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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一个人,对方自然在他眼中是最美的,这种最美,会表达到情人笔下的画中,并不奇怪。安知雅一直有在打听给姑奶奶作画的人是谁,因为画中的李素晴可以说美得宛若天仙下凡,有着无人能比的神韵,这种神韵中隐隐绰绰现出来的是画家的爱意。或许之前还没有这种感觉,然而在洗片室里看见姑奶奶的照片后,两者对比之下,安知雅灵机一动。
现在以一种强硬的方式打探,见到蒲迪森的反映,说明自己没有猜错。这个老头子,多少年来都只爱着李素晴一个。
李素晴挑中这个男人,想必也是想着这个男人爱自己吧。
如此一想,安知雅几乎可以断定:蒲迪森老头,是有多爱李素晴,那么,必是有多恨李素晴,或许这恨意,还牵累到了李家。
毕竟李素晴是早死,连孩子都没有留一个给蒲迪森念想。
“那幅画,早已做旧,很早以前装修房子时烧了。”蒲迪森默一阵后是恢复了脾气,冷冷地说。
李墨翰夫妇暂在考虑对策。
蒲迪森是让他们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抱歉让你们白来一趟,其实你们打电话来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主人家遣客了,可他们必须留下来。
“蒲迪森老爷。”安东尼见针插缝,骄傲的浓眉扬一扬,“我和你之前的那场交易,需要再次洽谈。”
“有什么好谈的?”老爷子脾气不好,黑着脸,“朱利安已经因为这件事丧命。你还想怎样?”说完,他那双绿色的小眼珠透过眼镜,在安知雅和李墨翰两人身上闪着幽光。
“老爷不想为朱利安复仇吗?”安东尼背靠回椅子里头,做出一副更懒惰的高姿态,“或许对老爷来说,朱利安是个没用的孩子,无关紧要。”
“伯爵阁下。”在蒲迪森老爷未发火之前,立在爷爷身边的吉斯优雅地握起拳头放在嘴角,“你说这个话是失礼了。朱利安哥哥的死,对我们全家人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现在我们一家人都没有从朱利安哥哥离我们而去这件事中回到现实。”
安东尼还想说什么,遭到李墨翰的一个眼色,住了口。
接下来,安东尼率先站了起来,往外走。
安知雅随丈夫一块起身,刚走到门口,突然停住步。
不会儿,李墨翰匆匆忙忙把她扶到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其他人见状,全围了过来,看见她额头凝结几颗汗珠,手捂住腹部,嘴角微抿,似表情痛楚。
见这情况,主人家只能急忙先安排医生过来查看。
很快,当地镇上一名老医生拎着药箱被请到了莱文思家,给安知雅稍微查问了情况后,对蒲迪森老爷说:“患者可能是动了胎气,现在不宜动弹。”
如此一来,要李墨翰他们走是不可能了。蒲迪森老爷即使很不乐意,也只能邀请李墨翰他们留下来,必须直到安知雅作为孕妇的情况稳定为止。
吉斯带着客人来到二楼的客房。李墨翰把妻子抱到了一张干净的床上。之后,因为医生要再次查看病人情况和开药,除了李墨翰夫妇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李墨翰握老婆的手,脸上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老医生看见,安慰他说:“我看问题不大,只要静养,过几天自然好了。”
安知雅与丈夫对上一眼,眼底都不是紧张,不过是外人没能看出来而已。李墨翰转过头,又像是很紧张地问老医生:“你是在这镇上工作的吗?”
老医生听他说好像质疑自己的医术,生气道:“我在这镇上当医生有几十年了,什么病人没有看过。要不是莱文思家老爷派的人邀请我过来,我现在都不上门给人看病了。”
“这么说。”安知雅嘴角微微勾起,“医生您是给我们姑奶奶都看过病了?”
“你们姑奶奶?”
“蒲迪森老爷已过世很多年的太太,姓李。”
老医生的脸色蓦地是微变,很快背过他们,装作若无其事弯腰整理起药箱。
“蒲迪森夫人不是医生您看的病吗?”
“蒲迪森老爷的太太是我看的病。”盖上药箱,老医生转回身再面对他们,已是一副从容沉定,“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李墨翰像是难以启齿来缓和这个僵硬的气氛,“只是听我们老祖宗说过,我们姑奶奶是在莱文思家病倒去世,而且什么时候生病什么时候过世,葬礼什么的,莱文思家都没有人和我们说。这一次有幸过来,我们就刚好想知道一些姑奶奶去世前的情况,当然是希望老人家能走得安详。”
“这点你们可以放心。”老医生衔着笃定的语气说,“蒲迪森老爷深爱他太太,哪怕他太太去世后多年未再娶妻,这个事全镇上的人都知道的。你们家的姑奶奶只是那年很不幸感染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而且以当年的医学条件根本没法治愈。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姑奶奶走的很快,因此也没有怎么感到辛苦。由始至终,蒲迪森先生都是陪在她身边,让她能走的安心。”
李墨翰与安知雅同时静了静,接着李墨翰送老医生出门口。
老医生要走去蒲迪森老爷的书房向老爷子汇报情况。
安东尼趁这个时候闪了进来。
“格格觉得怎样?”安东尼问,其实心里抱有疑惑,安知雅突然的这个胎气不稳,貌似与自己在大门口摔的那一跤,有异曲同工之妙。
安知雅对他这些有意的格格称呼不是普通的反感,出口反诘:“伯爵阁下,您这是在讽刺我吗?念我这个孕妇现在病中,却遭到如此对待。”
“我——”安东尼心里啧啧她这把口,“少夫人如果身体不舒适,我先出去了。”
“不用,留下来吧。”站在窗边打开窗帘望了下四周后,李墨翰拉上窗盖住外面的光,说。
安东尼警惕:“这——”
不怕这屋里有摄像头或监视器。
“我想应该没有,如果对方想取得我们的信任和合作的话。”李墨翰轻轻松松地下了结论。
“你说蒲迪森老爷?!”安东尼皱个大眉头,那老头是在装蒜吗?一面赶他们走,一面讨好他们?
“什么蒲迪森老爷?”安知雅抓到机会自然要踩一踩这只骄傲的孔雀,“难道,你嫌没有被蒲迪森骂够?”
“那会是谁?”安东尼先是面对他们夫妇感到莫大的疑惑,到前思后想一番后,眸中骤然亮起,一捣拳,愤道,“吉斯!是吉斯!我怎么会没有想到,是他带你们到这个房间的,也只能是他。可是,你们为什么会认定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呢?他不是一直帮着他爷爷说话吗?”
这只骄傲的孔雀,性格上依然是骄纵,直来直往,所以倒是对了安妮公主一样的脾气。
安知雅懒得做声了,让丈夫给安东尼解惑。李墨翰墨眉稍拧,毕竟有个智慧上跟不上的合作伙伴,总是会感到一种麻烦,于是带了些苛刻的语气问他:“伯爵阁下,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吉斯对你说的话里包含的含义吗?”
安东尼回想吉斯说的话,不乐意地喃喃道:“不就是,他指责我在朱利安的事上说话失礼,为此,他举证他们全家有多喜欢朱利安。”
李墨翰帮他一字不漏地把吉斯说的话重复出来:“吉斯说的是,朱利安哥哥的死,对我们全家人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现在我们一家人都没有从朱利安哥哥离我们而去这件事中回到现实。”
“对啊,就这样,有什么问题吗?”安东尼不解地喊。
“如果说朱利安的死对莱文思一家带来的是悲伤,照常理来说也应该是这样。可吉斯却说,一家人没有从朱利安哥哥离我们而去这件事中回到现实,而不是说悲伤。”李墨翰说到此,语气一顿,一强,“足以说明了一件我们一直在怀疑的事实!”
安东尼听到这里,方是被点开了窍门,瞪大了眼睛:“朱利安没有死!”
“是的。”李墨翰与安知雅两人都很肯定地点下了头。
“如果他没有死?是被莱文思家的人救回来了吗?为什么装着要死?不对啊。”安东尼想来想去,愈发觉得吉斯这话有些自相矛盾。
“没有矛盾。”李墨翰轻而易举地拆开了他的疑惑,“吉斯说的莱文思家的人之所以没有从朱利安的事件中回到现实的原因很简单,朱利安没有死,但是,他也没有回到莱文思家,他的性命应该是握在了对方手里。”
安知雅接上丈夫的话:“如果我们这个推断没有错,其实应该不会有错,因为在往回推我们之前看到的莱文思家的反应,你看莱文思家一开始好像和你比较亲密,后来你说他们因为这次损失中间出现了内乱,所以开始叛变。我们现在到了莱文思家,可以断定到这其中两点应是正确的,一是,莱文思家确实有内鬼,不然你们皇室瑰宝不会走漏消息被人盯上,朱利安也不会遭到惨痛的袭击;二是,莱文思的确因朱利安的事再次受到沉重打击,以至于本来亲密你的一派,蒲迪森老爷这一派开始动摇,是否要换回朱利安的命。这点在吉斯的话里也充分地体现了出来,蒲迪森老爷其实是很爱朱利安这个孙子的。”
安东尼找到张椅子坐下来消化他们夫妇的话,愈是仔细琢磨,益发佩服他们夫妇超人的洞察力,最终他看着他们夫妇,嘴角狡猾地一勾,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你们刚刚是演戏了。”
“不演戏怎么留下来?”安知雅完全没有感到羞耻,兵不厌诈,他孔雀能装摔跤,她安知雅只不过是依样画葫芦比他画的巧妙罢了。
“接下来,就要等今晚上了。”李墨翰坐到了老婆身边,神情淡定。
吉斯即使要到他们这里和他们谈判说话,需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还有整整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孔雀安东尼坐不太住,问:“我们在这段时间里能做些什么?”
安知雅在吉斯说完那段话后已经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与他们两个协商:“首先,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屋里有几个人是需要我们留意的,一是七嫂的大姐,刘雨芬,她现在的老公应该是蒲迪森老爷过继的养子希伯来。”
这里要说到,希伯来是蒲迪森老爷的弟弟的亲儿子,蒲迪森老爷的这个弟弟却是已过世了的,所以才在自己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过继了希伯来到膝下,为将来继任自己的位子。但不知什么缘故,蒲迪森后来改变了主意,没有选中希伯来作为家业的后继者,而是直接越过了希伯来,把希伯来的儿子朱利安指定为莱文思家继承人。
“希伯来肯定为这个事很不甘心。”安东尼磨磨牙齿,很肯定地说。
“二是二奶奶,应该是找上了刘雨芬。”安知雅接着说,“如何断定二奶奶在哪里,要么等吉斯过来看他是否知道,但我想,与他谈判时我们不能手中没有一点筹码任他宰割,所以必须主动出击。”
“怎么做?”
“看厨房。二奶奶是每天都吃斋的,莱文思家里应该没有其他人是吃斋的。去看看谁准备了斋菜,再看这斋菜会送到哪里。”安知雅一句话点出了玄机,用的是她最擅长的看家本事。
李墨翰微微地嘴角噙一抹深笑:有妻子在的地方,总是能想出一两招出奇意外的妙计。
“GOOD!”安东尼直接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不吝赞美,转身出门,要去做这个厨房密探。
在安东尼这只吵闹的孔雀走后,李墨翰握起了老婆的手,语气低沉、认真:“你刚真是装的?”
装,不是装的微妙之处,只有身边最亲密的人方能觉察。
反握住丈夫的手,安知雅见四下没人,服软道:“是有一点动胎气的样子。你放心,我今天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这里躺着。”
扶老婆躺下去睡,李墨翰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凝眉不动。
刚好蒲迪森老爷听了老医生的话,说病人不是装的,与那老医生回来想探望病人,结果见门没有完全关紧,一条狭细的门缝里,能见到里面的光景。
看到李墨翰坐在床边像座石像不动的背影,老医生不免是从中想到许久以前的一幕,喟叹一声:“是个痴情的,不像撒谎。”
蒲迪森老爷挪下眼镜裸露出的小眼睛,是在李墨翰的身影上停驻良久,方拿起小眼镜重新盖上眼睛,然后伸出手轻轻把门缝关上,似乎不愿意任何人去破坏这样一个美好又安宁的世界。
老医生见他这个动作,想:都是痴情的人,所以在这方面特别能理解对方。
然而,蒲迪森在转回身面对他时,又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警示他:“这些人,我是观察了许久的。不说这个李墨翰,光是那个安知雅,是十分阴险狡诈的女人。你千万要小心,别一下子被他们套了话。能不说的话尽可能不说。”
“这我都是清楚的,事关人命,你放心吧,蒲迪森。”老医生应道。
“谢谢你,安博。”蒲迪森老爷浓浓的谢意盛满一双小眼睛。
老医生安博满脸皱纹的脸跟着笑道:“瞧你说的,都是多年的老友了,有什么好客气的。”
“吉斯。”蒲迪森招呼跟在后头像是隐身人样的孙子,吩咐道,“送你安博爷爷到门口。”
“是,爷爷。”吉斯答应,毕恭毕敬送老医生走下楼梯。
蒲迪森对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捉摸下鼻梁上的小眼镜,像是满意地点点头,背着手走开了。
门外这一场小动静,李墨翰以其超人训练出来的听力,仔细没有缺漏地收进了耳朵。
安知雅也是没有马上能睡着,自小成长的那种经历,使得一点小动静都能让她警惕万分。睁开眼,她望着丈夫那张沉静中带了几分思索的脸,问:“你说吉斯是谁的孩子?”
听得出,妻子在来到莱文思家后,与自己抱的最大的疑惑是一样的。眉头摺了两摺,李墨翰说:“我接到的有关资料,是说吉斯是希伯来的第二个孩子。可怎么看,都觉得他长得和他哥哥朱利安一点都不像。当然,我们现在还没有亲眼看见希伯来,只有希伯来的照片不足为据,总是要亲眼看到人才能有感觉。”
安知雅与丈夫同困惑,微拧眉尖,是要拧出一个突破点:“我以为,说吉斯长的像谁,不如说是长得像蒲迪森本人比较多。不过,蒲迪森与希伯来又是伯侄,有血缘关联,难保遗传上是隔代相传或是什么缘故,使得他长得像蒲迪森而不像希伯来。你不是研究遗传的吗?”
正是如此,李墨翰对此,暂时也没有能有个定论。如果蒲迪森有儿子,可能这个事早已迎刃而解了。
蒲迪森能有私生子吗?
那么深爱李素晴的蒲迪森在外另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