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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建康太极殿中,传了剧烈咳嗽声。
高后听到这咳嗽声,步走入太极殿,“陛下。”
“阿予,你怎么来了?”郑启问,但手中朱笔依然不停。
“育郎,我听说你这几天一直睡得很晚,国事要紧,但你也要多保重身体。”高皇后柔声说道。
郑启并没有马上回答高后话,而是提起朱笔一奏折上狠狠写下了四个字“狗屁不通”,才放下朱笔,对高后道:“这几天事务繁忙,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去行宫休养一段时间吧?”
“好。”高后微笑颔首,又劝郑启道:“陛下,气急伤身,疾医说你要多修身养性。”
说起这个,郑启冷哼一声,将奏折丢到书案前台阶上,“这些人出了事,跑一个比一个,这会开始论功行赏了,全天下除了他们,就没人有功劳了!”
高后让牛静守捡起奏折,翻看一看,脸色微微一变,这封奏折弹劾是高严,说他拒绝让流民入城,放任敌军残杀宋国百姓,愧为大宋官员,要求皇帝严加惩罚。一看是事关自己兄弟,高皇后将奏折放回书案,接过宫女手中银耳汤,“陛下,先喝点汤润润嗓子。”绝口不提奏折内容。
郑启对皇后打趣道:“你就不怕我办你兄弟?”
“雨露雷霆皆是君恩,仲翼这次是做太过了,陛下给他惩罚也是应该。”高后道。
“若仲翼真收了这些流民,涿县早跟昌平一样破城了!”郑启冷哼,他可不是宫里养大皇帝。当年郑启跟着郑裕打仗,看惯了前方将士们打得热火朝天,那些对军事压根不懂文官皇帝面前指手画脚给武官添乱,是故他上位后很是整顿了一番,已经很少有文官敢如此了。但这次高氏父子战功实太出众了,难怪有人按捺不住。
高皇后道:“这些也是仲翼该做。”她叹了一口气,“只是委屈了皎皎。”
“皎皎怎么了?”郑启问,他对陆希不若对陆言那么宠爱,可陆希是元澈心爱女儿,郑启对她还是比较关心。
“皎皎后仲翼开城门迎战时候,井里生了孩子。”高后将回报情形说了一遍,说道后面她眼眶都红了,“不说皎皎从小娇生惯养了,就是寻常人家孕妇,哪有井里生产?”高后想想就心疼,那可是他们高家媳妇、长孙啊!
郑启听说陆希一声不吭生下了孩子,也有些动容,“这孩子倒是硬气。”这脾气还真像足了元澈。
高后道:“仲翼有了孩子,我也放心了。”
提起高严,郑启就想起高囧和阿琰,“元亮和阿琰——”郑启叹了一口气,他对亲自挑选两个女婿——高囧和崔振还是比较满意,私心而言,他喜欢乐平多一些,可偏偏阳平跟崔振一个接一个生孩子,高囧和乐平却迄今毫无音讯,
“陛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不用太担心了,你想当年陆老大人和袁夫人,也是成亲多年后才有清微观主和陆太傅?”高皇后宽慰郑启道。乐平是郑启女儿,他可以骂乐平,但容不得旁人说女儿一句不好。再说郑启还默许了元亮纳妾,她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希望如此。”郑启摇头,他又想了一件事,“对了,广陵王妃身体好些了吗?”自去年广陵王妃生下广陵王次子后,就一直大病床。
“一直没起色,派去疾医都说这是虚症,只能好好养着。”高皇后犹豫了下,“陛下——”
“什么?”郑启难得见妻子有这种欲言又止表情。
“元贵妃说广陵王妃现没精力照顾广陵王,想要给广陵王选一位孺人,是她娘家侄女,我没答应。”高皇后说。
按宋制太子妾有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五等,其他皇子妾只有孺人和媵两等,其中孺人两位,媵十二位。郑柦成亲也就三年左右,崔王妃已有嫡子情况下,高皇后并没有给郑柦多立侍妾,先不说郑柦会不会要,就算他收下了,她也会多个有意让皇子沉溺美色名声。
“不用答应。”郑启沉下脸道:“她若是闲得无聊,你就让她多抄几本经书。”
高皇后微笑着点头,崔王妃这会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要是这时候立个孺人,万一崔王妃气急攻心,就这么去了怎么办?高皇后可不会做这种两面不讨好事,别说郑柦都已经有嫡子了,而她弟弟现连个孩子影子都不见。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牛静守进来说道。
高后一听说太子了,便起身回避,临行前又提醒了郑启一声,“陛下,今日是小六生辰。”
“知道了。”郑启道,皇后前几日就提醒过他一次了,等高后退下后,“让他进来。”郑启吩咐牛静守道。
“父皇。”郑柢站阶下给郑启行礼。
对这个长子郑启一向是寄予厚望,从小就请了名师细心教导,衣食住行无一不关心,就是连他身边伺候下人,都是让人精挑细选,拣品行好才能近身。可以说郑柢是除了陆言外,郑启耗费心力多孩子,可能就是郑启对长子太过重视、郑启本身性格又太强势缘故,导致了郑柢个性略嫌懦弱,这让郑启一直很不喜欢,也训斥过儿子,可他越是严厉,郑柢就越害怕他,两人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郑柢是来回报这些天各地蝗灾受灾情况,同时还有各地赈灾情况,郑柢性格温懦,可毕竟是郑启和朝中能臣精心培养出来太子,理事能力极强,行事也很有条理,让地方灭蝗、赈灾一样不乱。这次蝗灾很多地方从夏季爆发到了秋季,大宋受灾还不算严重,严重是魏国和羯族,据探子回报,羯族现有些部落,已经开始杀老弱病残节省粮食了。
郑启听着太子回报,心里暗暗满意,神情也渐渐缓和了下来,郑柢和父皇相处这么多年,对郑启情绪能把握,感觉得出父皇这几天现情绪很不错,他大着胆子对郑启道:“父皇,今天是六妹生辰,阿母让人备了一桌家宴,父皇若是有空,不若去喝上几杯薄酒?”他生怕郑启误会,说完后还急急解释道:“阿母没有大摆筵席,不过只是家宴而已。”
“走吧。”皇后也提醒过自己,郑启当然记得今天是自己六皇女生辰,时下并不流行给孩子过生辰,但是宫中那些皇子、公主生辰,往往都是妃子们邀宠借口,一般而言郑启绝少会这方面给妃子没脸。
“唯唯。”郑柢见郑启愿意去,立刻笑开了脸。
郑启见儿子小心翼翼模样,暗暗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宫室中元贵妃今天穿了一身素雅豆绿襦裙,脸上只施了薄薄一层脂粉,看上去清丽无匹,场诸位女眷,纵然太子妃、元良媛等人,年纪要比元贵妃小上许多,元贵妃夺目艳色下,也黯然失色。谢秋华心里暗叹,不愧是后宫第一宠妃。
元贵妃一见郑启出现,连忙欢喜迎了上去,“陛下。”
对着宠妾、女儿和一众儿媳妇,郑启神情放松,示意众人起身后,还亲自抱了抱太子嫡长子大郎,看到胖小子咿咿呀呀对自己傻笑,郑启心情大好,还掂了掂道:“这小子又胖了些。”
“可不是,臣妾今天抱着都觉得压手呢。”元贵妃对自己孙子还是很喜欢,“陛下,臣妾还要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郑启问。
“太子妃又有身孕了,元良媛也有身孕了。”元贵妃喜笑颜开说道。
“哦?很好!”郑启听到太子再次有后,也很开心,大手一挥,赐下了无数赏赐。
谢秋华和元良媛忙起身道谢。
元贵妃见郑启心情这么好,忙趁机道:“陛下,阿柦虽然广陵,也可惦记着他妹妹,还派人送了他亲自给小六绘了一副画。”
“他也算有心了。”郑启道。
“阿柦是有心孩子。”元贵妃用帕子拭了拭眼角道,“自己生病了都不告诉我。”
“阿柦生病了?”郑启挑眉,他怎么不知道。
“是阿柦派人送礼物侍女说。”元贵妃说,“自从阿崔生病后,阿柦身边就一直没人照顾,王府也乱不成样子,阿柦读书又用功,一不小心,就生病了。”
郑启道:“他府邸那些下人难道是摆设不成?”要是崔王妃生病就让郑柦生病,那郑柦结婚之前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
“下人照顾那会那么精心?”元贵妃嘟哝着说:“不然阿柦也不会生病了。”
郑启问:“那你待如何?”
元贵妃一听皇帝这么问:“我侄女六娘性情温厚,又善解人意、心细如发,不如让她去照顾阿柦?”
“既是如此,就让皇后封了媵人,明日就派去广陵吧。”郑启说。
“媵人?”元贵妃目瞪口呆,她可不是想让自己侄女当媵人,“可——”元贵妃还想说什么,可见郑启神色未变,但唇角微抿,她即刻噤声了,身为后宫第一宠妃,元贵妃脑子不大聪明,可对皇帝陛下情绪把握还是十分到位,这会皇帝明显不开心了。
之后筵席,妾美女慧、子孝媳贤,大家其乐融融,让郑启郁结了很多天心情也好上了很多。元贵妃使出了浑身解数,想把郑启留下,但郑启不仅没有留宿,甚至离宴后,还去了皇后宫中,气得元贵妃硬生生掐断了她一根长指甲,“那个地方有什么——”
“阿母!”太子和乐平同时出声,打断了元贵妃口无遮拦。
元贵妃悻悻瞪了儿子女儿一眼,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郑柢松了一口气,转而望向乐平时候,他皱了皱眉头,“阿琰,你近和元亮如何?”
“有什么如何?就这样,一天天过日子。”乐平懒懒说道。
郑柢看着妹妹倦怠模样,心里一阵烦躁,“阿琰,元亮年少有为,品貌也不差,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她现这样下去,他们那是和高家结亲?分明是结仇!亏她还从小和阳平一起长大,连阳平半成本事都没有!郑柢暗暗深吸一口气,放柔了语气,“阿琰,你就算自己不想生,也好歹让侍妾生一个,到时候去母留子也行……”
“我要孩子做什么?”乐平冷笑道:“难道我陪给了高家还不够,还要帮他们养贱种不成?”
“你——”郑柢被妹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阿柢,你阿妹和夫君相处好好,你干嘛老想往他们中间塞人?”元贵妃不乐意了,作为婆婆她很乐意看到自己儿子子嗣旺盛,儿子身边侍妾再多她都乐意,可一旦她作为岳母,她就只会考虑女儿感受,至于女婿断子绝孙,与她何干?“再说他们高家,从阿姊到弟弟,都没生儿子,这会刚出来那个,也是花了大心思折腾出来,你干嘛老怪阿琰?说不定是他高元亮自己有问题!”
“阿母!”郑柢对元贵妃口无遮拦非常头疼,就算是这件事是真,也不是她能这么张扬说出来!
“好了,我知道了!”元贵妃不用儿子开口,也知道他接下去会说什么,这些年她听得头都疼了,她连忙转移话题,“阿柢,阿谢和二娘都有了身孕,阿崔又刚小产,不如我再给你添几个人服侍?”阿谢是谢秋华,二娘是元贵妃侄女元二娘,阿崔则是崔孟姬,从一开始崔孟姬就仿佛一个背景一样,静静席上落座,这会听到元贵妃提及她,她才动了动。
郑柢摇头道:“不用了,人多也烦心。”
“怎么你们兄弟就一个德行呢!”元贵妃很郁闷。
“阿母,我们先回去了。”郑柢说道。
“好吧。”元贵妃也不多留儿子女儿。
郑柢等回了东宫后,无视元良媛殷切目光,执起崔孟姬手柔声道:“你身体不好,早点休息吧。”
崔孟姬元良媛嫉恨目光下,僵直着身体,跟太子身后。
谢秋华则早就回了宫室休息,今天一天,忙是她。
高皇后第二日接到元六娘以媵人身份去广陵时候,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顺手批了,又问卢女史,“要送去涿县礼物都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这次会让人马加鞭送去。”卢女史说。
高皇后叹息道:“这次真是苦了皎皎了。”皎皎是高皇后从小看着长大,玉娃娃似地一个人,任谁都舍不得她受苦,却不想生产时候,吃了这么大苦。高后得知陆希生了高家长孙后,比谁都开心,一听说陆希生产时候伤了身体,让人开了内库,拣了做月子可以吃补品,让人马加鞭往涿县送去,同时去还有无数给高崧崧礼物,其中甚至还有她亲自给他做小衣服、小鞋子。陆言知道阿姊生了一个男娃后,软硬兼磨缠了郑启三天,终于从郑启手中磨来了一把先秦削铁如泥匕首,跟皇后赏赐一次送去。
“安邑县主是个有福人,这次磨难后,后面还有大福气呢。”卢女史安慰高皇后道。
“嗯,皎皎都开了一个好头,希望我们高家以后能子嗣旺盛。”高皇后叹气道,她一直无孕,元亮和乐平也一直没孩子,甚至连仲翼和皎皎成亲之初也没传出喜讯,很多人都认为是他们高家人生不出孩子!高皇后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什么,可她无法容忍自己两个弟弟有这种闲言碎语!还有比说一个男人生不出孩子恶毒流言吗?高皇后神情自若吩咐着宫侍们行事,可唇边笑意丝毫不达眼底。
“会,一定会。”卢女史想了想,迟疑提议:“皇后,不若让那些疾医再给大少君侍妾诊诊脉,安邑县主不是说了,服用红花可以暖宫吗?我们可以让那些侍妾试试看?”
因乐平是公主,要是乐平不愿意,谁也不敢提出让疾医给公主诊脉,而高皇后不可能让疾医去给自己阿弟诊脉,所以卢女史就提议让疾医调养高元亮那些侍妾。
“不用。”高皇后摆手,“元亮长子,怎么可以由那些贱妾所出?”乐平给高囧那些侍妾,其实也都是良家子,是元昭从几个依附于元家小官员家中精心挑选出来女儿,但因是给驸马当妾,所以都是庶女而不是嫡女。高皇后如何看得上这些庶女?对于元亮长子之母,她心里有了人选,但此事还需要慢慢打算。
随着京城气氛暗流奔涌,高氏父子节节胜利消息,连续不断传回京城,高威父子三人一路奋勇杀敌,接连俘获羯族五个大部落,高元亮是一口气攻下了武城,同时又和高威、高严三人配合,一举攻破了平城,如今正整顿兵马,往白道进军。
这样消息,让郑启大喜过望,正好又有陆希产子喜讯,故同时和皇后赏赐一起送过去,还有高崧崧小朋友加封!他被郑启封为武骑尉。这是一个虚职,也没朝廷给俸禄,但想着高崧崧目前出生一个月不到,就已经进入大宋人数少官僚阶层,也足够他开心多喝几次奶了。
等陆希接到这些赏赐时候,已经十二月了,以往赏赐,高后都是以姑姑身份送来,这次因是加急送来,就以皇后身份直接赐下了,看到那贴着黄色纸笺,众人一下子沸腾了,这可是宫里来赏赐啊!
陆希已经出月子了,但是还休养中,平时不怎么见外客,宫里赏赐一送到,她翻看着高后送来几件衣服,针脚平正,连线头都缝了进去,陆希亲了亲躺床上儿子,“宝贝,看你阿姑多疼你。”
崧崧今天穿了一件红绸小衣,小胖手带着挂有铃铛金环,手一动就叮铃铃响,这会他比出生时胖了许多,小脖子胖都看不见了,小手小脚也有力多了,陆希让他趴着,他上方说话,他都能把头抬起来了,大眼滴溜溜找着娘亲。这会他腰上搭了一条布巾,身体半侧着,藕节般小手努力往前伸着,还不住朝陆希眨眼,阿娘来!来陪崧崧睡觉觉!
只可惜他阿娘不为所动,跪书案前,提笔挥毫,不一会一个憨态可掬小胖墩就展现纸上了。这是陆希多出来爱好之一,对着儿子写生,裸|体、穿衣服、洗澡……和画画一起进行,还有高崧崧每天成长日记,等阿兄回来给他看,跟他一起分享儿子成长欢乐。
“大娘子,你画了这么多阿崧画,将来准备给大了阿崧看吗?”穆氏问。
“不。”陆希笑道,“这可是我给未来儿媳妇礼物,可不是给他。”
“……”穆氏没想到陆希连给未来儿媳礼物都想好了,“大娘子,你想跟真远。”
“因为大母说过,有了孩子后,时间就过很,一眨眼孩子都会大了。”陆希笑着比着阿崧身量,“你们看,崧崧比生出来长大不少呢。”
“对。”穆氏满脸笑意望着陆希开心和阿崧玩闹,郎君不家,大娘子一个人沉闷了许多,亏得有阿崧陪着。
“大娘子,大娘子!”春暄步走进花罩内,笑着说:“郎君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结束这卷,但貌似时间点断不开,汗,所以暂时不分卷了 = =
高严:老婆,我终于回来了,想死你了!
高崧崧:嘤嘤嘤嘤!虐婴犯,回来了!虐婴犯走开!不许抢我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