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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峪山关
自屠为锋拥允业为昭贤帝以来,一路南下,已过了一年有余。
这一年半内,允业经历到了太多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可又不断有士兵补充进来,填补着营中空缺。
倘若说当日宫变是他刻骨铭心痛,叫他领会了悲欢离合,那这颠沛流离征战,则是叫他铭记了那生命贵重。每日聚散分离,每夜辗转难眠,都叫他愈感受到这生命可贵。允业哀痛着,惋惜着那失去了性命将士们,可他却并未叫这些事情失掉了勇气。他还坚持着,向着京城一步步迈进。
他还记得当日淮南山誓言,还牢记着他对屠为锋立下保证。
自己要夺回这天下,以仁治国。
闲暇时候,允业也不敢休息了。他愈刻苦地钻研医术,要将这技术用到救人之处。习医,是他唯一长处,他便抓住了这一点,将这本领拓展地精、深,让那知识精益求精。他常年是随身带着一本医书,那不是一本旧书,而是一本他从未看过书,叫他随时补给着知识,记下那书中所写方子。
医术并不是允业唯一长进。这一年多军营生活,还叫他明白了习武重要。他日日都观察着屠为锋,偷师着屠将军那制敌之道。每当屠为锋有空闲时候,他便不耻下问,直接向他讨教着,学习那剑法、武术。他日日习,夜夜练,从不落下,生怕一放松,就怠慢了前日里那些积累下功夫。
允业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成长。他体格明显较以前强健了许多。他还瞧见了他脸上变化,那是一股成熟味道。他从自己那轮廓分明眉宇间,看出了隐隐透着一股沧桑。那是历练过后留下痕迹,一点一滴都刻了他脸上。
是啊,沧海桑田,自己经历得这样多,又怎能不成熟一些呢?
秋季已经来临了,那入秋时几场雨,将那夏末燥热退了下去。允业正营帐外走动着,享受着片刻宁静。他知道,今日屠将军不用上战场。
“屠将军!”允业进了帐营,对着屠为锋喊道。
屠为锋笑了笑,他知道允业又是要来向他讨教剑法了,他手中还握着笔,想着要写什么字。他本想用书法打时光,可如今,怕是不能写了。
“屠将军!”允业响亮地对着屠将军喊道,“今日你可要教我什么剑法?”
看到允业提着剑进来,屠为锋咳了两声,放下了笔墨。
“今日我不教你剑法,”屠为锋笑着,对着允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今日,我要你来教我!”
听到这话,允业愣了愣。他不知道屠为锋话是什么意思。屠将军从来就是自己老师,自己怎么又有能耐去教屠将军呢?
他隐隐,被屠为锋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屠将军说笑了,”允业谦和地笑着,微微低下了头,“允业无能,没有什么可教将军。”
“哈哈哈!”屠为锋这才张开了嘴,大笑了起来,“殿下日日与付大人学习这兵法,难道会一点长进也没有?”
允业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一年多来,他确实跟着子扬学习了一套兵法,可那全然是纸上谈兵,派不上什么用场。他瞧了瞧屠将军,这是个久经沙场老将,自己教他,确是太过稚嫩了。
“屠将军,”允业微微抬起头,对着屠为锋,“允业何德何能来教导将军呢?将军身经百战,无愧称为这冉恒国第一将领。这一路下来,允业早就领教了将军征战本领,对将军是十分佩服。”
说到这儿,允业顿了顿,钦佩地看了将军一眼,“如今我们抵达峪山关,只耗费了一年半功夫。这担子要是落到旁人手上,保不准要翻个倍呢!”
屠为锋笑了。他看着眼前朱允业,心中生出一丝感慨。
记得他初见朱允业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可如今看来,却是真真正正地成长了许多。照着以前允业那稚嫩性子,定是接不上方才他抛出话头,可如今,他却早已是对答入流,颇有一点那付子扬味道了。
“呵呵,”屠为锋指着那帐壁上挂着地形图,说道,“这一年半来,我们确是一路顺利,算不得坎坷。可如今峪山关一战,却是大不相同了。”
说到这儿,屠为锋似是想到了什么,那是前几日以来一直埋他心底忧虑。他脸上笑容消失了,那面上全是严肃。
“怎么说?”允业紧紧盯着屠为锋,质问道。
“峪山关是这冉恒国第一大关,四面倚山,环抱而坐。若是要拿下这关,必是要通过那关山前狭长山谷。”屠为锋一边说着,一边指向那图样北部,“若是通不过那山谷,怕是很难直抵这峪山关心脏,将这峪山关一举拿下。”
“将军是怕……山顶有埋伏?”允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正是!”屠为锋转过脸,赞许地看着允业,“这关卡狭长,只容五百人通过。倘若要战决拿下此关,我们必定是要直达那关口,揪出镇关将军,威胁他退兵。”
“啊?”允业听到这话,似有不解,“那要是那镇关将军不愿退兵,又会如何?”
“那……只有硬闯,”屠为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那样话,必是要死伤无数。”
听了这话,允业狠狠咽了一下口水。
峪山关名声外,他早就听闻这关卡险要,可他却不知这峪山关真是这样难以通过。如今屠将军对着他,竟也面露难色,这真是叫他心里着实一惊。
他心里清楚地很,倘若是过不了这关,他们这一战,必是要功败垂成,输得一败涂地了。
“其实……”屠为锋突然顿了顿,面色缓和了一些。
“其实什么?”允业急切地问着将军。
“其实本来这峪山关镇守将军,是我多年熟识好友……”
“那不是正好!”听到这话,允业面露喜色,“既是多年好友,那镇关将军又怎会有不退兵道理!”
屠为锋微微地叹了口气,低头出神地盯着那地图,说道,“只是我听说,那将军不堪承受郑屹之威逼,又不愿与我对阵,早些日子,已经请愿还乡了。”
“啊?”允业有些不可思议,他向着屠将军逼近了几步,问道,“那这峪山关,岂不是无人镇守了?”
“是啊……”屠为锋点了点头,侧过身子,对着允业,“只是这郑屹之也并非无能之人。一路上,我早已听闻,他早就定好了这峪山关镇关将军,来守住这道险要关卡。”
“是谁?”允业眼睛睁得极大,问着将军。
“还不知道……”屠为锋说这话时候,心里有些没底。不知这峪山关镇关将军,是他莫大失误,可他确是打听不到半点风声。
屠为锋微微低下头,低声说道,“那个郑屹之定是刻意保密,不让人走露了风声,才能将这消息捂得这样严实。”
允业不说话了,他看见了屠将军忧心忡忡脸,便知道再问亦无用。
一时间,营帐里气氛凝滞了。
屠为锋不说话,可他思绪还转动,他想到了什么,身子前倾,倚了桌上。
“只是我思来想去了几日,也想不出有谁能来镇守这峪山关,”屠为锋似乎放松了一些,缓缓开了口,“我听闻这朝中武将稀缺,重将匮乏,峪山关乃是重阵,一般将军怕是难以镇守。”
听了这话,允业心似乎也放松了一些。他冲着将军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允业知道了,”允业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屠将军力闯关便是,这一路上,我已见识到屠将军骁勇。倘若屠将军不能过关,那旁人定也不能过了。”
屠为锋看着允业,微微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朱允业竟能说出这样话来。
“屠将军放心,即使失败,允业也不会责怪将军。”
允业笑笑,颇有些付子扬那洒脱风度。
屠为锋看着允业,心里却是感慨万千。这个朱允业,当真是长大了许多,叫他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峪山关前风正萧萧地刮着,卷起了那一地树叶,洋洋洒洒,空中翻腾着。
离征战之日还有十日,这十日,定要好好策划着,不让这一年半努力白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