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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渐热。
傍晚c市下了场大雨,之后是淅沥不断的小雨。
吴昊从被窝温柔乡爬起来的时候,电话那头说自家*oss已经踹掉了医院急诊室的一个门!他急得连扣子都扣错了好几次。
今天刚出院就折腾!
等他火急火燎赶到派出所的时候,boss黑着一张脸,已经自己处理完了所有事,彼时正在一份口供最底下签上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笔力稳健。
“祁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情况我们也跟柏小姐说了,她本人也觉得非常的抱歉,想……”
“bai小姐?哪个bai?”
“嗯?”警察轻咳一声,“柏树的柏,一场误会,对方愿意垫付祁先生你的所有医药费,并当面道歉,这个事……”
“柏小姐?麻烦将她的联系方式提供一份给我的委托律师,我要告她。”
祁正刚打了针,面带疲惫,眸里的凌冽犹如一道利刃迎面劈来,吴昊不觉打了个寒战,还是要上前,“祁总,没事了吧?”
话音未落,祁正沉着一张脸转身,大步的往外走,没有接他的话,吴昊背脊出了一身冷汗,boss的脾气左右难摸,平时气压就足够慑人,今天更甚,接到电话他已经第一时间赶来了,女朋友都还在被窝里呢。
祁正走到大堂,大门敞开着,外面还在下着雨,湿冷的空气一*涌入,他站在厅中央,眯着眼将周围扫视了一遍,最终视线落在左侧靠近走廊的一张长椅上。
那个所谓的报案者就坐在最靠里的位置,因为下雨,她披散着的长发湿哒哒的贴在脸和脖子上,穿着一身的黑,肩上披着一条白色毛毯,最可笑的是,大半夜的,对方居然戴了一副黑色的墨镜。
他当时下车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
祁正冷笑一声,完全没理会周围人投来的惊诧目光,径直上前,走到她的身边,而后忽的伸手将她的墨镜摘下,对方颤着惊呼,下意识的将脸偏到另一边,完全湿漉的发跟着她的动作摆动,最后拂下遮住她的大半张脸。
他还是没看清她的模样。
被拴在桌子脚下,一直匐卧在她脚边的巨型犬见到他猛地半起身做出防御进攻的姿态,汪汪的狠叫起来。
祁正蹙起眉,带有一丝厌恶,站在它进攻的范围之外,打狂犬疫苗就是因为它!
指尖下的镜框湿漉漉,低头看了眼,毫不知名的牌子,还有明显的刮痕,祁正嘴角勾笑着丢到一旁的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柏小姐,是吧?”
他的声音因为重感冒完全的沙哑,失去了原本的低沉嘶哑与性感,但一字一字讲的特别带劲,语气带动的低气压紧压而来。
柏颖听出他沙哑的声音,忙的站起来,凳子有些高,她起身的时候手肘撞在桌子角上,她咬着唇忍痛的模样正好落在祁正眼里。
“对不起……先生……我……”
祁正不得不感叹她的好演技,颤抖到极致的嗓音,衬着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现在的女人真的是越来越会做戏了。
“对不起有用,世界上就无需律法了,讹钱也要够专业才行!”说罢又低头看了眼被眼前女人安抚好,趴在地上的狗,这一次,它倒是安安静静,半眯的眸子怎么看怎么可怜,祁正皱眉,“主动咬人的狗我是不是可以直接怀疑它有问题?我想明天应该让人来带它去另一个地方……”
柏颖听罢脸色蓦地发白,下意识往狗狗的方向靠了靠,“祁先生!它只是以为我有危险,想要保护我!它没有病!我包里有它的健康证,每个月都有定时检查跟打疫苗,请不要……”
不知道是不是祁正的错觉,他总是觉得她在说话的时候神情有些怪异,但又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一向不愿与人做无谓的纠缠,只是这一次,却是例外,和一个女人死磕到底。
祁正耸肩,十分的配合,临走前更近一步,离得她更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包,再一一将钱包的现金全拿出来甩在桌上,再压上一张□□,“想要私了吗?这里现金一千二,卡里十万三,想要?”
“……”
他眉一挑,“可惜失算了,你也忘了那条路有监控吧?这些钱都将成为我的律师告你诽谤的佣金,你等着接收律师函吧!”
她颤着身子终于转过脸来,湿发贴在脸上,她坐在灯光的阴影处,祁正依旧看不清她,只听到她同样嘶哑的声音从喉间发出,“我不是讹诈!”
祁正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这些话不妨留着跟我的律师说。”
吴昊处理完余下事情,出到外面找到祁正的车,走近俯身敲了敲车窗,随着车窗的缓缓落下,祁正那一张即使病怏怏也依旧帅气沉着的俊颜,但同时也透出一股阴寒的气息,吴昊下意识的凉了后脊,这个助理还真是不太好做。
“祁总,都处理好了。”
祁正目视前方,就在吴昊都怀疑他是否有听自己说话时候对方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吴昊离开后,祁正眯着眼在车里又坐了会,头昏耳鸣,喉间似要冒火。家里电话打了又打,他心烦,直接关了机,摇上车窗将车开出去。
医院百米外转上马路,祁正漫不经心的握着方向盘,雨已经停了,路上行人不多,视线不着意往右边马路上瞥了下,看到什么蓦地又转回去。
路边人行道上慢慢走着的身影有些熟悉。
祁正放慢车速,借着斑驳的路灯,他认出了路边正在等车的柏颖,想到她死死揪着自己不放声嘶力竭喊着路人报警抓他的癫狂情景,祁正的脸就阴沉得可怕。
雨后路边有积水,祁正的车子加速驶过,车轮带起的巨大水幕直直朝着路边的柏颖扑去,听着她的惊呼,车子慢慢停下倒退,透过后视镜看到手忙脚乱乱擦的女人,祁正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样想钱想疯了的女人,他见的多了。
钱!
想到这个字,他连嘴角的冷笑都彻底隐去,脸上显出一抹阴郁。
车子慢慢倒退,最后在她面前停住,车窗缓缓下移,祁正透过车窗冷冷的看着她,语气却刻意的惊讶。
“原来的是柏小姐!”
他重重发哑的声音过于特别,柏颖一下就认出他来,“是你?”
祁正眯眼,从钱包里直接掏出五百块钱,修长的手伸出窗外将钱塞到她的手里。
“溅水费!五百够不够?”
柏颖一开始还不知道他往自己手里塞的是什么,等他轻蔑的话说完才知道他在看轻自己!他还以为是自己故意想要敲诈他!
“今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可以赔偿可以道歉,但是我不明白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柏颖捏紧手中的那几张人民币,脸色刷白。
“我向来是非分明,将水溅到你身上是我失误,这是赔偿费。”
“对不起!我不要!”
柏颖上前想要将手里的钱还回去,不曾想路边有一道高低阶,她没有防备,单脚踏空,整个人扑倒在满是积水的车子旁,水泥地粗糙,柏颖的手肘被生生磨掉一片皮。
偏偏祁正冷冷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柏小姐不用再演了,这里没有人。”
循着他的声音,撑起身子讲钱扔进半开的车窗里,刚刚摔倒将她的墨镜也一同甩掉,她早就浑身湿透,头发衣服全都紧紧的贴在身上,她穿得衣服挺厚,但湿身后姣好的身材还是凸现出来,祁正挑了挑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柏颖垂下的刘海遮住她的眼,祁正只看到她发白的唇。
“拿走你的钱!”
柏颖蹲下去伸手去找掉了的墨镜,狗狗围上来在她身边转了转,最后用鼻子探到水下拱着,将不远处的墨镜用嘴叼回来给她。
颇有几分可怜意味。
矫情!
祁正收起眼里的探究,将那几张湿漉漉的纸巾捏起,在柏颖站起来的时候直接将钱甩到她的脸上,语气比之前更冷,“今晚折腾那么久,你不就是想要钱吗?这五百给你当赔偿!不用觉得不安,因为我的律师会很快找你的。”
车窗毫不留情的关上。
车子急速而去,徒留柏颖呆呆的站在积水当中,满身狼狈。
捏紧的双手冰冻发凉,她哆嗦着,小t在她脚边拱了拱,柏颖低头伸手,摸到小t叼着的导盲棍,将鼻尖的酸涩生生的逼回去。
俯身,用手摸索着将飘在水面的五张钱一一捡起,车是打不到了,连着好几辆都拒绝搭乘,柏颖牵住小t身上的缰绳,在它的引导下走回人行道。
虽然是夏天,但是夜里下雨,加上体寒,柏颖还是觉得冷,停下裹紧湿漉的衣服,跟着小t沿着盲人道慢慢往前。
柏颖回到家第一时间洗了热水澡换了干的衣服,但还是抵不住越来越虚的身子,额上一阵阵发烫。
还是发烧了。
摸到固定抽屉里按顺序放好的退烧药,就着早上的冷水吃下,头昏昏沉沉,心头却连压着好几件事,裹了被子也睡不踏实。
李淑琼的电话打来,柏颖还未说话,那头就是抽泣的声音,迷糊的睡意瞬间驱散,她撑着自己坐起来,语气焦急。
“李姨,是我爸有什么事吗?”
“小颖啊,钱你筹的怎么样?医院说了,再交不上钱,就要直接出院了,更别说动手术。”
钱钱钱!
柏颖头更大了,她手头上的钱,前两天刚给了那边,但住院费用昂贵,她那点积蓄和工资不过是杯水车薪,更别说手术的费用。
“李姨,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小颖,你不能那么没有良心,好歹他也是你爸,你出事的时候他也不是一点钱没出,现在他工地上出了事,你可不能撒手不管!我这边你是知道的,家里的钱都用上去了,你妹妹也还在念大学,你现在的房子都是你爸当时离婚的时候主动让给你的!”
“……”
“你看房子能不能卖出去,那个地段那个装修,比前几年能翻好几倍呢!你爸的手术费不用愁!你自己还能捏一笔钱在手里……”
柏颖仰躺在床上,漆黑的眸子一片晶亮,那是一对漂亮的眼睛,可是却没有一丝神采,柏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头更痛了。
“李姨,我再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屋里陷入安静,只有她浅浅的呼吸一起一伏,房子是父亲离婚时给她的不假,但是余下的房贷都是妈妈付的,妈妈去世后,柏颖也一直住在这里,要搬,她不舍得。
要卖,她更加不愿!
可是,父亲的医药费……
她咬着唇,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