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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骑士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确实过分。
先前晋人的表现还是很有善意的,所以此时多少有些尴尬。然而想到自家老爷气急败坏的神情,想到两名脑袋搬家的族人,他便知道自己这一趟若是没有多少收获,很可能也会被责罚,而且绝对不止掉一层皮。于是他神色陡然转冷,打马一步,上前而来。
“楼头领,这是在我鲜卑境内,还望楼头领明白。只要楼头领行个方便,将来你们来我鲜卑王庭,我家老爷必然给予最大的方便。”
这些话算是比较文明的威逼利诱了。
在鲜卑人的地盘上,只要不是目标太小,就逃不过王庭铁骑的追捕。鲜卑王庭的哨骑,多则五百,少则两百,在草原上横行无忌,任何势力都甚为忌惮。除了大晋西北军的游骑兵与西秦的弩骑兵能与之抗衡,鲜卑王庭哨骑便是天下最精锐的探子。这里就不说鲜卑王庭规模庞大的铁骑了。他老楼不是谢大帅的侄子,做不出来全歼鲜卑铁骑的壮举。没那权力也没那胆识。
楼大叔的眼神几经闪烁,最终大手一按,让身后的镖师松开握住刀柄的手,道:“某只是镖师,如果要检查商队,须得我家东家应允。即便东家应允了,诸位也要保证决不能扰乱了商队。”
骑士看着楼大叔坚定的眼睛,虽然楼大叔没有即时答应,他也知道对方已经服软了。对方服的软不是因为自己强大,而是自己身为王庭一员,身后有数十万王庭铁骑。然而真把对方逼急了,对方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五人,谁又能知道?这里可是阿拉善荒漠,如果不是因为段部和晋国开战,几年时间也不会有人走一趟。
荒漠中的几年时间,能将一切掩埋。铠甲都足够变成粉末,何况人马尸体?所以他也怕对方突然发难,如果对方真的动手,自己等人便是死了也白死。铁门关老楼可是西北军游骑兵退下来的好手。没少杀过人。
他可以借势压人,但是他们几个人,绝对压不了人。
于是骑士笑道:“这个自然,头领请自去请示,我等就在此处等着楼头领的回话。”
于是楼大叔便调转马头向着谢神策的马车走去,敲了敲谢神策的车窗,见谢神策打开窗子后道:“小东家,拓跋商队的人追过来了,他们要检查我们的商队。”
谢神策道:“楼大叔都安排好了的,让他们检查便是。兄弟们可得演的认真点啊,演好了本少爷再包个红包分与大家。”
楼大叔笑道:“那是自然,咱这些汉子,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行当,小东家放心,必然遂了小东家的心意。”
在拓跋骑士们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楼大叔回来了,脸上强打着笑脸对拓跋骑士说道:“我们东家同意了,但是也请诸位遵守约定。我们东家是淮扬道的巨商子弟,最是看中面子,诸位便看在我商队帮你们的份上,客气一些。”
骑士道:“那是自然。”
于是五名拓跋骑士便在一众镖师与伙计们杀气腾腾的目光检查了起来。他们不笨,知道这群人对他们这番举动有着极大的不善,所以动作也都十分小意。
一番检查过后,五名骑士聚在了一起,为首骑士道:”可有发现?”
四名骑士皆尽摇头。
于是骑士向楼大叔道:“多谢贵商队提供线索,我等在回去之后必然向王庭部落盛赞贵商队的热情。”
楼大叔一拱手,五名拓跋骑士便拔转马头再往南搜索了。
待几名骑士走后,楼大叔再次敲开谢神策的车窗,道:“小东家,他们已经走了。”
谢神策点了点头,沉吟稍许,道:“他们既然出来搜寻了,那么拓跋禧的商队必然不会走的太快,估计在晚上之前便能够赶上他们,那时候可要更加小心了,这群鲜卑人,下马为贼上马为匪,都不是善茬,如果露出马脚了,少不得有一场恶斗。”
楼大叔称是。然而心里却想着:要不是小东家你多事,咱怎么可能摊上这种事情。
于是又问道:“小东家真的相信这是一对夫妻?我看那拓跋骑士的神情,倒像是私自逃出的奴隶啊。在鲜卑,私自收留他人的奴隶可是大罪啊。”
这两人当然不会是夫妻了,谢神策对此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笑着对楼大叔说道:“大叔放心吧,我问过了,这男的是西北人,大叔你不也说他口音没问题么?女的是淮扬道人,老家离泗州城不远,地理口音都对得上,既然是我晋人无疑,又有求于我,那便不能不管。就算是奴隶又如何?那还不是我晋人?”
楼大叔想了一回到:“小东家所言甚是,身为晋人自然不能看我晋人落难无动于衷。我等必然照小东家说的办。”
谢神策笑道:“告诉大伙儿,等到了大灞城,生意成了,我做东,请大伙儿乐呵乐呵。”
楼大叔顿时眉开眼笑,道:“哎呀,这,真是不好意思啊。有得让小东家破费了。”
谢神策摇头道:“无妨无妨,就当是辛苦费吧。”
......
谢神策到现在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这名二里人女刺客。
但谢神策必须在与拓跋禧商队相遇前将这女人控制住,或者是弄明白一些事。否则若是这女人弄出什么动静引起了拓跋禧商队的怀疑,到时候就真的麻烦了。
于是谢神策假意要探望一下那对夫妻,便上了杨总司所在的那辆马车。
那女子正躺在车厢里,身上被杨总司下了毒,让她浑身无力且无法开口说话。杨总司则是在一旁闭目养神。
谢神策很稀奇杨总司身上的各式毒药,对缇骑的各种作案工具也十分喜欢,就说张总司用来施放迷烟的小装置吧,就让他好奇心大起。可惜任他如何央求,两位总司也不松口满足他的好奇心。
这一点让谢神策感觉十分没面子。
整天对着贺若缺那个患有面瘫症的人,谢神策无聊的想要用爪子抓人。
谢神策上了车,自然会有铁卫以及淮商商队的人来将其余人隔开,确保他们的讲话不会被听到。
谢神策让杨总司解了那女子的哑口毒,然后到:“姑娘,自我介绍一下吧。”
那女子喉咙动了动,然后看了看谢神策腰间的水袋。谢神策会意的将水袋递过去,却发现她根本不接,眼里反而还慢是轻蔑的意味。谢神策眉头一挑,心里有些不爽:不给面子?然后谢神策随即想起了这女子哑口之毒虽然解了,但仍旧四肢无力,手都提不起来,哪里还能接过水袋?
谢神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将水袋凑到了女子嘴边,慢慢倾斜下去,女子张开嘴,大口的喝了起来。
谢神策看着女子上下运动的喉咙,不由得想到了白斩鸡。这种奇怪的联想让他反应过来后很是尴尬,手一抖,便将水袋里的水洒到了女子的胸口。
女子眼神中的轻蔑意味更加浓厚,谢神策更觉得尴尬了,撩起袖子想帮女子擦一下却又在离女子胸口三寸的地方停住了。
谢神策感觉自己怎么是在找便宜占啊......
“咳嗯。”谢神策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放好水袋,然后道:“姑娘,咱们还是谈谈吧,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那女子嘴角微微扬起,轻声笑道:“你是谁?本姑娘为什么要和你谈?”
谢神策道:“你问的这些都是废话,你难道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么?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么?”
谢神策用了一个“我”和一个“我们”,“我”就是你先前要确认的人,“我们”就是谢家与缇骑。
女子道:“我自然知道啊,你不就是谢家的小流氓么,至于昨晚的另外两个偷香贼,应该就是缇骑中人吧。”
谢神策......谢家的小流氓?!
谢神策道:“首先,我不是小流氓,其次他们也不是偷香贼。如果你当时穿的全面一点,我们自然是看不到什么的。所以这不能怪我们。还有,姑娘,虽然我很喜欢这种调调的口舌之争,但我依然觉得大家开诚布公讲一讲比较合适。如果让我觉得你实在是没什么用处的花瓶,我不介意将她打碎。”
那女子看着谢神策痴痴笑道:“花瓶这个用的好,我可以理解为摆设么?”
“随便你。”谢神策此时的眼神以及声音都不服刚才的青涩轻佻,已经十分冷淡。
女子大约是察觉到了谢神策淡淡的杀意,“咦”了一声,觉得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小流氓居然真的有可能将自己杀死,轻蔑的眼里终于多了一丝别的意味。于是她的语气也变得严肃了些。
但尤物终究还是尤物,再如何严肃也只会平添诱惑。然而她最终还是低估了谢神策的心性耐力。大晋朝的两代神女都是他的至亲,谢神策十年来都看出视觉疲劳了。虽然这女子让他惊艳,但谢神策还是觉得自己老婆更胜一筹。
这女子虽然美艳,但还真的比王解花稍差一丝。小花花虽然年纪不大,但那种盛世气象的美绝不是任何人能望其背项的。
或许很多人会喜欢你的妖媚,但很遗憾,你不是本小侯爷的菜。
“我说出来,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么?”
“你没资格谈判,我可以随时杀了你,而且就在这个车厢,而且还可以用化尸粉将你处理的干干净净。”
“你!......你就不想知道我要什么吗?”
“没兴趣。”
“我饿了,我要吃饭!”
“......”
......
“虽然我知道你饿了两顿,但我真的不知道你居然这么能吃。”
谢神策看着整整大半条羊腿进了这女子的肚子后,惊讶的说道。
女子没有搭理谢神策,顺手拿过一只酒囊润了润喉咙,冲淡了些羊膻,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她身上的毒已经被杨总司解开了,此时可以活动四肢,恢复了些力气,当然,代价是双腿和双臂被紧紧的困住了,所以能活动的幅度终究还是不大。而且杨总司带上了一只满是钢针手套,那钢针泛着幽幽的蓝光,一看就是有剧毒的。
谢神策看到杨总司从包裹里拿出这双手套的时候,惊讶道:“你是多拉a梦么?”
杨总司一怔,好奇道:“什么多啦什么梦?”
谢神策道:“呃,是我下一部话本的主角。”
见女子吃饱喝足了,谢神策撤下了餐具,说道:“我的耐心用完了,你可以说了。”
女子用指甲剔了剔牙齿,然后道:“我是二里人的刺客,甲级挂牌人。”
谢神策与杨总司心头狂震。
“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你并没有恶意,我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而这件事跟你关系不大。跟踪你只是我的一时兴起,所以我才没有将发现你动身鲜卑的消息发出去,此时的大灞城根本不知道你们已经快要进入流塞州了。”
谢神策眯起了双眼。
这个甲级挂牌人不简单。不仅是头脑,还有地位。即便是二里人内部,等级也是极为森严的。除非你到了一定的等级,否则你就不可能知道知道某些机密,这个女人居然知道谢家与缇骑准备动手报复二里人,那么她一定就是高层了。
谢神策道:“段匹鄯突然会发疯一样的攻击使团就是你唆使的?”
那女子眼中陡然爆出一团精芒,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谢神策瘪了瘪嘴道:“别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值得你这样的人亲自出手的事情不多。而且刚巧我亲身经历了那次袭击,所以只是较快的联想到了而已。”
女子说道:“是我不假,但是除了我,你们缇骑就没有功劳吗?”
杨总司面色有些阴沉。
谢神策看着她笑道:“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不知道你知道而已。”
杨总司这时候第一次主动开口道:“小侯爷,我与老张都不知道此事。”
谢神策道:“此事本就是陛下计划之中的事,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杨总司听到谢神策说出“陛下”二字以后,便不再言语。
“看看,你就别想着挑拨离间了。”
女子笑道:“人说谢家小侯爷看似无赖,实则精细,果真不假,你心思缜密,堪比谢裳了。”
谢神策笑道:“姑娘谬赞了,我父子二人能得二里人如此评价,也算是值得高兴的了。”
女子微微一笑。
“然而姑娘,你还是说一下你的名字吧,我不习惯与陌生人长时间笑着说话。”
那女子一怔。
“我叫芦苇。”
“我问的是真名。”
“对啊,这是真名,我就叫芦苇,许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