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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宴会,气氛并不如何,这是谢神策故意为之的。
他本来就已经决定,自己不会站在齐王那一边,那么就没有必要虚与委蛇,所以对于齐王一派的人他就没有多少好脸色。对于一些人通过王顾左右而言他,从而想对一些敏感事件进行旁敲侧击的时候,谢神策也是闭口不言。在这种气氛之下,谢神策在宴席不久之后便借口“有急事”而溜之大吉了。
虽然时间不长,也没说几句话,与齐王党的一些人也,没有什么言语上的冲突,谢神策还是看出了一些事情。
比如某某以某某某为首啦,某某对某某有一些小幽怨啦,某某在这些人当中是非常有原则的啦,等等。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司马檀与齐王面和心不合。
这真是意外之喜了。
回到威侯府之后,谢神策将杨总司叫到了小院子,对他说道:“在两个月前对黄晶楼的筛选过程中,有没有什么齐王的人,现在还活着的?”
杨总司想了想说道:“应该还是有的,黄晶楼的二管事曾经是齐王奶娘的丈夫,如今还在缇骑司暗狱,提督大人若是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提审。”
暗狱不同与诏狱,是缇骑司关押最核心的一批人的所在,只有提督有权提审里面的犯人。
“暂时不用提审,但是我要知道齐王府最近三个月......不,一年,一年的所有情况。这件事情不要通过缇骑司在齐王府的眼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杨总司点头答应了。
“另外,给我一份司马檀在北方军的详细履历,最好是精确到哪一天办了哪些事的。”
杨总司再次应下,然后便回去了。
谢神策要知道齐王府的境况,这很好理解,毕竟这次齐王对谢神策发出了招揽,虽然,是蜜糖还是炮弹,暂时还不得而知,然而无论齐王是什么目的,谢神策如今都要做好万全的应对准备。他之前就因为蔡案隐隐的站在了太子一边,之后虽然在缇骑司的改革之中对太子的有些人也没有留情,但放在大局上,谢神策无疑还是太子党的一员。
若是对齐王招揽一事处理不当的话,不仅会在大晋官场上留下一个朝三暮四的印象,更重要的是可能会引起晋帝的反感。
你在我两个儿子中间跳来跳去,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皇家之事也是你能投机取巧谋私利的么?
相对与谢神策好理解的第一条命令,第二条命令就显得有些让人猜不透了,不是因为多难懂,而是杨总司觉得有些......多余了。
关于司马檀的资料,其实在谢神策知道他将要与谢神裴订婚之后,便让人着手准备了一份。然后在司马弼回晋都之后,也拿出了一份司马檀的军中履历,让老太傅过目,谢神策也是看过的。两份都差不多。那份由司马弼拿出来的履历,详细的列举了司马檀数年的军工以及精彩战役,还有受边军爱戴等的示例,与其说这份简历是司马家自傲的“聘礼”,还不如说是司马檀写给谢神裴的情书。当然,那份资料,其实也就是主要给谢神裴看的。
虽说是有联姻的意思,但是向这种大家族,两家的子女都对彼此有意思,那么之前几乎没有怎么相处过,多一些了解就是非常重要的了。毕竟和谐什么的,对两口子重要,对一家人也极为关键。
所以为了美化司马檀的形象,让谢神裴倾心,司马弼是不介意在大量事实的中间对司马檀的功绩稍微润色一点的。
即便是谢神策通过缇骑司将那份履历研究求证了一遍,发现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实上的错误之后,谢神策还是不怎么放心司马檀。
不是因为担心大姐嫁的不好,司马檀婚前婚后两个人什么的,而是谢神策实在是不能明白司马家此举的意义。
是的,身为齐王党核心的司马弼,居然要在储君之争日益激烈而的关头,突然与原本的宿敌、现在亲近太子的谢家人联姻,这难道是出鬼了么?
谢神策才不相信司马弼说的什么为了儿女幸福之类的屁话。要真是如此,他就不会帮着自己的亲妹妹对妹妹的亲儿子、自己的亲外甥下手了。
本来谢神策是没有再调查司马檀的想法的,但是今晚在宴会上发现了齐王与司马檀的离心之后,谢神策便又将这件事情顺便重新提起了。
晚上谢神策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大晋几十年以来的风雨历程,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在梦里,谢神策梦见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函谷关大战。
浓浓的黑烟升腾,旌旗招展,大地上满是大片大片的方阵,伴随着阵阵的鼓点与号角,双方的军队都向对方碾压了过去。
秦国的大步兵方阵,一排排的长矛高高直指前方,每一个军阵都像一只只巨大的刺猬,缓缓前行,精锐的秦军骑兵像狼一样的在战场上肆虐,寻找战机,大白鱼骑兵则随着白颜令旗的挥动而随时变换着阵势,准备时刻出击......
晋军的刀盾步兵像是披着厚重甲胄的乌龟,行动缓慢却无坚不摧,西北陌刀军如墙推进,挡着皆靡,重骑兵所向披靡,像战车一样将战场生生犁出一条巨大的暗红色沟壑......
司马德光已经好几天不眠不休了,最终在收拢败军之后,吐血昏死过去,之后病逝。
谢神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着汗湿的脑袋,一遍遍努力回想梦中的情节。
年轻的伍长奋力挥刀,就下了一名袍泽,背后却被砍出一道巨大的伤口;身着铁甲的将军带头冲锋,战刀不知划开了多少人的脖子,待将敌军凿穿之后,自己也受了重伤;不是很老却白发苍苍的老将裹着战袍,站在巨大的地图之前数个日夜都没有合眼......
不对。
谢神策坐在床上对自己说道。
不对的,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梦可几乎是最大程度的还原了当年的函谷关之战,可谢神策总觉得某些地方不对。
函谷关原属西秦,沿着黄河一线,西秦狭长的领土像是一把尖刀,直接插入了晋国的胸腹,直指心脏,虽说可以借河道之利顺水而下,但毕竟单薄,根本禁不起大晋的三面夹攻,那为什么在这种形式下,西秦敢于陈兵函谷关,对晋国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呢?
别说晋国经历了连番的大战之后国力受损之类的话了,这些话,骗骗不知情的老百姓还行,但对于已经是缇骑司提督的谢神策,在大晋举国卷宗都可以随意查阅的情况下,任何官方的声明都可以找到破绽。
不错,当年在十年中接连伐吴、攻宋,大晋确实显示出了疲态,但是根基并未动摇!就算是南宋一连攻下了东海道的大片国土,也没能对淮扬道形成多大的威胁,更不用说什么大晋存亡危急之秋的话了。就算后来谢衣连下南宋五十余城,因为战线过长补给就困难而收兵,大晋也还是有余力做出大反击的。
这种形势下秦国“趁机”攻打晋国......
白颜是傻子么?在大晋虽然疲惫却举国战意高昂的情况下兴兵......这哪里有半点天下第一名将的眼界与格局了?
谢神策只看出了白颜或者说秦帝,胆子很大而已。
但是这能说明什么啊?
好占便宜的胆小鬼想乘机捡漏?
然后强暴不成反被轮?
要知道秦国最后可是损失了黄河一线深入大晋内部的大片国土的!
所以谢神策觉得不对。
没有大的好处,就以身犯险,这绝对不是秦国先帝的作风。
能与大晋先皇对峙数十年的人,绝对不是什么会被眼前小利所蒙蔽的人。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秦国为什么要打晋国呢......
晋国,晋国......
对了!就是晋国。
一个大胆的想法慢慢浮出了水面。
谢神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恶意了。
简直不叫恶意,而是污蔑了。
晋国......内乱......皇子暴毙......外患不断......秦晋大战......新皇登基......
这是借刀杀人啊。
谢神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或许,也就能解释很多事情了。
爷爷极少参与朝政。
钱伯安藏身太学院。
王江淮未老致仕。
司马弼二十年不回晋都。
大伯谢衣遥控西北。
以及现在的......王谢司马、三家纠缠不清的姻亲关系。
还可以解释为什么慎皇子死于旧伤,嘉皇子死于风寒,先皇......忧郁而终,司马德光......为国捐躯。
谢神策披起衣服,走到了院子里,看着天空上数不清的星星,感觉那就像是一张大网,将整个世界包裹的紧紧的。
“好大的手笔啊,好大的魄力,好大的......心怀啊。”
谢神策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千前新年时,奶奶在与他坐在佛堂门口晒着太阳说的那些话。
田启未必是一个好人,却是一个好皇帝。
这是,隋炀帝么?还是唐太宗?
谢神策不好做出评判。
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任何人,谢神策越发的肯定,当年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或者,就像是自己想的那样,也说不定呢?
有些话,爷爷从来没有说过,奶奶也没有说过,大伯整天嘻嘻哈哈,父亲太过风云淡,母亲对自己一直不怎么喜欢,大伯母对自己溺爱到了极点。关于自己出生前的许多事情,或者说,关于自己来到这儿之前的许多事情,谢神策都不知道。
他很想这个时候找周锦棉将从前的一些东西调出来看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件事,万一真让自己猜中了,那就是绝对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晋帝可以允许自己瞎折腾一些事情,包括在缇骑司中安插人手,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将他的污点或者说真面目,扒出来公之于众的。
(ps:稍后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