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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您让印一千册经文已经印好了。”灰衣女尼跟陆希身后,双手合十说道,“等过了元日,寺中就开始发放经文。”
“嗯,你看着办就好。”陆希颔首,“我让你准备粮食、肉食、冬衣都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女尼并不很了解陆希为什么要她们准备这么多东西,“大娘子,近城外饥人越来越多了,我这些天和清澄商量下,想准备些干粮,准备等元日过后,施与来寺庙进香贫家。”女尼说,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姿容秀雅,若不是穿着僧衣,旁人定以为是哪家贵夫人。
“你以前和清澄做过这些事吗?”陆希问,清澄是她姑姑陆止清微观主事,这名女尼是万松寺主事。
“没有。”女尼摇头,“之前就开设过粥棚。”
“那就先不要用了。”陆希说,粥棚是固定地方,不管是私人还是官家,周围都有重兵防守,流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且粥棚是大家做惯,但如果寺庙发放干粮,不说起什么暴动,就是人流稍大一些,场面就不一定能控制住,陆希可不想好心办坏事,“住万松寺附近贫家大多是家中庄客吧?”
“是,都是观主和大娘子庄客。”女尼说,这附近一片山林田地,都是前朝景武二帝给陆止、萧令仪私产,萧令仪薨逝后,理所当然由陆希继承,附近居民也几乎都是两人庄户或是私奴。
“你把干粮连带我之前让你准备东西,全给阿伦,让阿伦带人去发给家里日子,就当是我和阿姑给他们元礼。”陆希吩咐道,阿伦是陆希奶兄,也就是穆氏儿子,陆家家生子。
“唯。”女尼应诺。
“什么人!”突然墙外传来一声厉喝。
“哗啦啦——”树叶一阵剧烈晃动,“哎呦!”一声惨叫,“啪!”一声*重重落地声音。
春暄和女尼净慧被这突如其来动静弄一怔,不过两人立即反应了过来,挡了陆希面前,警觉瞪着躺地上龇牙咧嘴华服华服,“来人!来人!”春暄连声呼唤。
陆希顺着两人间缝隙间望去,那人看上去十六七岁左右,眉目俊朗,身材高大、皮肤微黑,看上去像是某个富家郎君。
“少君!少君!您没事吧!”墙外传来了带着哭腔嚎叫声。
“老子还没死!你嚎丧啊!”那少年一跃而起,中气十足怒骂道,可目光转到正戒备望着春暄和净慧,他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声音也轻了下去,对着两人身后陆希咧嘴一笑,可估计是抽疼了身上某个部位,原本计划风度翩翩笑容,一下子变成呲牙咧嘴,“崔某唐突,冒犯了姑娘,无礼之处望姑娘见谅。”
陆希打量着这少年,说话嬉皮笑脸,眼睛也直愣愣毫不遮掩盯着自己发呆,但目光清亮,并不是让人太反感,崔某?不会是她想那个人吧?
“嗒嗒嗒”急促脚步声长廊上响起,陆家下人动作极,不过一会功夫,陆希身边就围满了人,门外守候部曲也进来了。
“你是何人!”陆家部曲总管板着脸喝道,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人居然能混进守卫森严万松寺,今天因陆希等人要来,万松寺从昨天开始就闭寺谢客了。
“下——”少年扭捏拉了拉凌乱衣衫,刚想说出自己身份。
“子羽?”清朗男声响起,一名身着月白深衣,剑眉星目俊美青年匆匆领着一队甲士赶来,一见那名少年,青年错愕问道,“你怎么会这里?”
“怎么?难道这里只允许你元子长来吗?”那少年闻言冷哼了一声。
“当然不是。”元尚师莞尔一笑,“你要来说一声便是,长公主自会让人迎你入内,何必做这么危险举动呢?”
“本郎君就不爱走寻常路!”崔振头一扬,傲然说。
陆希平时连崔孟姬都很少见,别说崔振这种隔着一层外男了,元尚师是从未见过,所以她一开始没认出是崔振是谁,可一听两人互称字,崔子羽、元子长,陆希就知道是谁了,原来阿薇两个未婚夫候选都来了。这下可热闹了。
崔振不会是来看阿薇吧?论身份崔振是候莹表兄,不过崔振从小就跟着崔陵四处当官,回到建康后,崔振年纪也大了,也不好频繁出入宫禁,估计崔振也就小时候见过候莹几次。
元尚师对崔振无礼,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好脾气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先带你去见长公主吧。”
崔振抖了抖衣袖,“本郎君去见阿姑,还需要你来引见不成?”
崔振和元尚师有时间斗嘴,陆希却不想陪他们浪费时间,她示意围面前侍从散开,上前几步,“元郎君、崔郎君。”论身份,陆希是县主,而崔振和元尚师,不过只是朝中领了虚职,品阶低微小官,三人又是平辈,陆希无须向他们见礼,事实上陆希没让两人见礼,已经是很客气了。
元尚师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崔振立刻回头对陆希笑道:“陆姑娘,刚才崔某没有吓着你吧?”崔振努力让自己笑得很自然,可从这么高树上摔下来,可不是白摔,他脸不时抽动一下。
元尚师顺着那清越声音望去,只见一名青衫少女亭亭站于长廊之中,手中捧着一只纤长花觚,几株绿萼置于觚中,绿萼身姿秀雅、皎洁如白玉,美不胜数,而持花之人缓步如莲,清眸如水,香肤柔泽,素质参红,是恍若神仙中人,饶元尚师心性沉稳,初见这少女也稍有失神。直到崔振那像是夹着嗓子古怪声音传来,才让他回神,朝陆希拱手含笑道,“陆大姑娘,元某适才失礼了。”
元尚师也没见过陆言,可见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左右,这次来万松寺女郎中,候莹、崔孟姬都已年满十五,陆言、元三娘年纪还小,想来想去就只有陆家大娘子一人了。崔陵也是顺着着陆希年纪,才猜出她身份。
陆希微微一笑,“崔郎君,你还是唤个疾医看看吧。”这么高树上摔下来,别摔成内伤才好。
“呵呵,多谢陆姑娘关心,崔某不碍事。”崔振拍拍胸膛,以显示自己强壮,元尚师嘴角一抽。
“两位郎君,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陆希对崔振殷勤视若无睹,她还有事要做,对这两人略一屈身后,便转身离开了。
“哎——”崔振想追上去,却被元尚师一把拉住,笑眯眯说,“子羽,既然你都来了,先去拜见长公主吧。”
崔振一听,眉眼耷拉了下来,恹恹应了一声,说真,他还真不想去见那个从来没瞧得起他过表姑,只是都被抓住了,不去拜见表姑是不可能,他随口应着,目光依然依依不舍望着那离去袅娜身影。
元尚师嘴角一晒,连侯家女儿都娶不到人,还敢妄想陆家女儿?
“大娘,这崔少君也太无礼了!”净慧等陆希入了月洞门后,才忿忿说道。
陆希没接净慧话,而是将花插恭敬供一牌位前,这牌位是萧令仪牌位,萧令仪生前爱就是天阙山风景,曾一度想葬天阙山,虽说后来她还是葬了其父梁景帝修陵,不过陆琉为了满足爱妻心愿,还是万松寺给她立了一个牌位,陆希每次来万松寺,都会来拜见母亲。萧令仪生前爱绿萼,每年只要家中绿萼开花,陆希来万松寺进香时,总会带一束绿萼供奉于她牌位前。
“净慧,阿姑是清微观,还是山下别院。”陆希自蒲团上起身问道。
“观主山下别院。”净慧神色略带几许不自然,“观主从上月开始,一直住别院中。”
陆希见净慧别扭神色,轻轻一笑,别院中住了一个月啊,看来阿姑又有欢了,“我一会要去看她,你派人去和阿姑说一声。”
“唯。”净慧退下。
“人走了吗?”
“走了,崔少君被元少君带着去见长公主了。”春暄说。
“那我们先过去吧。”陆希说,闹了这么一出,她若是直接去阿姑那里,倒像是避而不见,显得小家子气了。
刚才陆希出门,没披斗篷,嫌斗篷碍事,又说不冷,春暄担心她着凉,就让人去拿了披风,见她要出门,就拿着披风上前,给她穿上,“姑娘嫌斗篷碍事,就穿一件披风吧。”
烟微就守门口,见陆希出来了,上前道,“大娘子,刚才崔娘子派人来过一次,听说姑娘静室,就没让我们通传。”
“她处事一向得体。”陆希淡淡说道。
春暄和烟微小心打量着陆希神色,一时吃不准她是不是生气,崔少君举动确实太无礼了。烟微和春暄是陆希身边得重用两个丫鬟,一个管内、一个对外,刚才烟微就去查看净慧给庄户准备元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