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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的动作虽快,宁云晋要制止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好不容易才给她制造出来这么难得的刺杀机会,他自然是故意慢了一拍,并没有抢先出手。
反倒是若其,在察觉凝霜挣脱之后,立刻条件反射的去抓那琴弦。
这年头没有钢丝,琴弦大多都是丝弦,但是凝霜捡起的那根在注入内力后,不但没有被若其的掌风影响,还如同灵蛇一般丝毫不改其方向。
文禛从容地一脚踢起几案,在凝霜躲避时举起左手挡避在胸口。他这一挡让自己避开了要害,只是左手手心被那琴弦的尖端划出一条血痕。
凝霜见这次出击还没成功,俏颜微怒,但她是个机警的,两击不中隐身自然知道附近的高手将要过来,果断的放弃任务想要逃跑。她翻身就想要从乱糟糟的宴会场中脱身,她那一身功力极其可怖,即使被若其以及赶过来的侍卫阻挠也不见捉襟见肘,让她寻到了离去之路。
宁云晋估计这女子已经达到宗师之境,只有那几名奉供或者自己出手才能留下她,不过现在可还不是自己暴露的时候,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听到有两人正悄无声息的赶过来,便故作不敌,撤出了战局。
凝霜并不恋战,逃出了正厅,她扭头回望了一眼,见那个定远侯正撕开自己内衬的衣襟想要为皇帝止血,便心中一定,知道自己虽然未尽全功,至少也完成了最初的目标,看准了早就安排好的撤退方向,想要逃跑。
若是真让她这么逃掉,朝廷的脸面也就丢光了,今日在家值守的两名奉供虽然姗姗来迟,却总算及时出手将人拿下。
接下来自然是文禛震怒,全城清查,凝霜的来历也自有人去审问。
手掌上的毛细血管多,文禛伤得虽然不深,不过血却留了不少,地面、桌子上都洒了一些,但是众所周知,只要血小板数量正常,保存不当的血是会很快干枯的。这年头不比后世可以用干枯的血做dna验证,要想滴血认亲首先必须要新鲜的活血。
作为皇帝一举一动都有人服务,如果不是自己主动为之,或者遇刺这样的情况,一辈子能流血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对方能够豁出去牺牲像凝霜这种美貌武功兼备的顶级刺客,正是要制造出让宁云晋取血的机会。
到了晚上宁云晋自然而然的摸到文禛的船舱,他一进门便闻到浓郁的药味,视线便落在了文禛已经包扎好的手上,忍不住嗔怪道,“明明只要划破点血皮就成,何必弄出这样深的伤口。”
“伤口太浅,一下子就愈合了,哪有时间让你取血。”文禛动了动手掌,不以为意地笑道,“看着流了不少血,但并不妨碍行动。”
说着他拿出一个玉瓶递给宁云晋,“这是上药前取出的血。”
玉瓶雕琢得小巧可爱,只有成年男子两指宽,拇指长的大小,宁云晋对着灯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半瓶液体,忍不住皱眉道,“这也太多了,可别让他们得了别的空子。”说着,他拔开塞子,倾倒了几滴出来,直到只剩下小半瓶才罢休。
文禛哭笑不得道,“你这也太谨慎了。”
“总不能让他们钻了漏子,这里面能有两三滴的量我都嫌多了。”宁云晋边说着边将那玉瓶收好,“我总觉得这事透着点玄机,若只是要拿我身份做戏,又怎么会用我取去的血来验证?”
文禛琢磨了一下,便也反应过来,“你说得极是,他们想要弄到我的血,应该是另有所图才对。明日你去与他们见面,务必要小心。”
“只希望这次那幕后之人能够全部出现才好。”宁云晋眯了眯眼睛,“那迎宾楼明面上是挂在十四爷门下,但他才比我姐姐大一岁而已,哪里经营得出来这么大的买卖。”
“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我早就好好敲打敲打他了。等到这次回京以后……哼!”听到宁云晋提起自己那个十四弟,文禛眼里闪过一抹恨铁不成钢。他活下来的兄弟其实很多——先皇太能造人了,可太有能力的不敢用,心眼大的更不敢用,但是自家兄弟都不照顾的话,又容易让宗室寒心,只能勉强提溜几个出来充当门面。
所谓的十四爷,自然是先皇十四子,文禛同父异母的弟弟之一,永兴二十五年出生,满了十五岁就被文禛封了个郡王扔出宫。他母亲的身份不高,自身也不受先皇的宠爱,能力、个人魅力更是平平,文禛让他与自己的十六弟一起协管着内务府。。
十四爷在朝中并没有太大影响力,不过欺男霸女之内的劣迹到也不多,唯有一个大毛病贪财而已,只要愿意出保护费,他就荤腥不计的让人打着自己的名号行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手底下的生意太多,反倒很难查清对方背后是什么人。
查了这么久,与陈德联系的那人究竟是谁一直没有出现,对方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也就怨不得文禛会紧张宁云晋的安危,若不是他已经晋级到大宗师,怎么都不会放心宁云晋以身涉险的。
是夜,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预演着明日的情况,到了后半夜才相拥着眯了一会。天不亮,宁云晋与文禛道了别,回到自己的船舱。
出了刺杀事件,御舟自然不可能按照原定计划离开,将会在这里多留一天。先是早上传出消息,羁押在府衙大牢的凝霜在提审时被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劫了,接着就是城门被封,开始一家一家搜索,文禛甚至将自己身边的人都放了出去,其中自然就有自愿请命的宁云晋。
宁云晋带的是一队御前侍卫,上午的时候他还是很尽忠职守的跟着一家一家的敲门盘查,等到中午找了馆子请所有人大吃一顿之后,他便光明正大的脱队了。
其他人依旧去搜人,但他们对宁云晋的去向根本不在意。这也算是办差的传统了,至少在他们眼里这个小宁大人算是认真的了,不但跟着劳累了一上午,还请了兄弟们吃饭,谁不知道另外几队的领头人出了门就一直在茶馆里坐着呢!
约定的地点在西湖边上的一处宅子里,宁云晋赶到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他刚敲响宅门,就感觉有人透着门缝正在打量自己。
宁云晋装出谨慎的顾盼四周,接着门就打开了。
陈德与杨昌谄媚地将他引进正堂,奉茶、上座,等到宁云晋坐好之后,陈德搓了搓手道,“不知定远伯有没有准备好?那血可是已经备下……”
宁云晋从袖子里摸出那玉瓶搁在桌上,悠闲的端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茶叶,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一见那玉瓶陈德激动地就想要取到手里,他的动作哪里有宁云晋快,指尖还没摸到玉瓶,那小瓶子就又再次落在了宁云晋的手心。
宁云晋将茶碗搁在桌上,冷哼道,“别跟爷玩这些虚的,你们答应的事呢?”所谓答应的事,自然就是借着验明正身的机会,与所有合作者坦诚地见上一面。
“是老奴糊涂。”陈德连忙给了自己一巴掌,弓着身子道,“都在内室等着定远伯呢,验血的东西都备好了,只缺皇帝的血而已,奴才实在太激动了,这才一时没能克制住。”
他的一番惺惺作态宁云晋理也不理,又耷拉着眼睛自顾自的喝茶,满身的傲气。
陈德心里啐了一口,这定远伯明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跟张白纸似的,却还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实在是个难缠的。不过他又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句,这种诛九族的大买卖,合作的人还是聪明点更安全。
只能说陈德同志真相了,虽然不知道猪队友的典故,却依旧看得清楚局势。
他先是使了眼色将杨昌支了出去,自己则陪着宁云晋小心地奉承着。很快一刻钟过去,到了约定的时间,杨昌蹑手蹑脚进来,附耳在陈德耳边小声说道,“都来了,等着定远伯呢!”
杨昌的声音虽小,这么近的距离宁云晋又哪有听不见的,索性似笑非笑望着陈德。
陈德满脸认真的道,“小主子,都等着您了呢!”
这个时候喊得这么亲热,自然只是为了攀关系罢了!宁云晋懒得理会他,跟在他身后,对一会要见到的人也有几分期待。
一进房间,宁云晋就乐了,房里共有八个人,熟面孔却太多,不少都是在以前和昨天宴会见过的,这个知县、那个侍卫,有跟着随驾的,也有杭州当地的官儿。这里面有六人都是他与文禛确定身份背景的,或多或少与叛党以及大商有联系,正好一边三人,只有另外两个属于漏网之鱼,不知道是哪边的。
这些人都也罢了,他的视线直接落在占据着主人位的那个中年人,心中总算定了下来。反倒对站立在中年人身后,神情萎靡,俏颜满是怒色的凝霜视而不见了。
“竟然是显郡王世子……”
他的话音未落,那中年人就已经大笑一声打断了宁云晋的客套,“贤侄何须客套,不如喊一声叔。”
宁云晋腼腆一笑,连忙摆手道,“当不起,当不起,毕竟没有验明正身,清扬心中惶恐,不敢冒认。”
“所谓滴血认亲,也不过是让在座各位安个心而已。”宗正若林上前一步抓着宁云晋的手,热情地道,“若是没有几分把握,谁敢担这个干系。”
要说显郡王一系即使干掉了文禛,皇位也落不到他们身上,宁云晋原本还有些疑惑,一看他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架势,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对方的目的。
显郡王世子宗正若林,也是在这次南巡队伍里面的。他自己本人身上只挂了个佐领,并不得文禛的重用,但是如果细究他的家谱就就一点都不惊讶文禛对显郡王一系忌惮,因为他的曾爷爷正是当年那如日中天的摄政王成贵。
成贵死的那年文禛刚刚出生,虽然当时的世祖很开心头上去了一座大山,但是成贵一系羽翼丰满,依旧不敢怠慢他家,挑了其嫡子赐为显亲王。
按照本朝规定,非皇子不赐王爵,非皇子不封亲王。成贵的儿子当时能被赐为亲王,满朝文武却毫无置疑,可以看出其赫赫威名。
显亲王之后虽然依旧权倾朝野,但是毕竟比成贵差了一些,等到世祖把自己亲大哥熬死,这才开始转头收拾他。所谓的收拾自然不能落在明面上,毕竟对方是开国功臣,又还是宗室。
最后是使了计谋挑动他家的三个嫡子争夺世子之位,那一年他家的争产案闹得沸沸扬扬,活活将显亲王给气死了,世祖借着这个由头,以不孝不悌之名总算将他家的亲王爵削了一级,变成了郡王,等到文禛继位后,他们这一系的人才收敛了气焰,渐渐老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