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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容佑从军营出发,要回京里面圣,将巨澜‘药种’一事禀奏,再寻访高人。因巨澜兵少,但久攻不下,大荣虽有三十万大军也如同虚设,加之最近南方起了战火,遂撤了十万兵马。待回朝之后,再派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坐镇此处,与巨澜周旋几年。
临走前,容佑特意将封寻唤到一旁,嘱咐了两件事,都与他叔父封不染有关。第一让他帮助叔父降服瑞兽白虎,第二就是警惕他叔父的隐疾。
封寻最初不太明白,容佑一番耳语,封寻恍然大悟。十四岁的堪当重任,封少爷表示十分惶恐。但也因此成熟了许多。
“降服瑞兽暂且不说,但隐疾一事……”封寻咬了咬牙,索性将多年的心结问出了口:“虽说叔父发病毫无征兆,但总归是代表着什么。当年我尚在母亲腹中,叔父到底为何要杀母亲?”
“他发病是不分对象毫无缘由,能有个为什么?再说,他对你一直很疼爱。他与你母亲,也无半点恩怨。”容佑不咸不淡的说,“就连你父母相识,也在他之前。”
可封寻明显对叔父发病的流言听了不下百八十遍,所以更对当年一事耿耿于怀。
“我早便听说了,叔父在翰林院任职时底下有个学生倾慕他,后来那个学生又为了他死了,叔父便受了刺激,在那时埋下了病根。他要拉着静和郡主一起死是为了去给那个学生赔罪,那他要杀我母亲又是何故?莫非那个学生的死与我母亲有关?”
“胡说八道。”容佑有些恼了,皱起眉来。“你叔父的病是从小就有,怎扯到什么学生身上去了?”
封寻便有些怕,稍微收敛了语气。“即便是他后来对我好,也是在我十岁以后。四周的人都说是因为我长得像……”
“是哪些不要命的在乱嚼舌根子,当是活够了,回京本宫便将这些人揪出来,一个个的拔了舌头。”
容佑的脸色阴沉的骇人。想当年封不染第一次病发闹的王府和封家心内惶惶,封老太爷从香洲老家上京,先解了两家婚约,又欲辞去儿子官职,意在从此带封不染回老家不问世事。容佑二皇子彼时刚复出不久,正是需要左膀右臂筹备东山,所以劝服封老太爷,又平息京内谣言,暗中力保封不染太子少傅之位。想来,封不染心疾的真相只有封家几个长辈和二皇子知晓,二皇子要保全封不染良好的外界形象,多年来一切想钻这个空子的无论政党宵小,一律被灭于黑暗之中。
想起父辈口中这位皇子的阴狠,封寻心内突跳,知是自己一时犯了大忌,急忙认错:“殿下息怒,我当然知道叔父是真心疼爱我,只是叔父这心疾犯时总没个缘由,万一哪天再莫名其妙的犯了,怎晓得他又要杀谁……”
“杀谁也不会杀你。你只管放宽了心,好好听他的话。虽说是成年往事,我得给你澄清几点。我的话总强过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你听是不听?”
“我自然听殿下的。”
“其一,你叔父这病是自小有之,与别人无关;其二,他疼你宠你,更与别人没半点关系。你也知他的病,你这样想他,岂非于他不公?”
封寻听了话,虽心有郁结,但也不敢再在容佑面前打探。
送走容佑后,封不染见封寻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惦记着那老虎。
“还在不开心?不过一只野兽,你倒上了心了。”封不染揉了揉封寻的头顶,一副温和儒雅的长者形象。谁曾想这样一个如天上仙君般的人物,竟得了失心疯呢。
封寻心里叹气。可怜叔父,这么多年一直懵然不知自己身患怪症,对各种流言蜚语也漠然承受。因为那病犯时像换了一个人,不认得周围的人,病好了时也没有了犯病的记忆,所做之事所说的话全然记不得。所以认真说起来,那些事也并不是‘封不染’做的。是他犯病时,身体被恶魔占去了罢。
这样一想,封寻顿时就不怪叔父,并且还心疼起来。
“昨儿个半夜才归,又找了那劳什子山鬼许久,叔父可是乏了?趁着今儿个贺将军出兵,叔父先去歇息吧。”
看着侄儿为自己着想,封不染颇感欣慰。这二皇子倒有些治小孩的方法,临走前不知跟封寻说了什么,这会儿他倒乖巧得很。
正要顺他的意,忽见封岚印行色匆匆而来,“启禀元帅,白五找到了。”
封岚印欲言又止,封不染见他神色,微微拢起眉。
封寻心道,好你个白五,我道山鬼是个什么鬼,当真是你。也罢,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说赵永昼被驮着,昏昏沉沉的没什么知觉。他一时觉得又像淹在水里,心口难受的紧,没办法呼吸。憋了不知多久,忽然又身子一松。就像一个窒息的人死透了灵魂出窍般,倒爽利了。
只不过这回不是死透了,而是悠悠醒转。胸前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直在游走,他微微挪开眼皮子,暗沉沉的光线里依稀看着一个一身白衣的俊美男人伏在他身上。
赵永昼一惊,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大喊一声:“淫贼!“
正在为他舔舐伤口的禅心抬起头来满脸郁卒的看着他,好像自个儿受了天大的冤枉。
赵永昼瞪着前方那双金银色的双眼看了足足半刻,才恍然看到眼前那毛茸茸的脸。松了一口气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抱怨起来。
“禅心呐,你天远地远的跑这儿来到底是干嘛来啊。那二皇子设了陷阱要套你,可知爷为了你冒着多大的风险……“
说着说着身上又有异样,他只当是禅心老虎也知道错了,在撒娇呢。
“别舔了,我这一身的口水。“
禅心非但不停止,还用了些力气啃了他一下。赵永昼翻起身来要给这老虎一个巴掌,忽然愣住了。
只见小腿上被荆棘划伤的伤口,在被禅心舔过几次之后,慢慢的竟然愈合了。再看自己周身,一片光滑如丝,没有半点伤痕。
禅心老虎坐在一旁,邀功般的看着赵永昼。
“禅心……”赵永昼惊叹着。忽然想起两件事儿来。
念一明明死透了,他当时眼睁睁看着的。可是一眨眼,他出去挖个坑的功夫,念一活过来了。那个时候虽然老和尚空余在,但禅心也在吧?还有陈远洲。赵永昼记得自己当时刺中的是陈远洲的脖子,那血哗哗的流了他一身,怎么后来就没死呢?还有此刻,自己浑身爽利,呼吸顺畅,全然不似之前要死了的模样。这身上的伤口也……
却原来是这只禅心老虎的缘故么。
禅心老虎倦怠的打了个哈欠,累极了似得,慢慢的缩小,最后变成一只胖嘟嘟的肉白猫团在赵永昼脚下。
看这模样,禅心定是耗损了修为来替自己治伤的。
赵永昼揉着禅心的耳朵,低声道:“我不过是捡了你一次,你何必拼了自己的修行救我呢。都说人鬼殊途,物种不同也不能在一起,往后你便好好去修你的行,我自去求我荣华富贵罢。”
说完赵永昼就将禅心放在地上,起身便走,一副决绝的模样。走了几步又不舍得,回头见老虎眼神半眯着昏昏欲睡,只道自己若将它丢在这里,它又正值弱时,这深山老林一旦来了豺狼,只怕禅心要吃亏。
“算了。我再照顾你一回。“赵永昼回身将肉猫儿抱上,走出山洞。外面一片漆黑,只远处隐约有着瞭望塔的灯火。借着那灯光,赵永昼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间行走。多亏了禅心替他疗伤,他此刻非但心口一片舒畅,赤身*走在夜风里也不觉得冷。突然间换了一个身体似得,周身里有许多力气喷薄着涌动着。
怕被人看见,赵永昼特意从河边绕了一大圈,躲过了守卫,回到了马厩里。话说白天中午他刚从越中军被调到封家军,自己的棉被衣服包裹都藏在了越中军营的那个草垛子底下,在封家军营里又还没安排住处,也没领物资,身上的衣服也早在山林中被树枝刮坏了,连鞋子都跑没了。这深更半夜的,难不成要抱着肉猫在马厩里裸睡一晚上?
赵永昼倒想这么凑合,但禅心不乐意,压低了嗓子喉咙间发出低吼。马群大概是感受到了异种入侵,躁动着喷着鼻子,骚乱起来。赵永昼只得抱着肉猫在马厩外面来,肉猫打了个喷嚏,毛茸茸的脑袋往赵永昼胳肢窝里缩,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赵永昼只好借着夜色偷了不知道是谁晾在外面的衣服裤子,套在身上之后将肉猫放在衣服里,靠在草垛子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睡,倒十分香甜。直到次日日上三竿,老杨清理完马厩来收拾草料的时候,才发现了人。要知道封岚印和费屯长找了这小子一夜,立即就去禀报了。费屯带着人急匆匆来看,发现他在睡大觉。气的一脚踹过去。
“臭小子倒舒坦!”
赵永昼醒过来,立时是惊了一跳,去看怀里的禅心。却怀中空空如也,他又着急的看了四周,并不见老虎的踪影。这才愣愣的抬起头看着怒气冲冲的费屯,喏道:“屯,屯爷……”
“啥都别跟我说,跟元帅解释去!”提了人径直往大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