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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夜,出现商妍眼前赫然是一片陡峭悬崖。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崖上,却凶险万分,她终于按捺不住,加脚步拦住了晋闻。
“你究竟有什么目?”
晋闻配合得停下脚步,脸上神情却是一派似笑非笑。他道:“我以为你会到目地再问,倒是高看你了。”
“你知道我是谁。”
良久,商妍才轻喃,却不是疑问。她早该想到,这个莫名其妙出现人从来没有好奇过她是如何进山林,不好奇她为什么有疑问却不问出口,甚至,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她名字。他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她是谁,这个答案实太过歹势,她一直不愿意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事实已经摆眼前,容不得她又半分置喙。
“被军队追捕,你是细作?”她皱眉,却很摇头否定了自己论断,“不,你不是。”
如果是细作,应该万事处处小心为上,绝不可能做这样莽撞和没有意义举止。何况她虽是公主,却不过是个有名无实亡国公主而已,细作绑她根本没有意义。可是除此之外,还有谁会仔细算计着她每一次举止动作呢?
半晌,她沉道:“……你,和容裴有关系?”“莫非……你是借刀杀容解儿和容裴那个人?”
晋闻静静听罢没有否认,忽而轻笑出声。山风吹得他发丝飞扬,月色下竟有几分鬼魅意味。
如果杀气也有形状和气味,那么一定是他此时此刻散发肃杀。商妍隔着数步和他遥遥相对,不着痕迹地退后几步,却不想脚下一滑,身体陡然间失去了平衡!
哗——
无数碎石从山涧滚落,巨大声响撕裂了夜晚宁静。
她甚至来不及惊呼,身体就直直地向山涧栽倒——
商妍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这儿是荒郊野外,即使摔得粉身碎骨,尸身腐朽成为裸石堆上一堆白骨都可能没有一个人会发现。身周响彻是震耳欲聋碎石声响,可是很所有声音便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整个世界寂静得只剩下剧烈跃动心跳和几乎不可闻呼吸——慌乱中,她本能地想抓住点什么,可伸出去手却只砸到一片坚硬岩石……
会死这里吗?
漫长下坠过程中,她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很地,就连这唯一念头也支离破碎。手上传来疼痛连着脊背砸上重物剧痛仿佛轰然炸开烟花一样,一下子把她所有意识拽进了一片惨白之中,喉咙中有血腥翻涌上来,随着沉闷一记声响,所有意识都归为虚无……
不……不想死……
脊背落地一刹那,无数意识像是被剪断了线球,凌乱地冲刺撞击着向要撑裂整个身体。朦胧视野中,依稀有个影子闪了闪。像极了夜空中迅猛鹰。
“救我……”
“……我、不想死……”
她朝着那影子艰难仰头,只能拼着后力气睁大眼睛看着那一道暗影,却再也吐不出第二个字眼。反反复复归根到底,不过是三个字,想活着。
后后,她见到是那模糊身影主人略微诧异眼睛。
*
商妍入了梦。
梦中她藏出宫采购宫人轿中混出了宫就直奔徵王府。一路上不知栽了多少个跟头,等到敲响徵王府大门时候已经是鼻青脸肿。商徵来迎,她委屈得红了眼眶抱着他腰放声大哭,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才抽噎着告诉他:父皇筹划把本宫丢出宫去,不要本宫了!
那时候,商徵不过是个少年,不爱开口也不爱笑,听罢这言论却抿起了唇角,摸了摸她脑袋。
她拽过他袖摆狠狠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咬牙切齿道:是真!本宫偷听到父皇母后商议要把我送到西边蛮夷之国去!小皇叔救命啊!
商徵终于微微变了神色,抚她发顶手轻轻抬高了些,终垂落到了柔滑衣摆上,却依旧没有开口。
梦魇浮沉了许久,终于渐渐变得稀薄。商妍梦中疼得呲牙咧嘴哀嚎不止,那似乎是她从小到大疼一次了。虽然多余记忆已经淡薄得像是晨雾,独独那剧痛感觉沉淀了记忆里。
后来呢?
“你醒了?”一个清亮声音响了起来。
商妍还迷蒙中沉浮,唇边却忽然贴上了一抹冰凉,紧接着一股沁凉水丝丝入了口,活生生把她从浑浑噩噩世界里拽了出来。
“你再睡下去,你那闷葫芦皇叔估计就要把这儿树砍光了。”
“吃鱼吗?”
“喂……”清亮声音压低了些许,温热气息靠近,“衣服破了。”
……
沁凉水入了喉,商妍思维也渐渐活跃起来。假如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一个人自言自语聒噪得像一只麻雀,那个只可能是晋闻。唯一能够避免他继续聒噪下去唯一方法是醒过来。他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她艰难地睁开了眼,果不其然对上一袭碧绿身影。
再往上,是一片断崖。
昨夜记忆纷至沓来。她身体僵硬无比,急急起身,腰腹间却猛然传来一阵剧烈抽痛,她还没能坐起身来就重重栽倒了地上,耳鸣声震耳欲聋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渐渐重聚拢。商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挪到了一棵大树树荫下,身侧几步处是倚着树干闭眼倚着树杆晋闻:阳光穿过树叶投射他脸上,斑驳得游走,远处依稀有鸟鸣和风声,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泥土芬芳,此情此景居然宁静得让人觉得舒适——如果他不是个来路不明想害她性命歹徒话。
他这是睡着了?
商妍收敛着呼吸稍稍挪动了几分,咬着牙顺着树杆站起身来,冷眼看着看起来毫无防备晋闻。她受了伤,根本不可能从他手里逃脱,即使她现可以轻手轻脚离开,可是又能跑多远?唯一一劳永逸方法,只有让他永远都没有办法追上她。
树荫以外是一堆昨夜篝火残留树枝,树枝周围有些尚未入火似乎是用匕首削过。尖锐得就像一把剑。这把剑也许不能刺穿质地良好布匹,可是凡人脖颈上经脉要比布匹薄很多。
薄到似乎不能经得起一根尖锐树枝。
商妍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紧张过,她屏住了呼吸,身体每一个部位都紧绷到了极限。一步,第二步,细微触感仿佛可以感知到足下每一个草尖弯折声响……树枝窝手里时候,酸痛身体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全神贯注地控制着脚下动作屏住呼吸接近双眸紧闭晋闻,等到足够近后深深吸了口气,高高地用颤抖着手举起树枝——
抱歉了。
她轻轻心底念。用力咬紧牙关狠狠刺下!
变故发生一瞬间。它发生得实是太,到她只看到了一抹银光一闪而过,手上就传来一阵剧烈疼痛,树枝几乎是以看不见速度飞了出去直插入土——她所有意识都是涣散,到末了只对上一双浅褐色、带着一丝嘲讽眼眸。
那是完全清醒眼眸。绝不属于一个沉睡之人眼眸。
……跑。
叫喧着整个身体本能充斥碰撞,商妍几乎是立刻转身顺应了身体本能,可是她当机立断并没有支撑多远,不过十数步,身后就传来一丝细微声响,火石电光间,几枚石子自她眼前飞过,生生阻止了她忙于奔命脚步。
“妍乐公主这是要逃走么,恩将仇报未遂之后?”
终于,晋闻声音自她身后响起。这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透着浓浓睡意,慵懒得像是此刻午后阳光。
商妍却僵直了身体,连回头都迟疑。晋闻他果然知道她是谁,可她却对他一无所知。他究竟要什么?是她性命还是借她身份去做什么?可这一路上他明明有那么多次下手机会,为什么一直引着她往深山走?他到底……是谁?
“公主觉得一个人走得出这猎场?”
“……猎场?”她喃喃,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无比。
“公主竟然不知道么?”晋闻轻笑出声,“西昭先祖马背上得来江山,故而重齐射,帝都郊外方圆百里皆是皇家猎场。公主从崖上摔落,莫非还有力气走出去?”
皇家猎场……
商妍不知道这四个字划入耳际时候心头闪过异样感觉是什么,只是听他这样说,她忽然发现好不容易积攒力气一瞬间被抽干殆了……原来,她以为自己可以有片刻时间逃出生天,竟然是一场笑话。她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离开宫闱!
这算什么?
逃走已经是没有必要,就如同晋闻所说,既然这是皇家猎场,那么它应该方圆百里,单单靠她这没有剩下几分力气根本走不出去。幸运地碰上搜索人马机会能有几成?
晋闻没有再开口。她也没有再迈动脚步。沉静片刻,她缓缓转过了身,远离他树荫下找了处还算干净地方艰涩地坐了下去。
两两沉默。
*
时间一分分溜走,就她几乎要沉睡过去时候,身边传来枯叶窸窸窣窣声响,紧接着是“噗”一声衣物磨上树干声响。不一会儿,晋闻轻浅声音耳畔响了起来。
“我不想要你性命,也不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其实你如果信任我到底,我们早就出了猎场。那座悬崖后面有一条小径,直通帝都皇城门口。”
“如果你早些怀疑我,你顺着自己方向也可早早出猎场,而不是被我引着走了艰难一条路。”
晋闻低笑响起:“……诶,是不是你们商家,都是这样喜欢自以为沉着冷静睿智多谋地将计就计,却怎么也遮不住骨子里透着傻气?”
“帝王家女子啊……”他低叹,“真是一点都不惹人怜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