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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那凤仙儿一口咬定了是柳梓旭与自己有私情合伙作案,时任秘书省教书郎的柳梓旭被人当场带走问案,柳国公府立刻得了消息,老国公亲自赶来长安县衙守着等陆县令判案。
柳国公本就是因军功获封,虽已是古稀之年却依旧老当益壮,只见他披着油光水滑的黑貂毛斗篷,叉了腰大嗓门吼声如雷道:“赶紧判案,决不能让我乖孙被冤入牢,一夜都不行!”
“是是是,好好好。”陆县令在柳国公跟前完全没法挺直腰,大冬天的抹了抹额头冷汗,无奈只能放弃回家休息,在日落之际的晚衙时喝令升堂。
随即惊堂木一拍,衙役分列两边,击杖高呼“威武”,文渊作为原告立在堂下左侧,凤仙儿跪右侧,铁青脸的柳梓旭本应站她旁边,实在是心里膈应索性立在了正中间,靠好友近些方能顺顺气。
“咳咳,唔,凤氏,”陆县令指着凤仙儿吩咐道,“详细说说你俩作案经过。”
还没等她开口,端坐一旁的柳国公立刻就横眉倒竖怒道:“什么你俩!你究竟会不会说话?!凤氏,将你作案经过与冤枉我乖孙的事从实招来!”
“柳国公,请勿咆哮公堂。”陆县令被吼得没了脾气,只放软语气如此相劝,然后示意凤仙儿陈述犯案经过。
她瞧着柳国公凶巴巴的样子脖子略略一缩,万分后悔选了柳梓旭做攀扯对象,从前她只知道这叫柳梓旭的是夫君同窗,草草两三面觉得他行事内敛朴素,交谈时还有些男孩的羞涩感,原以为是个老实平民,谁曾想竟然是国公家的郎君!
然而此时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次重复口供瞎掰道:“那夜奴与夫君同去荣宅吃喜酒,奴因不胜酒力先行一步,夫君说是要等着听房不会回来,于是奴悄悄唤了旭郎来家嬉戏,谁料夫君在子时又忽然返家正好撞个正着。”
“你——”柳梓旭听凤仙儿这么一说立即想要跳脚反驳,那夜他是和林楷同桌喝酒直至自己醉倒,哪有功夫去找这刁妇“嬉戏”?!还当众喊“旭郎”,脸皮实在是厚不可言!
“嘘。”文渊却立即使了眼色让他闭嘴,听凤仙儿继续往下陈述。
“夫君大怒想要教训我俩,却因醉酒手脚无力,在争执中我与旭郎失手用碧玉簪插入了他耳孔……我俩惊恐交加不知所措,商量良久便演了戏假作夫君在家哭闹,而后于寅时悄悄出门将他抛入清明渠,”凤仙儿说道此处略顿了顿,而后才有继续说道,“旭郎说他要返回荣家佯装与此事无关,于是我俩便分道而行,次日一早他又来假装夫君跳河。”
“郭县尉,她此次供词可与之前相同?”陆县令扭头看向自己坐于自己下手的郭汝罡,见他点头之后又问:“喜服是你情郎何时交与的?他自己身上穿的什么?你夫君衣衫何时脱去?你可曾见过一支牡丹金钗?”
“抛下河时旭郎就去了夫君衣衫自己穿上,卯时再次来时他穿的喜服,然后脱了给我换上夫君的外衫佯装跳河,”凤仙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一串话,而后却又面露犹豫之色,摇头道,“没见过金钗。”
听她说完陆县令又追问了各处细节,随后让柳梓旭自辩。
文渊却忽然插了话,希望以宴客主人立场先替柳郎君说两句。他是实在不敢等柳梓旭自己开口辩驳,因为此人实在是啰嗦,很可能耽误了功夫还说不到重点。
方才出门时文渊只对妍冰说去衙门看看就回,让她为自己留饭,谁知竟会当场升堂问案。
他唯恐妻子为了等门饿着自己,恨不得赶紧驳了凤仙儿,将柳梓旭清清白白捞出来好各回各家。
得了陆县令允许后,文渊随即便以蔑视的目光看向凤仙儿,大喝一声道:“大胆刁妇!竟敢在公堂之中信口开河。”
凤氏被文渊那怒目圆睁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一哆嗦,又听他追问:“柳郎君当夜酒醉困乏,寅时三刻还在我家宴客处酣睡,有多人为证。后又去客房补眠,直至卯时用了朝食才直接去秘书省当差。他何时能与你一同作案?”
听罢凤仙儿呆了一瞬,而后赶紧改口道:“奴记错了,不是寅时,是,是丑时!对是丑时,他先杀了夫君又回你家去装睡。”
“丑时宵禁坊市闭门,且有兵士巡夜,”文渊先是看着她冷哼,随后又威逼利诱道,“刁妇,你死到临头还不肯从实招来?供出首犯才能获减刑,若坐实谋害亲夫之罪,足以判你斩立决!”
闻言凤仙儿面上立即露出惊恐之色,泪珠断线似的落,然而她沉吟片刻后依旧伸手指了柳梓旭道:“就是他,奴家只是记不清时辰罢了,总之情郎就是他。”
看着死不悔改的凤仙儿,文渊耐性尽失,遂抬头看向堂上端坐如摆设的陆县令,客客气气建议道:“陆明府,不如,上拶指吧。”
拶指?岂不是要用刑?!凤仙儿惊恐万状的眼见到县令点头,随后便是五大三粗的衙役拎了一排串在绳上的小木棍缓缓向她走来。
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连膝行后退,然后捧了小腹道:“奴家已怀有身孕,你们不能用刑!”
“……”众人听罢顿时无言,按律有孕在身确实不能用刑,打不得骂不听,岂不是只能任由她胡说八道?
文渊经由舒家岳父喜当爹一事洗礼,在听凤仙儿说出此话后第一反应竟是:这腹中孩子究竟属于林楷还是她情郎。
想到此处他又得了提点,思绪豁然开朗,再次看向凤仙儿越俎代庖询问道:“你既然说与柳梓旭有私情,那他身上何处有痣、何处有胎记、何处有疤痕?”
“这,这黑灯瞎火的哪儿看得见?奴家不知。”凤仙儿连忙摇头吞吞吐吐做了解释。
“那我且再问你一句话,”文渊随即冷哼一声,指着柳梓旭道,“他既是你情郎,那么,那处究竟是长是短、是粗是细,这你总该知道吧?”
无需点灯就能估摸出来,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凤仙儿当场被问傻,想要根据柳梓旭体型猜测着回答,又怕这是文渊故意设的陷阱,于是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哈哈哈,”柳国公听罢不由哈哈大笑,起身就走到柳梓旭面前,对陆县令道:“如此一来我孙儿可以当庭释放回家了罢?”
“自然,自然!”陆县令此时此刻终于看出凤仙儿只是在随口污蔑,想要随意找个认识的人顶罪而已。
幸好初审时就被揪出纰漏,可释放被冤枉的柳梓旭,足以降低他弄错真凶后面被问责的风险,也避免了正面去硬抗柳国公的怒火。
在陆县令宣布因证据不足需择日再审之后,文渊终于得闲急匆匆赶回家陪妍冰用晚餐。
“怎么去了如此之久?又遇到什么事儿了?”妍冰笑吟吟给夫君夹了一筷子菜,又很是好奇的问他衙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文渊把柳梓旭被冤枉以及凤仙儿有孕的事儿一说,妍冰也忍不住想到了喜当爹这问题。
“若没这些破事儿,这孩子就是林楷的遗腹子,咱们都得伸出援手帮忙养育他成人成才,可如今……”妍冰眉头紧锁眉头无奈叹息,“如今怎么办?天知道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这算是下一步的事儿,大不了生出来看究竟像谁。可这案子没法拖太久,我觉得关键还得落在牡丹金钗上,可惜这物证太难寻找。”文渊也是蹙眉长叹。
方才在堂上人多口杂,他怕真凶得到消息毁灭物证,所以瞒下了一事并未找凤仙儿对峙。
即林楷耳道中左右都有擦痕,且成对称分布,耳孔破损处也肯定比细细一根碧玉簪弄出来的更宽大。
可见凶器不应当是单股的簪子,而是双股的钗子,绝不是凤仙儿所说的碧玉簪。
“我猜,林楷回家之后撞破凤仙儿与郑恭旭偷欢时,被两人弄倒后暂时并未丧命。”文渊沉吟片刻,而后看向妍冰发髻的另一只牡丹金钗,轻轻摘下于手心把玩。
“快说啊,别吊我胃口。”妍冰白了他一眼,连连催促。
“我说了你可别犯恶心,”文渊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解释道,“那夜应当是郑恭旭拿走牡丹钗返回林家,因没能偷香又被我踢伤,愤懑之中一怒之下才杀人泄火……你那牡丹钗才应当是真正的凶器,若能找出来以此撬开凤仙儿的嘴,这才能顺利破案严惩真凶。”
听罢妍冰果真又内疚遗憾又恶心得不行,万幸已经吃好了晚餐,不然一准败坏胃口。
虽然之前是她自己猜测凶器是钗子,可当真被证实后心里却隔应得很。她扭头赶紧让文渊帮自己把金钗拿绒布裹了藏箱底去,眼不见心不烦,真是碰都不想再碰。
随后才又自言自语似的问道:“那究竟该怎么去找,总不能雇人去定越郡王府盗窃吧?”
“不如,试试从郡王妃处着手?”文渊如此提议。
他觉着此人既然今日硬生生找借口去了李家提点他俩,不论有何内在目的,总归面上是为妍冰好,做出了真诚致歉的表态,那么寻她帮忙或许不失为一个办法。
“十九娘吗?”妍冰听夫君这么一说也有些动心,只是不知卢十九娘会不会乐意帮忙,毕竟是要亲手送自己小叔去以命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