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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玖夜也站了起来,用内力试探了一下,却发现周身血脉阻滞,有一种东西在他体内,像是开闸的山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
沐寂北就那么愣在那里,脚上好似有千金重,想要去看看他怎么样,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步子。
这一天终于来了么?先皇曾经说过,两年后会毒发,可是若是从他说出此话的时间算起,已经将近三年的时间。
随着日子一天比一天的安逸,几乎连她都要沉浸在这自欺欺人的假象里,却不想原来先皇所说的竟然是真的!
甚至于他谎言了时间,就在让她以为逃脱一劫的时候,迎头泼下一盆冷水。
回过神来,沐寂北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来,走到殷玖夜身边环住他的腰:“感觉怎么样?”
殷玖夜摇摇头,没有说话。
难道说北北早就知道中毒的是他?她是何时知道的?又是谁下的毒?为何他始终一无所知。
“一定是近来批阅奏章太过劳累,回头我去找爹说。”沐寂北轻声道。
殷玖夜点点头,转过身将女子揽在怀里,面色平静,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你身体不舒服,先去睡会吧。”沐寂北拉着他让他躺在床上,帮他仔细盖好被子。
殷玖夜却是将她一并拉上了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似乎唯有这样,才会让他感到心安。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闭着眼靠在一起。
在门外爬进来的殷宝宝看着独占北北的爹,绉了绉小鼻子,扁起嘴来。
不过孩子总是敏锐的,殷宝宝还是察觉到了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索性稳稳的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元宝玩了起来。
紧随而来的殷贝贝,红鞋眼眶,好不容易跟了过来,正打算控诉哥哥又和她抢娘亲的时候,却发现殷宝宝竟然自己坐在地上玩。
眼睛一亮,口水流了出来,太好了!哥哥竟然没有和她抢娘娘,挥舞着小拳头,就要冲过去!嗷嗷!
谁知道,还没跑出几步,后面便出现一股股巨大的拉力,小小的人,一下子被扯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栽歪过去,倒叩在地上。
殷贝贝的小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屁暴露在空气里。
殷宝宝瞪着一双好看的凤眼,坐在原地咯咯直笑。
殷贝贝只觉得越来越难以呼吸,豆大的泪珠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可因为这怪异的姿势,泪水一下子跑到了小鼻子里去,整个人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殷宝宝终于察觉出不对来,正要把她给翻过来,一只大手却先将她抱在了怀里。
原来是沐寂北和殷玖夜闻声而来,殷玖夜看着怀中泪眼模糊的小人,温温软软的身体是从未有过的甜腻,和沐寂北相似的眉眼更是让他的心都化了几分。
“哇哇哇!爹爹…爹爹…”殷贝贝像是找到了靠山,紧搂着殷玖夜的脖子扯着嗓子开始嚎。
地上的殷宝宝黑着脸,双手堵着耳朵,那
模样,怎么看怎么是缩小版的殷玖夜。
沐寂北也紧跟着赶了过来,瞧见这一幕,将殷宝宝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并没有斥责他。
殷玖夜见着沐寂北情绪不对,拍了拍殷贝贝,对着殷宝宝开口道:“宝宝,带妹妹出去玩。”
殷宝宝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沐寂北,最后点了点头。
殷贝贝瞪着一双大眼睛,左看看又看看,最后嘟起了小嘴,跟着殷宝宝出去了。
沐寂北和殷玖夜两人重新回到床上,却是谁都没了睡意。
沐寂北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缱绻不已。
殷玖夜揽住她的腰身,沉声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沐寂北没有睁开眼睛:“三年前。”
殷玖夜的手臂不由得环的更紧了些:“解不了了是么?”
沐寂北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这毒是否能解,不过她想,总是会有解药的,即便,现在还没有丝毫头绪,她也不会放弃,如果说,有朝一日,真的一定要死,那么她依旧希望,她们能死在一起。
殷玖夜沉默着,他恍然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也阳光有温暖,他爱上了一个女子,爱到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而庆幸的是,她同样爱着他。
他还梦到,自己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有了亲人,甚至是权力和地位,所有世间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竟然在一朝一夕之间全都拥有了,一切都值得让人羡慕。
而如今,这梦,是要醒来了么?
他不怕死,他只是怕再也见不到她,他更怕再也不能去爱她。
“殷玖夜。”
“嗯?”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好。”
沐寂北笑着,眼眶中积蓄着泪水:“若是你死了,便带我一起走吧。”
“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
当寒毒像山洪一般开始倾泄,殷玖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每隔三五日少不得要吐出两次血来,而那种刻骨阴寒的痛,却是从骨子里面开始往外钻。
沐寂北急的直掉眼泪,几乎整日都围着殷玖夜在打转。
“看来我这毒来的还真是时候,不然你也不会天天守在我身边。”殷玖夜笑道。
沐寂北红着眼不说话,思虑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道:“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吧,也许…总会想出办法。”
殷玖夜点点头,并没有反驳。
找了一个机会,众人都聚在一起。
梨木龙纹的长桌周围,坐着一群衣着华贵的男女老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淡淡的笑意,或高谈阔论,或低头细语,空气里涌动着淡淡的温暖。
沐寂北和殷玖夜坐在一旁,淡笑着看着眼前的场景,和殷玖夜手握着手相视不语。
粉色衣装的宫婢和太监开始端上一盘盘珍馐美味,官窑产出的青花水墨瓷被金色勾勒,大气而高贵。
“北北,我的乖孙怎么没有带来。”沐正德注意到沐寂北和殷玖夜的沉默,开口道。
众人的目光也都像两人看去,沐寂北笑着解释道:“打算用过膳后和大家说一件事,孩子在不好。”
“有什么不如现在说吧,说过了再吃心里也踏实。”北燕王朗声道。
“还是先用膳吧。”殷玖夜开口道。
沐寂北也点点头,怕是说了之后,大家也都吃不下了。
楚凉一直都很安静,不过沐寂北可以看出,她的眼角眉梢都流露着淡淡的幸福。
楚凉一身纯白色的长裙,上面用银白的丝线刺绣着大朵大朵的茉莉花,夹杂着几朵浅绿色的叶子,清透可爱,头戴一簇白玉花冠,拢起三千青丝,一如之前的宁静洒脱。
“玖夜最近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楚凉开口道。
沐寂北微微一愣,众人也都朝着殷玖夜看去,确实发现那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近日来变得更加苍白。
他们也都知道殷玖夜曾经在幽冥院中待了许久,外出甚至也都带着面具,鲜少真面目示人,所以没有阳光的照射,才会有那种苍白。
但是距离他从幽冥院走出,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的气色也一点点变成健康的白色,可是如今看来,最近的脸色却是白里透着青寒,让人忍不住蹙起眉头。
“是啊,是不是病了,怎么会这样?”老太妃也一脸忧心的开口。
沐正德的眼色幽深,似乎猜想到了什么,却也没有点破:“先用膳吧,用过膳就知道了。”
初一的目光也落在殷玖夜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自从日子一天天趋于平静,初一和初二两人便被派去沐正德手下做事,倒是不再藏身暗处,做暗卫。
所以,他也是前日才从陈元一代赶回来,一直到今日才见到殷玖夜。
之前没人提及,他倒是也没有注意,只是此刻越是看殷玖夜,脸色便越发凝重。
众人都拿起筷子开始用膳,坐在初一身旁的青瓷发现了他的不对,轻声道:“怎么了?”
初一犹豫了一下,沉声道:“主子好像中毒了。”
“你确定?”
初一摇了摇头:“不过十之*是没错的。”
“那可有解?”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主子和夫人的样子,想来是十分棘手的。”
这话一出,青瓷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手拿着筷子,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初一夹了块水晶蹄髈放在青瓷碗里,在她耳边轻道:“娘子,我们得努力了,初二那个木头都当爹了。”
青瓷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初一则是勾起嘴角,坏坏的笑了起来。
“你们俩在那嘟囔什么呢?”傅以蓝一面啃着鸡腿,一面对着两人喊道。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去:“以蓝啊,不是爹说你,人家小两口卿卿我我,你说你老凑什么热闹。”
北燕王怒其不争的教训道,傅以蓝吐了吐舌头:“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们在那咬耳朵,我好奇嘛…”
老太妃维护道:“你老说孩子做什么,以蓝现在有着身子,你那么大声,也不怕吓到她。”
北燕王委屈极了,小声道:“那丫头都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哪里会被我吓到。”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开来,傅以蓝红着脸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闪着晶亮晶亮的眼睛,转脸看向一旁的初二,笑的开怀。
“二哥哥,你说我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傅以蓝道。
“女孩!”
“男孩!”
初一和初二一齐开口道,可给出的答案却是不同的。
原本,两人对男孩女孩倒是没有那么介意,而今会这般在意却完全是因为殷宝宝。
经过亲眼所见,众人一致认为儿子就是来和自己抢老婆的,不像是女儿,香香软软的又乖巧可爱。
初一心头愤恨,放出从海岛回来后,在他对沐寂北的一阵死缠烂打之后,殷玖夜终于不再恼他,不过却成日的给他派任务,天天四处折腾,真正是做到了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他初一。
而青瓷则是被殷玖夜狠心的留了下来照顾沐寂北,偏生自己这媳妇胳膊肘从来不拐向他,这也就不得不使得他一个人颠沛流离。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和青瓷可谓是聚少离多,竟然让初二那个木头抢了先,先当了爹,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自然是恨不得生两个讨债的恶魔,天天缠着傅以蓝。
傅以蓝似乎还没有搞清状况,眨着一双大眼睛对着初二开口道:“二哥哥,你喜欢女儿吗?可是我想要儿子?”
初一和众人都大笑起来,初二看着面前这个拆自己台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木然的开口道:“吃饭。”
沐寂北看着面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心头轻道,这就是幸福吧。
从她们身上,她开始相信,当千帆过尽,总会花开满树,当历尽劫波,总会有幸福在终点等候。
殷玖夜,也许,是我们的幸福来的太过轻易,也许,是我们手染太多的杀戮,也许。有太多的也许,未来从没有人能够预料,福祸相依,在岁月的长河中,如果生命注定只能颠沛流离,那么我所能做的,只有不离不弃。
许是因为众人都有了心事,晚膳倒是用的极快,等到宫婢将东西撤下,沐正德将屋内的奴才都遣退了,命王公公守在外边。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沐寂北和殷玖夜身上,敏锐的人隐约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老太妃率先开口道。
沐寂北看向那关切的眸子,点了点头:“殷玖夜中毒了。”
“中毒?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北燕王十分惊讶。
沐正德眯起眼睛打量着殷玖夜,笃定的开口:“是先皇下的。”
沐寂北点点头:“是,殷玖夜和殷玖笙为双生子,当年先皇将他养在幽冥院后,便已经开始给他下毒了,只是毒性缓慢,一直到今日才发作。”
“那殷玖笙是不是也中了这种毒?不若联系殷玖笙试试,上次跟在殷玖笙身边的那名女子,是圣巫族的人,也许会有办法。”青瓷开口道。
“殷玖笙是否中毒还不得而知,不过确实可以试着联系一下殷玖笙,看看圣巫族的人是否有办法。”沐寂北点头道。
沐正德即刻便派遣了暗卫前往殷玖笙留下的地址去探寻,而后继续道:“不过此事怕是也有难度,两年前玖笙回来出手相助时,圣巫族正面临着一场内乱,而今过去两年,玖笙和一一一直不曾回来,想必族中的事情依然棘手,并没有解决。”
沐寂北点点头,心神忍不住沉了几分。
“这狗皇帝真是该千刀万剐了!”傅以蓝愤恨的开口。
确实,这几乎也是每一个人心中的想法,先皇自己没有一点治国治才,心胸狭隘,对于效忠他的人尚且心怀怨恨,甚至痛下杀手,而对于安月恒这般把控朝政的人,却无能为力,只能忍气吞声。
这狗皇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生却还不忘祸害人,想想当年,殷玖夜才多大,他便开始痛下杀手。
如果把他比作下棋的人,简直就是乱下一气!
“如今也只能广招名医,仔细为玖夜诊治。”沐正德最后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毕竟毒已中,皇帝也已经死了,并非是靠着盘算就能找出解药来的。
楚凉也道:“我会传信给楚墨,让他也看看海岛上是否有名医。”
沐寂北点点头,众人都是一阵沉默,初一的脸色有些不对。
而就在众人准备散场的时候,初一开口道:“我可以联系一下。”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殷玖夜冷声打断了:“不需要。”
一直斜依在一旁未开口的云启,拿着酒壶往自己的嘴里倒着酒,阴冷的道:“果然是视死如归,在下佩服。佩服。”
众人都诧异的抬头看向殷玖夜和初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晓初一所说的是要联系何人?
“你能解这毒?”青瓷轻声开口,心头却有些迷茫,她从来不知道初一还可以判断出毒药,甚至是解毒,心头不由得闪过一丝疼痛,她似乎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任由他整日缠着自己,却也鲜少给他一个好脸色。
可如今看来,自己甚至从来不知道他的过往,也没有真的关心过他的生活,这让青瓷的心一时间万般难受,伸出手,将初一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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