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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廷尉府的人来,大西柳面带紧张,她心中并不十分惧怕眼前的陌生男子,她想的是,若对方要杀她,也不会帮她。廷尉府的人不同,刺杀西王事败,若被拿住廷尉府的人拿住,她们姐妹会生不如死。
“官府办案,捉拿刺客。阁下要阻碍?”楼下一个官差口吻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倒不是很嚣张,大概是廷尉府的人也发觉司马藉态度不善,觉得他“有背景”。
外地的衙差在管辖的地界横着走,洛阳城的衙差却都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指不定就碰上个权贵,惹来麻烦。
“刺客?”司马藉笑笑,“这可跟我没关系,你们要查便查。”
然后那官差才略带嚣张喊道:“这里的管事可在?”
“在,在,几位官爷。”鸨母吴娘已经迎上前去。
韩健侧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大概已经清楚,大小西柳去刺杀的的确是西王,事成与否他不知晓。韩健盯着神色略带慌乱的大西柳,冷声道:“这般胆怯,不是不怕死?”
大西柳态度柔和,语气带着几分哀求道:“小女子不惧生死,是怕……公子请赏个痛快!”
说着,大西柳闭上眼,仰首,把雪白的脖颈露出来。
“求死?”韩健冷笑一声,再问,“想死想活?”
大西柳闻言睁开眼,惊讶打量着韩健:“公子意思是?”
韩健一脸毅色道:“若是你们老实交待幕后指使之人与我知晓,我确保你们姐妹平安无事。”
大西柳苦笑一声,道:“公子或有不知,我们姐妹犯的是大案,就算公子有门路,也救不得我们姐妹。何况,公子只是个局外人,若是牵涉事内,恐……有麻烦……”
“不过是西凉旧部的人刺杀西王,以为我不知道?”韩健冷笑一声道。
大西柳面色一凛,被韩健一言戳中她们的“大业”,她神色间还是有些慌张。她再观此人说话时一副不屑的语态,已经说明在她看来天大的事,在此人眼中却好像不值得一提。
正在此时,外面廷尉府的人已经开始搜房,吴娘的声音响起:“几位官爷,里面的客人都在寻开心,要不先知会一声,让客人做下准备?”
“官府办差,还给你准备?就是光着,也要把刺客搜出来!”
也许是想到房间里的客人在做什么事,廷尉府的衙差做事更卖力,只听一声声撞开门的声响,伴随着男子的喝叫以及女子的尖叫,清越坊已经乱成一团。
韩健知道衙差随时都会冲进这间房,再喝问大西柳一声:“想死想活?”
“想活!”大西柳不作迟疑回答。
“那就到床上去,把床帘拉下来,衣服脱了!”
大西柳眼睛瞪了一下,好像是觉得韩健的吩咐太“无礼”,但她似乎把握到些什么,转而觉得韩健的话很有道理,反正现在廷尉府的人也不知道刺客就是她们姐妹,只要藏在床上,做她们姐妹“本来应该做的事”,可以试图蒙混过关。
但她妹妹受了伤,房间里又是一股血腥气,隐藏也隐藏不得。
“快去!”韩健再喝一声。
“是!”大西柳也不知为何,好似不会拒绝,赶紧按照韩健的命令行事,到床上,把床帘拉下来,然后在里面解下夜行衣。
韩健往门口方向走,他也发觉了房间里血腥气过重,当下一把抓起梳妆台上的脂粉,漫天一撒,一股脂粉的香气开始弥漫,虽然不能尽掩盖血腥味,却令空气中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脂粉香味。
“慢着,这间房,你们不能进!”司马藉的声音从房间门外响起。
“怎么,里面藏着什么人不成?”廷尉府的人态度转而变得强硬。
司马藉冷声道:“打搅了里面人的清梦,怕你们担待不起!”
“不管,搜!”廷尉府的人正要撞门而入,门却吱嘎一声打开,一名男子衣衫不整出来。
此时的韩健,好像是刚从床上起来,连靴子都是胡乱套在脚上,腰带也没有系好,就这么大模大样打开门,站在门口没有踏步而出。
韩健面前,是一群衙差,当前的一个看起来像个捕头,却是之前在清越坊一招制住胡尔锦的那个人。当时韩健还觉得此人是把好手,没想到一转眼,此人又带着人来清越坊搜查刺客。
“什么事?”韩健语气平静问了一句。
司马藉瞅了韩健一眼,登时觉得窝火,本来他还想韩健可能是在里面“做大事”,瞧这架势便觉得韩健必然在里面逍遥快活,而他自己则在外面吹冷风,待遇反差太大。
“少公子。这几位官差,说是来查房,你说说,这事怎么弄?”司马藉语调yin阳怪气道。
“查房?不是说搜查刺客吗?好啊,进去搜吧。”韩健把身子一让,作出一副爱搭不理的神态。
韩健这一“客气”,廷尉府的人反而没什么动作了,一个衙差不明就里,想进房间,却被带头“捕头”一把拉了回去。
此时东王府的侍卫,已经鱼贯而入,从两侧楼梯上楼,扼住韩健左右两翼。这架势,一看就是“大有来头”。
捕头心下犯难,抱拳行礼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韩,你称呼我韩公子便是。”
捕头倒吸一口凉气,他毕竟是官府中人,有点见识,从上来这些侍卫的衣着就能辨别出,这是东王府随从的便衣,眼前这公子哥又自称姓韩,联想到四大王进京,那眼前之人也就呼之yu出了。
小东王韩健。
“怎么还不赶紧进去查?捉拿刺客,此事刻不容缓。”韩健脸色变得不太乐意道。
这时候身处在床上的大西柳神色很紧张,她本来觉得,这年轻公子就算是有来头,那也应该想办法打发走这些官差,可现在他却反其道而行之,非让那些衙差进来查,这一打开床帘,不就什么都露馅了?
捕头见韩健执意让他进去,他也就鼓起勇气,先行进门,韩健随他一同进门,到了外屋,跟里面的床还隔着不少的纱幔,朦朦胧胧。
韩健突然高声说道:“西柳小姐,官府办案,来搜查刺客,先把衣服穿好,在榻上等候官差查问。”
大西柳心下更羞,此时她却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公子。”
这娇滴滴的一声,令那捕头把迈出的步子收了回去。
却说这捕头,原本为洛阳城一地保,后考武举应了功名,以为前途似锦,却只能在廷尉府当个捕头,脏活累活全由他做,一直得不到升迁的机会。主要因为他一没门路,二没钱财,三不懂揣摩上意。平日里同僚都劝他:“你有本事,多去巴结一下权贵,说不定就能平步青云。”
可他总是“不识相”,因而他能一招制服胡尔锦,却制服不了那些官老爷。
现在又遇上小东王在清越坊跟大小西柳共赴巫山,他却不识相跑来追查刺客。他自己也直觉得晦气:“怎么触霉头的事总能让我碰上?”
捕头在那进退维谷,韩健皱眉看着他,故作惊讶问道:“呃,你怎么还不进去搜查?”
捕头看得出,韩健态度很不耐烦,当下抱拳道:“在下查过,里面没有刺客。”
“不进去查过,就说没有刺客?”韩健撇撇嘴问道。
捕头笑道:“这里如此一目了然,刺客哪有藏身之地?韩公子,在下就不打搅了。”
“嗯。”韩健满意点点头,拍拍此人肩膀道,“做的好。我此行京城,总是怕惹麻烦,阁下这般知情识趣,以后一起喝杯水酒,当是交个朋友。”
捕头没想到堂堂小东王竟然这么看得起他,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道:“怎敢?”
“唉,这位仁兄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人在外,多交个朋友嘛。之前你一下便拿住那嚣张跋扈的绿都将军,功夫了得,能结交阁下这样的朋友,也是我的荣幸。”
捕头听这话,登时觉得胸中有一股热气上涌,原本以为是触霉头的坏事,却变成好事,怎能令他不兴奋?那些廷尉府的权贵,跟这个高高在上的小郡王一比,那就屁都不是。
韩健笑道,“阁下如何称呼?”
“小姓林,林詹。”
“哦,林兄。”
“虚长几岁,不敢称兄。那回头,在下再请韩公子喝酒。”林詹抱拳道。
“嗯。”韩健道,“那就不打搅几位官差办案了。请。”
“请。”林詹笑着出门口,又寒暄几句,带着廷尉府的衙差离去。
等廷尉府的人走了,司马藉瞥了韩健一眼,道:“少公子,事闹大了,该走了吧?”
韩健凑上前低声道:“刺客就在里面。”
“什么?”司马藉一惊。
“就是大小西柳,她们刚去刺杀西王。里面我还能应付,你带人守在外面,没我吩咐,别轻举妄动。”
司马藉一脸不可思议,两个娇滴滴的歌姬舞姬,就是刺客?可韩健说的如此严肃,完全不像是在诓骗他,见韩健郑重其事跟侍卫要了伤药回去,他慎重了点,让侍卫守在门口不让人打搅韩健。
韩健拿着伤药进屋,大西柳听到他脚步声,从床帘间撇开道缝看了看,见门关好,且只有韩健一人,她才放下心,掀开帘子下床来。尽管她也不清楚,为何那气势汹汹的廷尉府衙差,见到韩健便态度大改,连搜都不搜就走了。
“这是伤药,给你妹妹敷上。”韩健把伤药扔过去。
“金创药?”大西柳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上的一包药粉。
“我随从在外,难免会有跌打损伤,因而时常带在身上。放心,这不是五行散,敷伤口上不会神智错乱!”
大西柳记起之前在酒里下药的事,红着脸,过去给妹妹敷上,忙活了半天,她才把伤口敷好,血也大致止住,小西柳虽然仍虚弱昏迷中,但总算是性命无碍。
大西柳转过身,跪在地上磕头道:“多谢恩公相救之恩。”
“既然叫我恩公,那是否该如实相告了?”韩健道,“我救人,也不是白救的。”
大西柳仍旧跪在地上道:“我们姐妹,本为西凉遗民。”
“这我早就知道了。说些我不知道的。”韩健态度冷淡道。
“……我们姐妹受干娘嘱咐,从西都前来洛阳,刺杀西王。干娘设计让廷尉府跟西王府侍卫首领胡尔锦起冲突,我们伺机刺杀,但……还是事败。”
“你干娘是何人?”韩健厉声问道。
“干娘……”大西柳面色为难道,“恩公见谅,小女子不能说。”
“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韩健冷笑道,“你干娘,也就是指使你们来刺杀西王的,是京城里有名的富贾,洛夫人吧?”
大西柳听到韩健提及“洛夫人”的名讳,脸色大为震惊,从这突如其来的反应,韩健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一个能支配的了廷尉府的女人,韩健在当时就曾想过跟廷尉府少府胡德明有关系的洛夫人,而主要是洛夫人这女人实在是太“碍眼”了,一个碍眼的女人,背后定有某种政治目的。韩健没想到自己随便一猜,还真猜准了。