格局一定要真实,这样才会有力量,灵魂拒葬这件事情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发生的,大格局肯定是假的。

    但是,这就要求演员们在小格局上做到绝对真实,只有这样的大格局的虚假,才不会引起观众的歧义。

    在这个问题上,就导致了灵魂拒葬的风格必然要写实化,而不能加入大量的舞蹈成分用来虚化场景,所以开头的一场战争戏就非常的重要,它要为整个话剧定下基调,而在戏剧舞台上,真正表现战争场面对剧组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这场戏最重要的还是表现六个士兵是怎么被自己的大炮炸死的。

    有些学员说要表现战争的残酷,宋铮觉得这是一句典型的废话,战争的残酷当然要表现了,但是战争的残酷怎么去表现?

    难道就是六个士兵在地上打几个滚,叫两声妈妈就残酷了?

    这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思路,最残酷的是被自己的大炮炸死,至于为什么打仗,则是后面再要去考虑的问题了。

    按照张涵予的思路,一定要有个人接到命令轰炸他们的戏,这样让他们冤屈的死去,才是一个很有分量的开头,而且,开头几个士兵一定不能挨个跳上场,这样把灵魂拒葬的最大卖点给早早暴露无遗,士兵们死后一定要在念祷文的时候爬起来,这样才有悬念。

    可是这样的改编,张婧初却不同意,哪怕是宋铮都站在张寒予这边,她还是固执的反对,按照她的想法,这出戏就应该最大程度的还原原著,不应该改编的将一切都交代的那么清楚,不给观众一点儿思考的余地。

    一个要创新,要明明白白的展现出应有的意义,一个要保持原样,要让观众去自行思考剧本里隐藏着的深意。

    对此,宋铮也只能尽量调和,在连着改了几次,宋铮又背地里努力睡服了张婧初,剧本才得以通过。

    不过,确定之后的剧本,在宋铮看来更加不伦不类,有种想说又说不痛快之感。

    宋铮是个完美主义者,如果按照他的做事风格,这样的剧本肯定是不行的,但这毕竟是个妥协的产物,宋铮也懒得理会,就偷一次懒吧。

    学员们都在休息,为接下来的彩排养精蓄锐,老师们则在分析刚才表演中的缺憾。

    “铮子!你也别不说话,好歹你是班主任,给提点儿意见!”

    提意见?

    宋铮能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憋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我就是你们这个节奏太快,底下人看了肯定就觉着太忙叨。”

    张寒予和张婧初对视了一眼,扭过头,都懒得理他了。

    宋铮还等着自己一句话点醒这两个梦中人,让他们接受一次醍醐灌顶呢,结果人家就这反应。

    “我~~~~~~说的不对!”

    张寒予没搭理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张婧初看不下去了,小声说了一句:“哥!咱能不丢人吗?”

    好吧!我都说了我不懂话剧,你们还非要让我说。

    休息了一会儿,排练继续,宋铮还是老老实实的做起了观众,看着被他调教了四个月的学员们在台上跳大神。

    当初刚接手这个节目的时候,宋铮对这些学员都非常不看好,可是相处了四个月之后,他的看法也在逐渐改变。

    人总归是感情动物,从内心的想法出发,宋铮还是希望这些孩子都能好。

    扪心自问,宋铮绝对是用心教了,这些学员在学习过程当中,也的确展露出了一定的天赋和潜力。

    虽然不是个个都能成才,可至少,剩下的这十四个学员当中成绩最好的那几个,将来能够在影视圈里找到一口饭吃。

    “贝丝,也许我从来没有跟你说明白过,好让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当我~~~~~~当我~~~~~~~从前~~~~~~~也许是现在~~~~~~贝丝,有那么几件东西,我总是割舍不下它们。一些最平常的东西,我忘不了家乡的那条小河,每当我们吃过晚饭或是早晨醒来,推开窗户,看到河面荡起的层层薄雾。我忘不了夏日里当太阳把草地晒得发黄,和你走出散步时闻到的芳香。我忘不了每当春天你播下种子,第二天漫山遍野浮起的一层油油的绿色,贝丝,你看,那是一层油油的绿色。我更忘不了到了收获的季节,我在地里忙了一下午,累的筋疲力尽,喝上一勺你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那种清爽的感觉~~~~~~贝丝,你还记得么?那时我们在白云下在草地上跳舞,那时你对我说~~~~~~~”

    “是的,约翰,我记得,那时我站在草垛上大声喊着:约~~~~~~~翰~~~~~”

    “哎~~~~~~~~~”

    “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

    闹~~~~~~~~~鬼~~~~~~~~~啦~~~~~~~~~~

    这TM都什么玩意儿,正常人有这么说话的吗?

    当然了,这是话剧艺术,可宋铮还是理解不能,特别是看着佟洁石那犹如被狗撵着,大段大段的狂吐台词,他就觉得一阵胃酸。

    “老张,这大礼堂我们还能用多久?”

    张寒予头都没转一下:“今天下午,我们包场!”

    卧槽!

    也就是说,今天下午,都要泡在这里了?

    终于,挨到天黑,张寒予终于宣布排练结束,学员们一个个都像是劫后余生一般逃了,都没给张寒予做点评的机会。

    宋铮感觉松了口气,当然,更应该庆幸的是节目组,学员们排练了一下午,他们就在这里录制了一下午,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基本上没有多少素材可以用,好在都结束了。

    “宋总!晚上怎么安排?”

    何苗走了过来,一整天的工夫都剪辑不出来几分钟,他都快疯了。

    宋铮知道何苗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着晚上让他们加加班。

    “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都挺累的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说吧!”

    宋铮都这么说了,何苗也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谁让人家是大老板呢。

    节目组的人都扯了,诺大的礼堂就剩下宋铮,张寒予,张婧初和汤维四个人,到了晚饭的点儿了,宋铮就招呼着大家去吃饭。

    出了北影的大门,就在离得不愿的地方找了一个小饭馆,找了个包间,点好菜,没一会儿就上桌了。

    “老张!咱们这个戏什么时候能弄完?”

    现在距离当初定的汇演时间也没几天了,最重要的是,宋铮已经和张旭说好,下周就要飞去加拿大,开始《荒野猎人》开拍前最后的准备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