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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树高大得就如同一面看不见尽头的墙,洒下的浓阴足足覆盖了数里,一丝日光都无法从中透过。
秦衡萧跟着踏入后,只听吱呀一声,树上竟幻化出了一个山洞般的入口,紧接着神树枝叶如被风吹动,不断摇晃起来,洒下无数金光,将这片土地严严实实地包裹。
梅慕九一挑眉头,抬步走进了洞内,就见里面果然又像是另一方世界了。与其说这是树洞,不如说是仙人的洞府。洞府正中的石桌上此时正摆放着一壶热茶和一些玉杯,茶壶边上还搁着一盘未下完的棋。
“坐。”
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梅慕九立即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威压,仿佛有人在按着他入座。秦衡萧亦是如此,他头一次如此无力地被拖到了石桌边被迫落座。
两人相对坐下后,茶壶的顶盖蓦地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小人从里冒了出来。他是从水里出来的,身上却滴水不沾,他麻利地跳下来,在桌上坐下,抬头打量两个人,梅慕九这才看清他那张极白的小脸上竟只有一双大大的黑眼睛。
“他们叫我潜渊仙,你们呢?”
他眨了眨那双大眼睛,声音回荡在宽敞的洞府内。
梅慕九这时也顾不上尴尬了,简洁地介绍了一下他和秦衡萧。
“喝茶。”听完,他指尖一动,两道茶水飞射而出,倒入了两人的茶杯中,刚好填满。
秦衡萧盯着茶水看了一会儿,见梅慕九先喝了,也无奈跟着一同喝了。实际上……他也知道,估计不喝的话,这个所谓的潜渊仙也会逼着他喝的,他根本看不透这个人的修为,还是照做为好。
见他们都喝了自己的茶,潜渊仙显然愉悦了不少,一轱辘躺下了,一双没有瞳仁的黑眼看着两人,轻声问道:“你们想在这里陪我,还是想出去?”
“……我们还有要事。”梅慕九道。
潜渊仙闻言不满地小声嘀咕道:“难得有人来,结果还是这样……”
他随手捻起一枚和他脸一般大的棋子,将它枕在脑下,小声道:“那……你们就自便吧,时候到了,自然可以出去。”
梅慕九不禁疑道:“何为时候到了?”
潜渊仙嘻笑道:“你当我这为何空无一人,只因一踏入神树,就毫无秘密。但凡饮了我茶的人,七情六欲皆袒露无遗。一切……一切你妄图隐藏的念头,都会被引诱出来,无所遁形。待你们再无隐藏,自然可以出去。”
说着他便爬了起来,将棋子扔到空中,那棋子骤然间便幻化成了一扇门,堵在了洞口。
潜渊仙从门缝中爬了出去,梅慕九还能听见他在外幸灾乐祸:“要是我心情好,还可以直接将你们送至七区。至于现在……就留在此处吧。”
出去后,潜渊仙倚门而坐,只有一双眼睛的脸上生生显出了愉悦之情:“又有玩具了……”
而洞府内,梅慕九正如坐针毡,目光游移,别说在潜渊仙面前无所遁形了,只现在被秦衡萧的目光盯着,他都已然觉得自己可能要融化了。
“你……”
秦衡萧见他如此欲言又止,笑道:“师尊,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袒露了心意,仅此而已。”
梅慕九勉强提起嘴角,尴尬道:“从什么时候起……”
“不知。”秦衡萧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表情“待我发觉时……早已无法自拔。”
曾经的忍耐,压抑,和最为炙热的爱意都压缩在心脏中,如今彻底迸放,就如一笼子囚鸟骤然间被放出来一样,在他的舌尖,血液,眼神中叽叽喳喳地叫嚷着,在他的心上用刚自由的羽翅骚弄着。那些常年读过的所有诗词,所有篇章,都化成了那天白水江畔的灯,在他的胸膛中飞来撞去,照亮了一切。
许是茶水的原因,又许是这洞内过于暧昧的气氛的使然,梅慕九的眼角如醉酒般被染成了绯红,他确定自己已经不正常了,所有冷静,所有自持都像那杯被饮尽的茶一样搅入了五脏六腑中不见了踪影。只有可怕的,不知是什么成分的*在他体内兴风作浪,掀起一股股热浪,将他淹得没了顶。
他深深吸了口气,滚烫的指尖轻抖着夹了枚棋子,瞬间便觉清凉了一些,连忙如得救般将棋盘摆正,希冀地道:“来一盘。”
秦衡萧没深究他为何如此突然要下棋,只当他想转移话题,深知不能紧逼,便从善如流地执起白子,顺着他下了下去。
门外,潜渊仙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终于开始了。”
刚下一个来回,梅慕九便觉不好,每下一步都觉得自己正陷入那盘棋中,待到他被白子白子包围时神识中一阵晕眩,清醒时便已出现在了一个墓园里。
淅淅沥沥的小雨洒下来,他却一滴都沾不到,他试着走了几步,就见不远处有一个正打着黑伞的,熟悉的身影。
是司其。
他看起来落寞得多了,一身名贵的西装沾了不少泥点,脸色也很难看,好像苍老了许多。
梅慕九走近了一些,离他只有两三米远,站在自己的墓碑后看着他。
司其眼底发青,显然没有睡好,他颤抖着手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才平静下来,自嘲地笑道:“你看,你走后,我就一团糟了。我破产了,妻离子散,有时候我真会想,如果当时你没给我挡枪该有多好。要你听见,估计会骂我狼心狗肺吧……不过你可能已经骂了无数次了。”
他伸手,虚虚触了触墓碑上的照片:“你被我利用得这么彻底,现在应该醒悟过来,恨透我了吧?我午夜梦回的时候,还经常以为你要带我走了。但是现在不用你带了。我得了病,治不好了。你泉下有知的话,大概会挺开心,等我到了下面,就随你折磨了,我认。”
梅慕九腹诽一句,我可不想再见你。
就听他继续道:“不过估计你也没这个心情见我。是啊……对于你来说,应该是解脱了,何必再来见我这个罪人。慕九啊,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形,如果人死后会在另一个世界,那你就好好过吧,别再被人利用了。最好再找个对象,你这把年纪,还是个处男,挺丢人的。”
梅慕九:“……”
司其说完又静静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前他把被雨打湿的花束放到墓碑前,也算让它没有那么冷清,那么可怜了。
梅慕九目送他上车离开,长长的盘山公路上,他都显得孤独渺小了起来。
“活该。”梅慕九冷哼一声,看了眼自己的墓碑,他都快忘记自己曾经的模样了。
墓碑上的人很帅气,笑得也很傻。
梅慕九怔怔地看着,突然也笑了:“再见。”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正从高空落下,然后紧接着就被一个人稳稳地搂住了。
“小九,回家了。”
那个人自然而然地牵住了他的手,梅慕九视线一清晰,便见是秦衡萧,他此时正是一副农家打扮,笑得还挺憨厚。
梅慕九:“……”
“今天怎么在外面这么久?”
梅慕九:“……?”
秦衡萧见他不回应,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魂儿跑没了?”
“……没什么。”
秦衡萧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回家,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菜,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喝甜酒吗?我也买来了,一会儿多喝点。马上就要入冬了,可千万别在外面多呆呀,就算生我气也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梅慕九:“……”
这不可能是他的徒弟。
被他牵回去,吃了顿饭,秦衡萧突然问道:“在这里开心吗?”
梅慕九抽抽嘴角,道:“开心。”
“你想回去吗?”
“……?”
秦衡萧的脸开始变形,一切都模糊起来,他的声音都如同浸在了水里一般晃晃荡荡:“你想回去?在这里和我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你喜欢外面那个徒弟?你不喜欢吧,不如和我过吧,没有任何眼光,没有任何压力,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梅慕九嘴张合半晌,就见那个已经模糊变形的“徒弟”走近了,道:“反正你也不爱他,出去也是徒受煎熬,何必呢?别走了,留下吧,别走了……”
他的声音如魔音灌耳般冲击着梅慕九的神识,让他头疼欲裂。
眼见着这个人越走越近,逼问声越来越多,梅慕九心乱如麻,闭着眼大吼道:“我喜欢他!让我走!”
“小萧……小萧……带我走……小萧……我喜欢的是你……”
“师尊?”
梅慕九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石床上,秦衡萧在一边满眼关切地看着自己,见自己醒了似乎松了一口气。
看见梅慕九晕过去的时候,秦衡萧差点想出去捏死那个小东西,好在晕得不久,他才没做出来。
“师尊……”见他没有大碍,秦衡萧勾起一个十分痞的笑容“师尊,我都听见了。”
梅慕九心下一寒。
果然就听他道:“你说,你亦心悦于我。”
“……”梅慕九无话可说。
他眨眨眼睛,正想逃脱他的禁锢,秦衡萧便仿佛已然知道一般,双手撑在他脑侧,俯身吻了下去。
唇齿交接的那一刻,两人都听见了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温软的唇交叠着,吮吸着,唇舌舞弄,津液交缠,好似灵魂都生生融到了一起。
这一霎那,仿佛天地初开,一斧头劈出了光明。
又仿佛细木点上了火星,风一吹,便成了烈焰,燃得万物热烈滚烫。
那杯茶引出了爱意,爱意又放大了每一寸快感,化成了一股热流冲刷着两个人。从他们交缠的唇舌中涌入,迸放,在胸膛中横冲直撞,撞毁了所有理智与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